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識破
“一個就一個,我們還會在乎兄弟的口水?”腳夫罵罵咧咧地掏出銅錢。婦人一見幾位爺好說話,頓時也樂了,忙不迭去桶里舀水。
正當她將碗遞與腳夫時,一隻手卻忽地探出,輕巧地從婦人手中接過陶碗。
幾人順着手看去,只見一名身穿藍色錦衣,外披廣袖長袍的少年郎正端着碗,笑眯眯地看着幾人。
“好水,甚甘!”他朗聲贊道,仰頭將一碗水喝入口中,“可大娘,你在這碼頭賣水,只準備一個碗,是不是有些怪異?”
見到有人攪渾水,那婦人頓時有些生氣,把水桶往地上一扔,插着腰高聲叫喊:“你是誰家的潑孩子?我做我的生意,準備多少碗和你有什麼關係?”
“做生意可以。”少年嘻嘻一笑,低下頭來,“可趁着做生意,行偷雞摸狗的勾當,這就是大娘您的不是了。”
等正眼互相打量,一行人才發現那少年生得紅唇齒白,細皮嫩肉,在配上他穿得一身華服,活脫脫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
“小公子,你說這話就不對了。”那婦人也是被少年氣得七竅生煙,當場指着少年罵開,“虧你長得一副公子哥的模樣,說出來的話跟狗牙似的。你說我偷雞摸狗,你可有證據?是我的水裏有迷藥?還是我的身上有贓物?”
少年抬起眸子,冷笑着打量着婦人。隨後,他平平一拋碗,那婦人下意識想接,卻迅速意識到不妙,手掌與碗直接錯過。
隨着陶碗摔落在地上,聲音清脆地碎成幾塊。少年清了清嗓子,聲音清脆地開口。
他的聲音偏細,乍一聽還有些女氣。若不是當事人站在眼前,一干腳夫都差點兒以為是位小娘子壓低了聲音講話。
“水我喝了,沒問題。可有問題的,並不是水。”
“迷迭香、紫檀粉、安神茶磨成粉末,再佐以斬魂香。這一味配製,我還是第一次見。”少年抽了抽鼻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夫人,“若是我不敢來,恐怕等你慢條斯理分完水,這兒就有一群漢子躺着了。”
經過少年的提醒,周圍腳夫才猛地一驚。是的了,自從夫人走到他們身邊,他們就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
初時,他們只當女人都喜歡做些香料,渾不在意,等意識到后,不由得都出了一層冷汗。
那婦人也是嚇了一跳,向後退了數步,尖着嗓子抗議:“小哥兒,你可別含血噴人。”
“我是不是含血噴人,你把你系在腰間的香囊取下來,我們交到官府一驗便知。”那少年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光說還不夠,手還做出了討要的姿勢。
而發覺不對勁的腳夫,早就齊齊站了起來。碼頭上人來人往,這一變故並未驚動多少人。
那婦人咬了咬牙,一把香囊從腰間取了下來,氣咻咻地舉到身前:“諾,你過來拿吧。你只管驗,驗出么蛾子算我輸。”
一聽這話,腳夫們面面相覷,心說莫不是冤枉了這婦人。
小少年聽了,從腰間取出一把摺扇,“嘩啦”一聲將扇子攤開,隨意扇了幾下,信步走向婦人。
走到婦人身前,他伸手就去接那香囊。結果指尖還沒碰到那香囊,婦人五指一松,任香囊落地,劈頭就向少年打來。
“小兔崽子,壞我好事。”她恨恨咬牙,一掌直拍向少年的天靈蓋。
周圍的腳夫驚呼一聲,正待上前,已是救助不及。
眼看掌風已至,少年卻似早就準備,橫扇一擋,結結實實擋住了婦人的突襲。
“沒點本事,怎麼干打擾大娘?”一雙如湖水般的眸子從扇骨中透出光來,少年猛地一收摺扇,以握刀的形式直攻向婦人。
這把扇子,上面雖然畫著文人戲柳,但扇面、扇骨分明由精鐵所致。
婦人躲閃不及,被逼得連退數步。她來不及收手,手背被扇骨打中,登時鑽心的疼。
這小公子,是練過武的。幸好他雖然招式精湛,可內力還不深厚,不然這一下打上去,她的骨頭估計都要碎了。
兩人一來一往,鬧出不小的騷動。而周圍監督的官兵也注意到了這一現象,趕緊圍了上來。
婦人收住了腳步,環視周圍一圈,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小兔崽子,你敢來壞我的好事,知道我是誰嗎?”
“好大的口氣,你知道我是誰嗎?”少年反問得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我吃飽了撐着?要打聽你是誰。”婦人冷笑數聲,眼看官兵聚攏,抽身便走,“小子,下次別讓我再看見你,不然,我定要殺了你。”
少年抬着眸子,背手看着婦人逃離,反倒是彎腰撿起了那香囊。他將香囊湊到鼻尖,用力嗅了嗅,不怒反喜:“好香,不艷不妖,除了會害人,當真是一種好香。”
腳夫們看着少年捧着這迷香,嗅得萬分陶醉,雖然不知道他是何人,卻也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一時間竟不敢開口。
他們不開口,自然有人開口。姍姍來遲的官兵目光陰沉地看着逃走的婦人,轉頭就對着腳夫的頭兒叨叨開了:
“你們怎麼回事?自從收編了你們,三天兩頭都有人找你們麻煩……”
頓了頓,他壓低了聲音:“秦王本就不是很信任你們,你們又整出這麼多事,小心他立馬讓你們解甲歸田。”
那首領自知理虧,也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摸出一小塊銀子放到官兵手上:“官爺,我們這也是之前惹了太多麻煩,現在想棄暗投明都不行。這是一點兒小意思,還請官爺笑納,替我美言幾句。”
收了錢,那官兵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他一把將銀錢裝進荷包,重新抬高聲音,大聲嚷道:“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這群人出事,立馬滾蛋。”
腳夫們一個個爬起身,誠懇點頭真心認錯。
等到官差離去,腳夫的首領才轉過頭,審視起這個斜里殺出的不速之客。而那藍衣少年大大方方地一背手,隨他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