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看完了?
書?
梁慕塵白皙的臉在剎那間紅透了。
那本書,她上回送給他的那本書……他不是當著自己的面把書摔了么?怎麼還把書看完了呢?
她迅速低下頭,片刻后悄悄抬眼去望向慶王。
慶王坐在書桌後面,雙手握拳抵住額頭,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會偷偷看書,說明他那日放的那些狠話都是假的么?
甜蜜的狂潮朝梁慕塵襲來,一波接着一波,把她從低落的谷底直接推到了雲端。
他居然真的看了那本書!
“王爺,那本書……”梁慕塵剛開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
若此刻是黑夜,她或許可以拿出洞房那一夜的勇氣走向慶王,可是這會兒天光敞亮的,把她心底的小心思照得十分羞恥,哪裏有勇氣跟慶王說這些事。
慶王抬眼瞥向她,只見她臉頰微紅,眸光如星辰般亮晶晶的,見她局促得不敢看自己,目光在桂花糕上打了個轉:“這糕點不是廚房裏做的吧?”
梁慕塵頓時一呆,這他都能看得出來。
“是在寒霜居做的,用的紅泥小爐。”梁慕塵沒想到慶王的嘴巴這麼毒,不過一小口就嘗出了這麼多。
寒霜居的紅泥小爐,都是丫鬟們燒水給主子備用的,廚房那邊不肯給梁慕塵行方便,只能將就着這小爐子蒸煮。做出來的糕點梁慕塵嘗過,不如大灶的好吃,只是這幾日慶王一直沒見她,糕點都是從早放到晚然後扔掉,她壓根沒心思去琢磨味道的事。
要是早知道今日慶王肯讓她進書房,就讓樊三出去買了。
“下次你過來,用不着再帶什麼糕點。”
“王爺喜歡吃什麼?”梁慕塵不擅廚藝,但只要慶王想吃的,她都可以學。
“我說了,你不用做東西過來,要來直接過來。”慶王說著說著,聲音壓得極低,“人過來就行了。”
人過來就行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彷彿一支輕柔的羽毛,在她的心口拂了一下。這一拂,又輕又癢,整個人似乎要飄了起來,她又歡喜又緊張地看向慶王,幾乎忍不住想反問他,將這句話問個清楚明白。
她擔心自己聽錯了,誤解了慶王的意思白高興一場。
“那我……那我……”
支吾了許久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全,慶王見她漲紅臉的困窘模樣,忍不住笑了。
梁慕塵又是一呆。
慶王跟太子雖是兄弟,氣質卻養得跟太子完全不一樣,若說太子是冬日的寒冰暴雪,慶王則是春日的和風細雨。
他這一笑,梁慕塵便如沐浴在如絲暖雨中一般,渾身清爽通泰。
“我知道了。可若是不送東西過來,我……”兩手空空,她走進來跟他說什麼,總不能跟他說那本書的事吧?
不提這一茬還好,一提起書,梁慕塵頓時羞愧難當。
然而她就是這麼個越挫越勇的性子,見慶王今日轉了話頭樂意跟她親近,索性閉着眼睛豁出去了。
他都說只要她的人了,她再說點別的應當無妨。
“那本書,王爺還要看嗎?若是不看了,我就拿回去。”梁慕塵的聲音越說越低,講到最後幾乎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她不敢看慶王,一直垂眸站着,眼觀鼻,鼻觀心,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
等了許久,也沒聽到慶王說話。
她悄悄抬起頭,正好對上慶王的目光。
他的目光與方才很不一樣,又辣又燙,只是望她一眼,幾乎就能把她灼傷。
她趕緊低下頭,“我……”
“很喜歡那本書?”慶王問。
這要怎麼回答啊?說她喜歡那種書,那不是承認自己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嗎?
梁慕塵只好紅着臉反問:“王爺喜歡嗎?”
“喜歡。”
他說喜歡。
梁慕塵感覺更難受了。
被他那樣看着,明明她衣衫完好地站在這裏,卻彷彿什麼都沒有一般,渾身不自在。
她該說什麼,問他這本書好在何處,抑或問他有沒有看自己折角的地方。
就在她胡思亂想七上八下的時候,又聽到了慶王的聲音,“晚上,我把書給你送過去。”
梁慕塵微微一怔,今晚……他……要送書過來?
那他只是想把書還給自己?如果只是想還書,他現在就可以把書拿給自己,是不好意思嗎?不會,如果不好意思,他何必要親自把書送到寒霜居,還是晚上?他今晚是打算歇在寒霜居?
梁慕塵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被各種想法炸開了,再也不敢想下去,只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無燙,連頭髮絲兒都燙得不行。
她該怎麼回答呢?說她知道了?說她會在寒霜居等他?說……饒是她在腦中想過無數勾引慶王的招數,眼下她真的一句都說不出,只“嗯”了一聲便急急衝出了書房。
安忠一直守在書房外,見梁慕塵奪門而出,趕緊進了書房,卻見慶王手裏正拈着一塊吃了一口的桂花糕發獃。
“爺,這些糕點不合口?”安忠小心地問。王爺臉上的表情,可不像是開心。可剛才書房裏沒什麼動靜,更不像是發火啊。
“確實不合口,火候不夠,有些夾生。”
夾生的?
安忠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側妃出身侯府,想來不善廚藝。想想真不應該,從前慶王為了討皇後娘娘喜歡,還親自做過糕點呢!
側妃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送進來一次糕點,居然還是送夾生的,又惹了王爺不痛快。
他正犯着腹誹,慶王抬起頭,“王妃在府里嗎?”
“在的,王妃近來除了偶爾回一次國公府,素日都是謝絕了宴飲,足不出戶。”
慶王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我倒要看看她是怎麼個足不出戶法。”
安忠微微一驚。
作為慶王身邊最親近的人,慶王和王妃之間關係如何,他是最清楚的。外人所看到的相敬如賓,不過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今日王爺突然提起王妃……是側妃在王爺跟前說了什麼嗎?
安忠沒有問,默默跟着慶王出了書房。
慶王妃住在王府的正院,從哪裏走過去都不算遠,可這條路不管是王爺還是他都很少走過。
待到正院門口,守門的婆子見到慶王來了,正欲進去通報,慶王先她一步進了門。
守在廊下的丫鬟反應機警,忙通傳了一聲:“王爺駕到。”
然而慶王走得太快,屋裏的人還沒迎出來,慶王就進去了。
慶王妃這會兒正坐在貴妃榻上看書,聽到外頭的通傳,剛剛抬起頭,就看到慶王冷臉站在自己跟前,她放下書,不疾不徐地坐直了,“王爺可是有事?”
“都下去。”
屋裏的人都看向王妃,待王妃點了頭,方才默默退下,將門帶上。
“王爺突然過來,是出了什麼事么?”下人們都退下去了,慶王妃收齊了臉上習慣性的笑容,神情矜持了許多。
慶王對着她一臉冰冷的模樣,冷笑道:“我以為,表姐能夠遵守諾言。”
“什麼諾言?”慶王妃蹙眉反問。
慶王聽着慶王妃一頭霧水的模樣,不怒反笑:“表姐,如今下人都退出去了,你何苦還在這裏跟我打啞謎。”
“我是真不知道王爺說的是什麼諾言。”
“我以為表姐是個聰明人,咱們還跟以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那還能彼此維持着表面的平和,少鬧出笑話來。”
“我犯了你哪條河?”
“慕塵是我的女人,你犯了她,自然就是犯了我。”
“你的女人?”慶王妃重複了一遍,旋即笑了起來。
“不錯。”慶王答得乾脆,目光毫不避諱地看向慶王妃。
“你幾次都把她從書房裏攆出來,王府上上下下看在眼裏,自然對她不恭敬,你若當真寵她,底下的人又怎麼敢如此?”
“原來如此,多謝表姐提醒。”慶王看着慶王妃眼中的譏諷,淡然道,“只要不是表姐看慕塵不順眼就好。下回若我知道有人對慕塵不敬,我就不必顧着給表姐留顏面了。”
“我為何看她不順眼?”
“也是。”慶王點了點頭,“不打擾表姐雅興了。”
看着慶王一臉輕鬆的模樣,慶王妃的手微微顫抖着。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麼無所謂的看着自己?從前他們說話的時候,她三言兩語就能將他刺傷?
就在慶王準備出門的一剎那,慶王妃忽然喊道:“你真對她上了心?”
慶王站在門口,沒有回頭,“不然呢?我特意跑過來跟你說笑?”
“她也是劉禎的女人,你以為她真會為你動心?”
“怎麼?你以為你是皇兄的女人嗎?”慶王這次回過頭,臉上的笑意在慶王妃看來無比刺眼,“表姐,你一向自視甚高,但我沒想到你竟然把自己看得這麼高。這話說給我聽聽也就罷了,若是皇兄聽到,真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
“所以,就是那一晚?”溶溶聽完梁慕塵的話,低聲問道。
梁慕塵叫溶溶問得不好意思,拿起手中的宮扇把臉擋了一半,躲在扇子後頭“嗯”了一聲。
溶溶只看見她眉眼彎彎,想是日子過得無比舒暢了。
“我早說了,他眼睛只差沒長在你身上了,怎麼可能對你無意?”六月天,一天比一天熱了,溶溶拿着扇子,輕輕搖了幾下,仍然很熱。
還是等着有風從假山後頭吹過來了,方才覺得舒服些。
今日一早,梁慕塵就坐了馬車來梧桐巷,接上溶溶到了威遠侯府,帶着她在侯府里參觀。
安寧伯爵府一賜下來,梁慕塵的家人就搬走了。他們原不是在京城長住的,這邊東西並不多,只用了十來日就搬完了,在伯爵府辦了家宴,請了溶溶一家過去敘話。正如梁慕塵所言,他們一家對二哥的回歸心裏是歡喜的,安寧伯拉着二哥的手說了許久的話,也給薛老太太敬酒認親。因想着很快要搬進侯府,梁慕塵毛遂自薦約溶溶到侯府逛逛,說要幫她挑一個最好的院子。
兩人邊走邊聊,越說越熱絡,到後頭心思都不在院子上了。
“還是姐姐厲害。”
“那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吃了苦頭?”溶溶又問。
梁慕塵拿扇子輕輕打了溶溶兩下,“姐姐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怎麼好奇心這麼重?”
“我……就是隨便問問。”溶溶被梁慕塵反將一軍,只得趕緊噤聲。
梁慕塵乘勝追擊:“也是,反正姐姐好事將近,是該早些琢磨這些事。姐姐別怕,也就是頭一晚,過了就好了。”
在眾人心裏,溶溶肯定是太子的女人,但以溶溶的身份,無非就是個良娣,頂天了得了側妃。但隨着溶溶二哥的身份大白於天下,溶溶祖母一品誥命加身,自己也獲封鄉君,在旁人眼裏,溶溶距離太子妃之位只差一步之遙了。
“什麼好事將近,八字還沒一撇呢!”提起這樁事,溶溶心裏但是沒來由的沉了一下。
原本,她也以為好事將近的。
那次她不顧面子叫劉禎早些娶她,劉禎也應下了。以他的性子,應當會辦得很快才對。太子大婚,當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的,可這一個多月來,硬是一點風聲都沒有。
原來隔三差五就要邀她進宮的昭陽、安陽,這個月一次都沒有邀過她。
“姐姐怎麼了?”梁慕塵瞧出溶溶眉宇間的憂慮,不等溶溶回答,便道,“別擔心,千歲爺對姐姐那般上心,必會把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梁慕塵的暖心話語,偏生落在溶溶的耳朵里別樣刺耳。
這些話,前世翡翠可對她說了不少。
溶溶的心突突突直跳,那種不詳的預感再次浮現在心裏。
不行,她不能像從前那般坐以待斃,她要去找劉禎,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