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前世今生(中)
“今兒我剛上朝堂那些老臣就在我耳邊嘮叨個沒完,連皇嫂都慍怒了。”剛下朝,顧鶴亭就拉着珠兒的手憂心忡忡的跨進了門。
珠兒臉上倒是沒有半點擔憂之色,只是問他這攝政的權撤了沒有。
顧鶴亭搖頭,接過珠兒遞來的杯盞描述方才朝堂上的場景,“那幾個一同受了封賞的臣子一口咬定皇上一言九鼎,把這君子間的大道理講了一連串,皇嫂也沒有法子,只好默許。”
其實讓顧鶴亭為難的還有另一件事,他回去時特意繞去了太皇太后的寢宮,發現門口有重兵把守,他又去了太醫院調醫典,發現這三月來從未有人去請過脈。按理說太皇太后重病怎麼說也要三天一小診,五天一大診,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珠兒端來茶水開解他,好像這就是顧鶴亭應得的一樣:“那你就順水推舟的受了唄,你有攝政之權也比那些人得了顧命之職要好吧。你畢竟是皇上的親叔叔,說到最後也是王太后和皇上最靠得住的人,如今你已經交了兵權,若沒有個官位怎麼震懾眾人?”
他沒再推脫,只是握住珠兒的手放在胸口笑道:“這倒也是,還是我們家珠兒想得周到,你這麼聰明本王得好好賞你一回。”
說罷他攔腰將珠兒杠上了肩,朝着床榻走去,珠兒驚得叫出了聲,這倒更得顧鶴亭的心了,忙不迭的一個巴掌印在了珠兒屁股上。
“王爺,禮部侍郎、戶部尚書、兵部主事連同太醫院副院判都來了,說是要恭賀您晉陞之喜。”丫鬟一路跑來,臉上的粉都掉了大半,像是沒見過屋內的這種“大場面”。
顧鶴亭扶額,放下了珠兒,心裏卻不由咒罵了那幾個諂媚的官員。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幾位貴客,皇上的聖旨又下來了。
聖旨上先是頌揚了顧鶴亭以往的功績,把高帽子給扣住了,又提起現在城南的鼠疫說什麼太后擔心導致病情加重,佑明王作為攝政親王有責任去處理好這件事。
明眼人都知道,這肯定又是王太后的主意,分明就是不想讓顧鶴亭掌權,想要找個由頭糾他的錯處。
正當顧鶴亭覺得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時候,珠兒湊到他的面前低聲囑咐了幾句。
顧鶴亭臉上先是不解,后又轉換為一抹笑意,一手掐在了珠兒的屁股上,好像是對她的說辭讚賞有加。
他還沒怎麼表示,就被珠兒拉着去了大門口,“這是去哪兒?”
“當然是去災情最嚴重的地方了!”
“哎,本王的鞋掉啦!”
一連三日,顧鶴亭都被珠兒催着去各大重症地點輪番視差,一會兒給病患們宣傳吾王仁德,一會兒親自下藥房熬藥煎湯。
京城裏的百姓都在傳揚佑明王的功德,說他衣不解帶的照料病患有時候竟然連鞋也忘了穿。
終於在珠兒的威逼下,顧鶴亭就這麼不負眾望的病倒了,還倒在了鬧市的一間藥材店門前,被京城巡視的守衛給抬回來了。
夜裏顧鶴亭醒來,發現珠兒伏在自己的床前,撐着下巴睡得正香,她描摹的是時下最流行的柳葉眉,細長的睫毛像一扇薄紗覆於眼下,玉柱般的鼻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鼻樑。
他一直都以為珠兒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宮女,誰知道她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在獵場為自己求了攝政大權,設計與眾臣們交好,現下還盡收民心,這一步一步看似不經意,實際上卻又挑不出任何錯處……
天下的女子們希望自己的夫君求上進立威望是好事,但顧鶴亭所經歷的一切似乎也太過於順理成章了,況且她從天而降的初遇,毫無章法的纏綿,不得不讓人懷疑。
“王爺你醒了,覺得怎麼樣,難受不難受啊?”珠兒醒來微微一愣,立馬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略微有些艱難的要坐起來,珠兒忙不迭的給了扶起了靠枕,“我怕是已經感染了這鼠疫,叫個下人來照料我就好了,你可別三天兩頭來看我。”顧鶴亭心疼珠兒會累壞了身體,便有意讓她回去休息。
珠兒眨着杏眼,嬌嗔的讓他放寬心,“王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是有些發燒而已,大夫說等你熬過這兩日就好了。”
她一頓,鬼靈精的眨了眨眼睛,“況且珠兒還有一樣靈丹妙藥呢。”
正當顧鶴亭不解之時,珠兒就已經把朱唇遞了上來,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
顧鶴亭在家休養了幾天,身子總算大好,而在他病倒的那幾天裏京城的傳言就像插了翅一樣。
坊間傳言說顧鶴亭為救災民模仿古籍所說,以嘴替災民們吸出毒素,導致自己毒素入侵從而大病一場,還有人說顧鶴亭乃是太上老君的大弟子,因為耗費了自身修為所以精氣損耗而陷入昏迷……
這些段子假是假了點,但這情確是真的,不僅那些疫民對他感恩戴德,連同各地的郡縣都紛紛組織人去為顧鶴亭上長仙觀祈福,請太上老君開恩讓他早日登天,也好重回仙班。
天色漸暗,顧鶴亭在自家院子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不禁拉了拉自己的衣領。今天夜裏珠兒約了他去看這一年一度的燈會,正好也是讓顧鶴亭透透氣,說是可憐他這幾日天天喝中藥。
“中藥這麼苦,是不是該讓本王嘗點甜頭了?”顧鶴亭癟了癟嘴,拉過珠兒坐在自己腿上,急不可耐的要去掀開珠兒的紗裙。
珠兒身子一斜,巧妙的避開,“王爺你又不正經了。”
夜裏燈會,顧鶴亭特意沒讓守衛們跟着,只是和珠兒換了尋常打扮就徒步走去了那熱鬧些的東長街。
那樹下乘涼的老人們正在講七仙女的故事,珠兒與顧鶴亭坐在酒樓的外邊欣賞着夜色。
不少名門貴女的轎攆路過,珠兒頓生愁緒,轉頭問他:“王爺,您會不會嫌棄珠兒的出生?”
顧鶴亭斟了杯酒,深邃的眼眸中不帶一絲雜質:“本王從來只將你當做王妃,別說你原本是什麼出生,就算你是那廣寒宮的嫦娥,我也要胖揍那吳剛將你帶回來。”
“噗,王爺您這段情話又是從哪個三流戲本里學的?”
還未等顧鶴亭作答,就有一隻冷箭從對面飛了過來,直指顧鶴亭眉心,還好他在沙場見慣了這種偷襲,一腳踢開旁邊的木桌做防。
珠兒三魂丟了七魄,跌倒在一旁,接着這些歹人一個個從暗處跳了出來,手拿匕首朝他們沖了過來。
倏爾一個黑影已經到了珠兒面前,刀光一閃,那刀尖離她的脖頸不過分毫只差。
幸而有顧鶴亭徒手握住了那一把匕首,才給了珠兒逃命的機會。
下一刻顧鶴亭手腕一挪,就輕輕鬆鬆奪下了這匕首,那些歹人自然一塊沖了上來,顧鶴亭一個側身就躲過了不少刀劍的襲擊。
他抬腳就把兩個人一同踢翻在地,撿了身旁的半截竹竿勉強護住了珠兒。
接着巡城的侍衛趕來,立刻就驅散了那些持刀的人。
珠兒一個激靈就衝到了顧鶴亭身邊,心疼的用帕子捂住他的傷口,看着鮮紅的血浸透手帕,聲音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哭腔。“王爺,你怎麼能親自為我擋刀呢?”
“情況危急,若是讓你受傷,還不如自己扛下來得實在,不然到時候為你心疼,更是難熬。”他摸了摸珠兒的頭小聲安慰,語氣輕巧的像個沒事人一樣。
那些蒙面人見情形不妙早已撤走了,顧鶴亭本想去追查,卻發現那些人遺落了一塊明晃晃的腰牌,腰牌上的形狀是顧鶴亭再熟悉不過的圖案了。
這是宮中禁軍的令牌,宮中唯一能夠調動禁軍的人就是皇上,皇上年幼斷不會有這種心機,如此就只有王太後會這麼做了。
“皇嫂為何要如此害我?”顧鶴亭緊緊的握着這塊腰牌,頗為意外。
珠兒倒是看的通透,小心提點道:“許是覺得您是民心所向呢?畢竟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不希望旁人阻撓,王爺日中行事還是要懂得虛與委蛇才是。。”
顧鶴亭收回思緒,將腰牌揣入了懷中:“討好別人太累了,本王只想討好你一個。”
珠兒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這句話里的情深意重,顧鶴亭的吻就已經落下,雖然珠兒熟悉他的溫度,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還是羞紅了臉,一個勁的往顧鶴亭懷裏藏。
在感受這個吻之前,她看見了不遠處的夜幕里,燃起了煙花無數。
在眾人的驚艷聲中,她聽到了顧鶴亭在她的耳畔,輕聲絮語:“如若本王什麼都沒有你還會留在我身邊么?”
珠兒錯愕着抬頭,對上顧鶴亭認真的神情,緩緩開口:“曾經我以為王爺和其他皇室貴胄一樣,被權勢抹去了真性情,可這一月來的相處珠兒才知道您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溫度的人。”
她環住顧鶴亭的腰際,將耳朵靠在他的胸前,帶着幾分憧憬道:“曾經珠兒在那個地方受了太多的白眼與詆毀,和王爺相處的日子是這些年來我唯一感受到的溫暖,之前我只想着要逃離那裏,而如今只恨沒有早些遇上這份姻緣。”
皓月當空,星辰交錯,人聲鼎沸,枝葉落進河道,攪混了那原本寧靜的水域。
溫香軟.玉在懷,蜜語甜言入耳,顧鶴亭分不清這到底是一場嬌夢,還是有人精心設計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