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置之河之干兮

第768章 置之河之干兮

“那你也不要嚇我,你的這張臉本來是一看就讓我賞心悅目的,就別非要給我添堵了,再說了,憑什麼我現在連化妝都不行,而你還能瀟瀟洒灑的去染燙?我不接受,我心裏不平衡,你得陪着我。”

“我覺得是你比我年輕,尤其是狀態,而我太一板一眼了顯老氣,你反倒還孩子似的,我這樣讓你有壓力了是不是?顧賦之說環境氣氛很重要,可能是我對你太約束……”

江依依繃著眼睛去看他,看了一會兒就想笑,他這麼說著,臉上一絲不苟,正正經經。

“三三,你還會不自信嗎?嗯?大畫家?”

“本來挺自信的,可現在的情況超出我預估太多。”他還是嚴肅,“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顧賦之說要我配合,可我發現配合的作用不大,反而是像幫了倒忙似的。”

“也是現實原因啊,不是你的問題,抑鬱是我自己的事,真正的攻克還是靠我自己。”她說,“也不是幫了倒忙,你搞搞清楚,你這麼愛我,和我結婚,簡直是幫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忙了,你這過度謙虛,等於驕傲。”

楚陶然沒說話,以往聽到這裏就該高興了。

江依依望他一眼,沉默片刻,說道:“你怕是因為你自己,而抓不住我是嗎?”

“嗯。”他說,“以前我做得很好,所以我很自信,而現在我做得並不好。”

江依依笑了起來,心底生出了力氣,說道:“沒事,我又不是因為你做得好才喜歡你,可能在以前,我們之間是用付出來推進感情的,但現在不一樣了,也許前後的位置應該換一換。”

“感情才是基礎。”

“對呀。”

楚陶然也笑了起來,把她攬進懷裏來,說道:“那我放心了,明天就聽顧賦之怎麼說。”

他感覺得出來江依依此時的身上放鬆,整個人都很平靜,並逐步暖融。

楚陶然已經發現了,顧賦之的建議確實不錯。

也許他就是該適當袒露這種與她相似的不安和脆弱,只有這樣於她才是平等的接納,而不再僅是一方傾倒給另一方的全然搭救。如此她便不會只覺得自己是那個固定的弱者,仰人照拂才得以倖存,而是她也能幫到楚陶然,也能幫他來穩定情緒,她也是可以承擔和發揮作用的。

從來不是配合,而是坦誠地相互扶持。楚陶然忽然發現,他曾經信心滿滿的面面俱到,有時竟是一種嚴酷的強勢,他習慣了照顧,比江依依對他照顧的習慣還要習慣,‘關心則亂’的警告,在他這裏,成了一種經年的小心翼翼。

他自小就用他的控制來穩定江依依,事到如今,一時也不知道那時的究竟是化解之法,還是在為江依依如今的困境埋下了伏筆。

輕柔着熟睡之人的捲髮,楚陶然既做最好的打算,也做最差的打算,如果這段山巒疊嶂她註定無法越過,他願意陪她退縮一次,既然是承受不了的代價,他不要賭。

————

顧賦之老是在按筆,江依依聽得嫌煩,忍了片刻,趁說話的空隙,伸手把他筆奪了丟在了一邊,筆桿匆匆忙忙地滾去了與桌面相接的那面牆壁。

顧賦之也不惱,從手邊另一個記事本上臨時抽了一支簽字筆來,平靜地又記寫了起來。

“你別什麼都和楚陶然說行不行?”

他抬眉:“為什麼?”

“倒不是我要藏着掖着,就是我發現他不禁嚇的,我整天嘻嘻哈哈地就是希望他能放心一點,你這麼一三言兩語,他簡直是寢食難安了。”

“那你是覺得虛假的放心,和真實的了解,對他來說哪個更好?”

江依依不說話了,甩了甩手裏的小型獨角獸娃娃,問道:“我真的很嚴重?”

“不好說,分很多方面,至少你現在是沒有自殘傾向了。”

“是的。”她現在真的是很惜命,“這還不錯。”

“可以也正因為以前你的極端情緒可以藉由自我傷害來得到發泄,現在這條路徑被移除了,你不適應,極端情緒便轉化成了其他。”他推了一下眼鏡,“或者其他途徑。”

江依依與其他病人不同,有人對心理學的知識背景一無所知,可對江依依這樣一個以文科為專業背景的人,就是各方面都多少通一些,不談當專業醫生,但基礎知識方面說不準還真能比得上術業末流。

“意思是我需要情緒出口?”

“需不需要在你,你每天的變化都很大,真要是能固定下來‘需要’和‘不需要’,那我不知道能少操多少心。”

“我覺得別的沒什麼,就是特別容易着急,而且變態一般地敏感,恨不得連別人跟我說話,我都去記恨這個別人。”

“這個你是一定要調節的,精神上太過封閉,對你和對妊娠期的你,都不好。”

“我當然知道不好,可我沒有辦法。”

“有的,可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很簡單,但有效。”

“我知道,這我簡直是太熟了,可是沒有用,我看了好多書,尤其是童書,都是圖文並茂的,而且還有大眾的、小眾的各種電影,都總是走神,反而是看得心浮氣躁。”

“定不下心?”

“對啊。”

“那你又是為什麼要定心呢?”

江依依一怔,吶吶說道:“因為……因為我是孕婦啊……”

“有道理,但我想這個道理可能並不適合你,不適合江依依。”顧賦之定定望着她,忽然一笑,“你說每逢戰勢,關羽、張飛等慷慨英雄,他們為什麼老是主動請纓?不讓去也非要去,再不讓去甚至拿性命說話,為什麼?”

她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向後靠在了軟沙發上,手上無知無覺地一松,獨角獸娃娃就無聲掉落在了腳邊。

顧賦之掃了一眼獨角獸,又掃了一眼之前被甩在一邊的筆,抬手在唇上摩擦幾秒,說道:“三國的戰場當然殘酷,可有的人就是屬於戰場,太過平靜的日子,消磨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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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帆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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