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藍娘子她飄了
“今日與小公子暢談,妾自覺開心。可小公子,此地並未良善之所,小公子莫要再逗留。”
言畢,藍娘子取回琵琶,不做聲後退一步,示意荔枝送客。
殷樂似乎沒想到藍娘子如此矜持,一下子有些彆扭。她摸了摸腰間口袋,忽然眼前一亮。
“小娘子,錢財這種東西太俗氣,小爺我另有禮物相贈。”
藍娘子眸光一暗,旋即咧開嘴微微笑了起來:“公子不必……”
她的話戛然而止,只見殷樂取出一個精緻的瓷盒,小心翼翼打開一絲縫隙。一股清幽的香味便從盒中透出,鑽入了藍娘子鼻中。
“娘子,這是取了各色乾花,再搭配上昂貴藥材提煉而成香粉,揉進白脂中做成的胭脂。我沒什麼精巧玩意,若娘子喜歡,這便送予娘子了。”
藍娘子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殷樂的臉上,絞盡腦汁都不曾想起殷樂是哪位。
但這位小公子手裏拿的面脂,其香在整個揚州,都無出其右者。
“公子有心,那藍翹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她令丫鬟取過香盒,“不知小公子還有何吩咐?”
“沒了。”殷樂兩手一攤,“今日能與姐姐聊這麼多,我甚是歡暢,至於其他的。我要是再亂花錢,小爺的老子定然不會放過我。”
藍娘子微微一笑,還想再說些什麼,就看見殷樂如履平地地走出艙門,往自己船上跳去。
藍娘子輕呼一聲,只見那丫鬟還在顫顫巍巍往船上挪,殷樂就已經踩着木板回去了。
殷樂送的香盒還在散發著幽香,荔枝狐疑地看着手中的瓷盒,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藍娘子劈手奪過面脂,深深地吸了一口。
“荔枝,我們回去。”她說。
“啊?”荔枝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發出一節單音。
藍娘子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荔枝一眼,又是一連串的囑託:“從今天起,我之前定的那些破規矩全部取消。聽我的,靠着這盒香脂,我定能把池旖旎手裏的那些男人搞到手。”
“還有,下次見到殷樂小公子,直接把他請進來。”說著,她頗有些貪婪地看着手中的瓷盒。
她雖自輕自賤,但亦夢想着有朝一日能吸引大批的男人,眼下這盒香脂,就是絕妙的方法。
……
殷樂走到了船上,轉身攔住攬翠,把口中發出無聲尖叫的小丫鬟攔腰抱進了船艙。
“娘子,你可真是……”攬翠結結巴巴,還沒進入狀態,“男女通吃。”
“藍娘子欲拒還迎,我不入她的瓮,我於心有愧啊。”殷樂坦然解釋。
攬翠撫了撫亂跳的心臟,卻是猶豫地開口:“小姐,我看藍娘子也是身不由己,我們選她做目標,真的好嗎?”
“為何不好?”殷樂捻起一塊金陵桂花糕,仔細地嚼着,“你怎麼能看出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我把她當做踏板,又何嘗不是給她機會?她要是可望善終,那她大可以趁此機會趕緊尋良人。但她若是有別的心思,就和我沒有半分關係了。”
攬翠輕輕嘆了口氣,又回眸看了藍娘子的船一眼,只看見那花船突然身輕如燕,往岸上猛躥。
“是回去準備了吧?”殷樂輕笑,“不用擔心,接下去發生的事,都會正中那位娘子下懷。”
“小姐,那我們呢?”攬翠收回目光,問道。
“繼續逛啊。”殷樂笑道,“我來這兒是為了游湖,怎麼能因為她就掃了興?”
攬翠俏聲應着,隨後探出船艙,吩咐船家繞着瘦西湖行一圈。
周人有雲“揚州城外瘦西湖,瘦西湖畔葳蕊樓。”遊船駛近,熱鬧非凡的葳蕊樓映入殷樂眼帘。
殷樂的目光繞着湖畔的葳蕊樓行了一圈,冷笑着收回。
還不到時候,等再過幾日,這葳蕊樓,將會迎來一位客人。
……
藍娘子回到房中,屏退了丫鬟,就開始給自己上妝。
殷樂的面脂,聞着誘人,剛開始塗在臉上時卻差強人意。但等藍娘子塗完整張臉,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彷彿煥然一新。
藍娘子的養家姓全,早就怨恨藍娘子不成氣候,如今聽丫鬟說藍娘子擅自回家,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全具徳怒氣沖沖地來到藍娘子房間,一腳踢開房門,喝罵一聲:“藍翹,你發什麼瘋?”
剛一進門,他就忍不住一愣。
滿屋子都是若有若無的幽香,似濃非濃,撩人口鼻。藍娘子靜站在房中,持着一把團扇。
全具徳看着藍娘子,只覺得她有哪裏不一樣。即使他對藍娘子已經熟悉透了,乍一看還是覺得藍娘子嬌似西施,魅勝妲己,柔弱無骨,分外令人憐惜。
“藍。”全具徳吞咽着唾沫,“藍翹,你這是施了什麼妖法?”
藍娘子坐回到梳妝鏡前,把臉上的花細貼整齊,頗有些傲然地轉過頭:“阿爹,翹兒今日得了貴人相助,從今日起,翹兒定不會再遜色於任何人。”
在瘦西湖賞月,一直是不成文的定律。雖然中秋定在八月十五,可因曆法的偏差,泰元五年的八月十三日,圓月便已高掛夜空。
曆法不準,可早有人根據太陽曆推算出了最宜賞月之時。
日頭還未落盡時,葳蕊樓上就已掌燈結綵,瘦西湖上大小舟雲集。到場之人,既有結伴的遷客騷人,也有攜家眷賞月的一家之主,也有偷偷溜出的妙齡少女,希望能遇到如意郎君。
池娘子池旖旎懷抱琵琶,坐在花舟之上,手指在琴上輕攏慢捻,一曲《春江花月夜》從指間傾瀉而出。
月圓之夜,各家各戶心思迥異。自然也不乏池旖旎之流,對月的陰晴圓缺毫無牽挂,泛舟湖上,只為從痛苦的生活中解脫。
一曲還未終止,便有丫鬟急匆匆趕了過來。那丫鬟雖是養家的人,可跟着池娘子久了,也有了主僕之誼。
“娘子,不好了,那藍娘子的花船一直粘在我們的屁股後面,怎麼甩都甩不掉。”
池娘子低垂着雙眸,淡淡回道:“與我何干?我們不管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