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調離
待到蕭紹與陳皇后議定此事之後兩小的滿月禮已經到了,按照陳皇后原先的佈置,滿月禮放在長樂宮裏,邀了不少京中勛貴,這也是外人第一次見到這對剛一出生就被蓋戳祥瑞的龍鳳胎,陳皇后的打算不少人心知肚明,如今見了兩小自然不會有人故意給陳皇后添堵,各種好話像不要錢一樣往兩人身上堆,不過這兩個孩子確實討人喜歡,且不說白白胖胖的嬰兒濾鏡加成,就說兩人逢人便笑的表現就給自己拉了不少印象分,“臣瞧着蟲娘倒有些神異,不似一般嬰孩。”威遠侯站在皇後身邊,看着底下被一群女官圍在中間的龍鳳胎露出幾分笑意,她自陳皇後起兵之初就一直跟着她,兩人既是君臣又是好友,如今喚一聲蟲娘的乳名也算不上託大,“將軍可安心了?”
“現在能看出來什麼,”陳皇后反駁道,“我這心啊只放下了一半,她日後若是志不在此,我還能強壓着她去不成。”
“將軍定是有辦法的。”威遠候肯定道,將軍的能耐她知道,如今不過是教一個孩子罷了,又有什麼難的。
陳皇后沒有答話,反倒是讓身邊的侍女將兩小抱回來,該開宴了。
滿月宴依舊沒有王媛的身影,她被一驚一乍的蕭紹壓在屋裏坐了整整兩個月的月子,也因此爆發了兩個人成婚以來的第一次爭吵,因為蕭紹一句“你在戰場上一身血不也能撐半個月,怎麼現在就不能”徹底激怒了王媛,最後以不敢反抗的蕭紹被揍而告終。
雖說一舒心中鬱氣,可該坐的月子還得做,偏偏王媛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只能讓人搬了小几在床上做教案,聽郭祭酒的意思這一批學員里似乎有幾個是在秘書台有記錄的,指不定哪日就飛黃騰達了,恐怕自己這次申請能通過有長樂宮的意思。
可阿娘想幹什麼呢?把自己和四郎都支開只留兩個孩子在在金陵,甚至不惜提前卸了武德殿的職務給自己和四郎帶孩子,總不會是想頤養天年吧。
王媛眯着眼睛一箭射中靶心,“走吧,進宮給阿娘請安。”
陳皇後向來不喜歡濃妝艷抹,連帶着她們這些兒媳也總是簡單了打扮,更何況她軍中出身,雖然太原王氏的女郎向來以溫婉大方著稱,可她一個旁系的旁系,自然和王氏嫡系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不過是族譜上記個名字罷了。不然她也不會為了嫁給燕王這麼拚命,像太子元妃一樣聯姻皇室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聯姻的不靠譜她這位族姐已經用生命給出了例證,還是要靠自己,只要自己有本事,就是沒有太原王氏的支持她也有信心讓陛下接受她這個兒媳。
阿娘和自己的關係許多人都看在眼裏,武德殿的爭鬥不過是做給其他人看的,四三分的坐次算是潛規則,如果女將真的不爭氣讓人把位子佔了去那也怨不得旁人,可如今老一輩的將軍即將致仕,朝中青黃不接還要防備着某些人打壓女官,正需要一個身份足夠且讓各方滿意的人來做領頭羊,看長樂宮的意思,似乎蟲娘也在其中。
可蟲娘步入仕途至少得有十八年,等到她能挑起擔子的時候只怕要到太子登基之後,雖說本朝並不攔着宗室上進,甚至宗室入仕也要科舉,可阿翁與大伯到底不一樣,阿娘到底哪來的自信敢讓蟲娘做她的繼承人。
再者,蟲娘與檀奴尚在襁褓之中,就是把自己和四郎都支開又能借他們兩個幹什麼?
王媛在宮人的指引下進入長樂宮,心中突然安定,不管阿娘想做什麼,想要完成那些謀划的前提都是蟲娘與檀奴要安然長大,甚至成為人中龍鳳,至少十五年內她們不會有直接衝突,既然如此,倒不好與阿娘疏遠了,畢竟阿娘當初也是割據一方的諸侯,若不是棋差一招太祖皇帝又有誠意,如今這天下姓蕭姓陳還是兩說,跟在她身邊雖說要受些猜忌,可玉不琢不成器,總是利大於弊的。
“兒見過阿娘,阿娘長樂無極。”拱手下拜,王媛做的一絲不苟,“兒此來是與阿娘辭行的。”
“阿媛來了,兩個孩子這幾日可是長胖了不少,你過來看看。”陳皇后讓人在自己身旁添了坐,示意王媛坐過來,順手就把自己懷裏的檀奴塞到了王媛懷裏,見王媛手忙腳亂地接過孩子還時不時地看向乳母懷裏的蟲娘,低頭一笑,給自己倒了杯清茶,“你也不用擔心,我實話與你說,這次你和四郎雙雙離家就是我做的。”
王媛眉頭一挑,隨手攏了攏襁褓笑道:“四郎就是阿娘一手帶大的,兩個孩子能養在阿娘跟前是他們的福氣。”
“焉知不是我的福氣?”陳皇后意味深長地說,卻把王媛嚇得夠嗆,“她們能有什麼福氣,不過是蒙祖輩餘蔭,投了個好胎罷了。”
“好了,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你是個多膽大包天的性子我還不知道?”當年敢跑到自己面前自薦為燕王妃,如今敢偷偷摸摸的把自己當苦力,陳皇后沒好氣地把一邊煮着的茶湯放到了王媛面前,“我也不是搶人孩子的惡婆婆,不過是見蟲娘與檀奴生來體弱想替他們調養一番罷了,只是我這法子有些特殊,時間長見效慢,須得時時在我跟前看顧着,若你二人在金陵怕是不忍心看着,所以使了些小手段把你們調去了北境,”見王媛神色平和顯然早已料到,陳皇后暗自點頭,“待你們回來我必完璧歸趙。”
何止完璧,阿娘這次怕是要搭上不少珍藏,王媛腹誹道,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阿娘的好他們夫妻自會記在心裏,若是一味道謝反倒顯得疏遠了,“說起完璧歸趙,兒倒有一事想向阿娘請教。”
“你且說來聽聽。”
“是兒這次帶的那些學員,郭祭酒讓兒帶他們到戰場見見血,可陳國公卻把我們一行安排進了中軍,兒是不是該帶他們往右軍去一趟。”
“不必,到了戰場就要聽主帥安排,哪有在我這裏給你走後門的。”陳皇后不假思索的駁回了王媛的請求,“這是你們祭酒該操心的事,你擔心這個作甚。”
既然陳皇后都這樣說了,王媛也乾脆的閉了嘴,左右是武德殿相中的人,又不是自己相中的,有這時間玩會兒子不好嗎?
蕭紹走了,王媛也走了,金陵燕王府一時間寂靜下來,長樂宮較之以前卻更為熱鬧。
且不說現在養在陳皇後跟前的龍鳳胎,就是算只有一個皇五子蕭樘也是恨不得把長樂宮的屋頂掀了,更何況又多了兩個身體越來越好的天魔星。
他們用實力反駁了威遠侯的話,安靜不是因為天生神異,而是身體太弱沒那個體力折騰,“梓童這裏越發熱鬧了。”宣武帝樂呵呵坐在一邊看熱鬧,全然不顧前段時間被他親口稱讚的祥瑞還在地上趴着哭。
陳皇后滿腦門黑線,雖說她用的葯是有些難受,可她掐着量絕對不會讓他們難受的一直哭,每天到點就嚎,乾打雷不下雨,是演給誰看呢。
“陛下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長樂宮,摺子都批完了嗎?”忍無可忍的陳皇后把矛頭對準了宣武帝,誰讓他在一邊看笑話,她的笑話是想看就能看的嗎?
奈何宣武帝早就習慣了陳皇后的脾氣,全然不把這點諷刺放在心上,反倒指揮着蕭樘興緻勃勃地把趴在地上的龍鳳胎翻成四腳朝天,看他們躺在地上艱難的翻過身接着哭,只覺得四郎家的這兩個孩子實在有趣。
“今日休沐,大臣都不用點卯還不讓我鬆快一會。”
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是怎麼想的,偏偏在哭的時候一定要趴着這事上較起了真,惹得宣武帝每次聞聲而來就是為了玩孫子。
陳皇后被他倆吵的心力交瘁,左右四個月大的孩子就是要練翻身,就當綵衣娛親隨他們去吧,反正自己是不告訴陛下他被兩個四個月大的小兒給哄了。
就他現在的樣子那還能看出來當初對雙生子的不喜。
“四郎他們已經在北境待了一個多月了吧。”陳皇后揉着眉心享受着這難得的安靜,幸虧龍鳳胎提她轉移了五郎的注意,否則五郎這狗厭貓嫌的性子能把她折騰得折壽。
宣武帝算了算,“快兩個月了,他們五月初出發,現在都快七月了。”
“也不曉得他們在北境怎麼樣,要是再耽擱到冬日兩個孩子都不認得他們了。”陳皇后難得有些擔憂,這次是自己思慮不周,陳國公向來愛用奇兵,也不知道把阿媛安排到中軍是對是錯。
“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就算操再多心也抵不上他們自個悟出來,你又何必自尋煩惱。”宣武帝看着在毯子上被翻來翻去的龍鳳胎不免一笑,“五郎莫要只給他們翻身,你把他們扶起來坐着試試。”
蕭樘歡快的應了一聲,在宣武帝的指導下把妹妹扶了起來,可四個月的嬰兒哪能穩穩噹噹的坐好,蕭樘剛一鬆手蟲娘就又倒了,還恰好砸到了檀奴身上,這下可算是徹底捅了馬蜂窩,剛剛安靜下來的長樂宮再度響起了熟悉的嬰兒哭聲,連翻身都沒用可見境況之慘烈。
面對着老妻的要殺人的目光,宣武帝難得的心虛了一下,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他這不是為了避免老妻一個人胡思亂想嗎,看看,這效果多好,只要忙起來就沒空想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