番外
這天蕭珏處理完政務,走進昭陽宮沒聽見十五的哭聲。
他進了內殿,才發現十五已經在搖籃里睡著了,葉卿捏着繡花針在燈下綉着什麼。
她穿着一身金紅的鳳穿牡丹裙子,因為殿內燃了地龍並沒有多冷,葉卿也就沒戴圍脖。這半垂頭的姿勢,讓她的脖頸以一種極其優美的姿態呈現了出來。哪怕只是一張側臉,也美艷驚人,給人一種壓盡人間富貴的錯覺。
她繡得出神,自從有了孩子,蕭珏每次回來都不讓通報,進門也輕手輕腳,因此葉卿絲毫沒有發現他已經回來了。
“十五睡了?”蕭珏脫下大氅遞給跟進來的安福。
回來的路上又下起了雪,他大氅上沾了不少雪花,走進殿內一遇暖,便融化了,大氅上帶了些水汽。
聽見他說話,葉卿似乎才意識到他回來了,立馬收了針線,在蕭珏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縫的是什麼時,就把緞子折起來,交給紫竹拿下去放着。
“外邊似乎下雪了,墨竹你把陛下的大氅拿去壁爐那邊烤一下。”葉卿吩咐道。
蕭珏走過去輕輕晃了晃搖籃,輕哂:“這小子今天倒睡得早。”
他還想伸手去捏十五的臉,被葉卿一爪子拍開了。
“還不容易才把這小祖宗哄睡了,你可別去招他。”葉卿叨叨完,發現蕭珏手上也沒多少暖意,便催着他去沐浴:“凈房裏熱水一直備着的,先去把這一身的寒氣洗洗。”
意識到自己被嫌棄了,英明神武的陛下趁着四下無人,小崽子也還在睡覺,逮着葉卿狠親了兩口才去了凈房。
雖是老夫老妻了,葉卿還是被弄得老臉一紅。瞧着蕭珏是真去了凈房,她才舒了一口氣。
紫竹放完東西回來,葉卿還做賊心虛似的問了句:“收好了沒?”
紫竹含笑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道:“已經收好了,娘娘放心吧。”
*
蕭珏沐浴后換了常服出來時,葉卿正拿着一本詩集翻着,紫竹在一旁幫她揉肩。
見他一出來,葉卿就親自取了帕子幫他擦頭髮,紫竹也識趣的退了下去。
蕭珏的頭髮又長又密,每次洗完頭髮擦起來都頗為費勁。
葉卿不止一次的抱怨:“你乾脆剃度得了,鋥亮一腦袋,用帕子一抹就完事。”
蕭珏睨她一眼:“我若是當了和尚,那也得是個破戒和尚。”
發現他目光瞟的地方不對勁兒,葉卿羞得險些薅下他一撮頭髮:“你下流。”
為了方便葉卿擦頭髮,蕭珏是坐着的,葉卿則是站着的。他輕易就把人圈了過來,還用兩隻腳夾住葉卿的腿不讓她動彈。
他比葉卿高出很多,這樣的姿勢他一張臉剛好埋了進去。
他胡亂蹭了蹭葉卿的衣襟,在她身上深深嗅了一口,軟香溫玉在懷,很容易就起了些別的心思,他伸手掂了掂。
“大了……”
葉卿推了推他的頭:“別鬧,十五才睡着……”
蕭珏呼吸已經重了,素了幾個月,他要是再不做點什麼,都能把自己憋死。
葉卿還想推拒,他已經吻了上去。
十五夜裏原本是由奶娘看着的,只是這小子半夜一醒來就要找娘,每次都哭得天昏地暗,讓整個昭陽宮都不得好眠,葉卿乾脆就自己帶着孩子睡。
這也意味着,蕭珏不能再為所欲為。每次他剛想做點什麼,把葉卿也撩.拔得不上不下的時候,十五准能醒來一通鬼哭狼嚎。
好幾次箭在弦上了,十五一哭,葉卿又得起身去哄,差點沒把他弄得陽.痿。
這次氣氛也很不錯,衣物都從軟塌上一路凌亂扔到了大床前,蕭珏身上已經出了好多汗。
葉卿也有些意動,忍不住催促他:“快點……”
就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候,搖籃里的十五突然爆出一串哭聲。
葉卿整個人都癱了下去,意動什麼的,見鬼去吧。
她認命爬起來,一邊撿衣服穿一邊走到搖籃前哄十五。
十五這次是餓了,葉卿喂完奶,又把孩子哄睡著了,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去睡。
蕭珏整個人都自暴自棄一般躺在床上,佔了大半的位置,被子也沒蓋,一隻手搭在眼前,也是一副認命的姿態。
葉卿習以為常把他往床裏邊推了推,自己躺上去就規規矩矩蓋好被子,什麼心思也沒有了,開始睡覺。
因為十五夜裏常哭,葉卿為了方便照顧人,就睡在外邊。
躺了有一會兒,蕭珏突然把葉卿翻了個身。
葉卿已經很困了,睡眼朦朧覷着他:“怎麼了?”
蕭珏一雙眼亮得驚人:“我們把十五交給母后帶。”
這話讓葉卿睡意也消散了幾分,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蕭珏腦袋:“十五這麼渾,母后夜裏本就睡不好,讓母后帶十五,你讓她老人家還怎麼休息?”
蕭珏道:“十五最聽母后的話,不會在母后那裏犯渾的。”
見葉卿還是沒有鬆口的意思,他再接再厲:“有奶娘跟着,也不會餓着十五。再者,母后一人住在長壽宮怪冷清的。”
他這麼一說,葉卿的確是動了心思。
太后很喜歡十五,以前也說過把十五留在長壽宮給她帶幾天。但葉卿怕十五太渾了,讓她老人家休息不好,就一直沒應。
她想了想道:“那我明天帶十五過去給母后請安,讓十五先在母后那裏住一晚,要是十五夜裏鬧騰得厲害,咱們就還是把十五接回來。”
蕭珏心道一晚上也夠了,就故作深沉點了點頭。
第二天夫妻兩一同早起,蕭珏去上朝,葉卿就抱着睡著了還在吐泡泡的十五去長壽宮給太后請安。
太后聽葉卿說想把十五放在她這裏歇一晚,那是一百個願意,抱着十五樂得合不攏嘴。
葉卿怕她老人家高興得太早,把十五夜裏的習慣都囑咐了一遍,太后也是一口應下。
葉卿把兩個奶娘也留在長壽宮,這才一臉夢幻的回昭陽宮去。
那個小魔王在太后這兒怎麼就成了個寶貝疙瘩?
回宮后她隨便吃了點東西,又爬回床上開始睡回籠覺。
只是睡到一半時,給悶醒了。
她掀開眼皮一看,蕭珏跟只大狗似的趴在她身上,滿臉滿眼都是欣喜。
葉卿原本一句呵斥的話到了嘴邊,瞧見他這副傻樂的樣又給吞了回去。反而抬起手一臉懵逼的探了探蕭珏的額頭:“生病了?”
不然怎麼會露出這樣傻兮兮的神情來?
蕭珏神色微哂,撥開她的手,握住,放到唇邊啜了兩口:“阿卿,你給我做衣服了?”
葉卿蹭的坐了起來:“你知道了?”
蕭珏一臉寵溺,可能是知道自己即將收到嬌妻親手做的衣服,有點飄:“你昨夜遮遮掩掩的,我能不查個究竟么?”
驚喜是準備不成了,葉卿坦然道:“你生辰快到了,我打算給你做件衣服。”
蕭珏情緒一向都很內斂,只不過今天似乎有點綳不住了,他咳嗽兩聲試圖抑制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生辰年年都過,送不送禮都沒什麼。”
葉卿瞧了一眼自己手上被扎出來的針孔,有點感動又有點欣慰,點了點頭:“既然陛下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做了吧。”
蕭珏:……
?
他就是客氣一下。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生辰禮沒了,晚上十五那個小魔王又不在,蕭珏在床上就格外放肆。
這夜皇后寢殿裏叫熱水都叫了六七次,守夜的宮人心照不宣垂着頭。
第二天早上皇后沒能起身,葉卿一直睡到下午才被蕭珏從被子裏拎出去餵了一碗粥。
葉卿癱在他懷裏,整個人跟散架了似的。
蕭珏還十分欠揍道:“你這身子骨不行,我都還沒怎麼用力……”
“閉嘴!”葉卿一爪子就招呼他臉上去了。
想起十五還在太后宮裏,葉卿準備去接那小魔王回來,蕭珏卻道:“上午母後身邊的秋蟬姑姑就來過一次了,說十五在母后那裏很乖,母后宮裏冷清,想多帶十五幾天。”
葉卿一開始還怕的蕭珏忽悠自己,找了紫竹進來問,聽到一樣的回答后,葉卿才信了。心底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不是滋味,那混小子在他親娘這怎麼就這麼渾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隔代親?
*
因為蕭珏昨夜太過放肆,今晚他被趕下床打地鋪。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了,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沒再招葉卿,安安分分在地上一覺睡到天明,才偷偷摸摸把打地鋪的被褥都收回籠箱裏。
知道葉卿累着了,他也沒要葉卿幫忙穿戴朝服,自己收拾整齊了,臨走前還回床邊,在葉卿臉上偷了個香。
其實他起身的時候葉卿就醒了,只不過因為倦意正濃,被子裏又太暖,才賴着沒動。
蕭珏輕手輕腳出了房門,她才掀開眼皮摸了摸臉上被他親過的地方。
葉卿想,她約莫是被蕭珏寵壞了。
以前是她絞盡腦汁去猜蕭珏在想什麼,想方設法拙劣的去討好他。但現在,她什麼都不用做,他也全心全意的圍着她轉。她稍微發點脾氣,他表面上不說,背地裏卻做了很多事情哄她開心……
瞌睡是沒有了,葉卿乾脆穿衣起身。
紫竹進來給葉卿梳頭的時候還道:“時辰還早,娘娘怎不多睡會兒?”
葉卿給自己點了口脂:“陛下這些天早出晚歸為國事操勞,本宮給做些羹湯給他送去。”
一旁的墨竹跟文竹對視一眼,然後齊齊望向窗欞,今兒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
蕭珏並不知自己的伏低做小獲得了羹湯福利,等下朝後收到葉卿送去的湯,心花那叫一個怒放。
伺候筆墨的小太監時不時又瞧見蕭珏揚起唇角,嚇得狠狠打了幾個哆嗦。
今天的陛下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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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蕭珏生辰這天,后妃們一如既往的到場當個背景牆,席上除了帝后二人偶爾和太后說幾句話,后妃們都默不作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吃了個場面飯,太后一如既往的拉着葉卿話家常。說是黎婉婉跟着葉建南去了雁門關沒多久,就診出喜脈了。葉夫人如今吃齋念佛,三天兩頭往寺里跑,就盼着黎婉婉這一胎能給她生個大胖孫子。
說到孩子,太后又想留十五在長壽宮住。
把十五接回來的這幾天,葉卿夜裏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她也不明白太後為什麼這麼熱衷照顧這個小魔王。
她還沒表態,蕭珏倒是一口應下了。
葉卿看他一眼,他給了葉卿一個侵略性極強的眼神。
葉卿心肝沒來由的一哆嗦,他就素了幾天,不至於又要化身禽獸吧?
太后也看出了蕭珏的心思,沒多留他們,早早的散了席。
進了昭陽宮的大門,蕭珏幾乎是把葉卿連拖帶拽弄進寢宮的。
葉卿死死扒拉着門框:“你丫的給我放開!禮物!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蕭珏一聽禮物,又來了精神,連忙鬆手。
葉卿氣得在他胳膊上用力擰了好幾下,才整理衣襟走進內殿,打開柜子,從最底下取出一套裁剪好的衣服來。
葉卿做的是一套常服,料子是蕭珏喜歡的黑色,不過用了暗紅的輔料鑲邊,衣襟袖口都綉了精緻的祥雲紋,從那細密的針腳就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瞧見衣服,蕭珏怔了怔:“不是說不綉了么……”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只是笑了笑,執起葉卿的手。
葉卿本以為他又要說什麼煽情的話,或是啜一口她的手,已經難為情的低下了頭。
卻不想蕭珏幽幽道:“該不會是司綉坊的人綉完的,你手上都沒怎麼見針孔了?”
葉卿氣得想打他,一把搶回衣服:“紫竹,把衣服扔進火盆里燒了!”
蕭珏又成功作了一把好死,被葉卿轟出寢殿。
紫竹倒是不敢真燒了那件衣服,這衣服葉卿可是背着蕭珏偷偷縫了好久才縫好的。一開始葉卿手生,綉幾針手就被扎一次,左手的手指頭險些被包成了粽子。
蕭珏問起來的時候,她只說是自己繡花綉着玩扎傷的。
後面針法嫻熟了,不會動不動就扎到手指了,葉卿才如期趕製完這件衣服。
帝王生辰這天,英明神武的帝王跟個小媳婦似的在皇后寢宮前拍了一下午的門,低聲下氣什麼好話都說盡了。
為了保留一點帝王的顏面,安福早早的把宮人們都打發得遠遠的,自己抱着拂塵垂着腦袋站在玄關處,兀自感慨帝王如今也成了個妻管嚴。
夜上華燈的時候,皇后寢宮的門才再一次打開了。
蕭珏立馬認慫:“阿卿,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那是你親手給我做的衣裳……”
葉卿沒說話,只側過身,示意他可以回房了。
於是在這一年的生辰,蕭珏最感動也最記憶深刻的就是,他晚上終於被允許回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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