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臨陣叛離(上)
群豪無不心情沉重,出得雲劍山莊,皆不發一聲,雲鳴鳳硬起心腸,頭也不回與任飄雪夫婦及崔吟吟、施無邪夫妻一道走在頭裏。
崔吟吟與李明珠及施無邪妻子畢竟是女子,心地慈軟,與楊林二女相處久了,感情極深,不論如何也做不到如男子般堅毅,俱都一步三回頭,直到雲劍山莊消失在眼帘,再也不見,這才不迴轉身子去看。
崔吟吟眼瞧雲鳴鳳鬱鬱不樂,心中也是憂心忡忡,問道:“大哥,此去可有把握,勝算如何?”
雲鳴鳳重重哼道:“哼!只要倭賊敢去,管叫他有去無回!”崔吟吟又問:“可都準備妥了么?”
雲鳴鳳回道:“妥了,沿途落腳地都安排了有人接應,吟妹無須掛優。”崔吟吟知他近來性子成穩許多,既這麼說,自然有十足把握,當下也不多問,低頭與他并行。
如此沉悶,到得華山腳下,早有人守着絕多坐騎,道路兩旁排的老遠相侯,敢情一早都已安排妥當。
各人皆不說話,順次翻身上馬,分批次催馬疾馳而去。一路風塵僕僕,寒風呼嘯,刮在臉上猶如刀子在割,可眾人均覺心頭火熱,只作不理,緊趕着也絕少歇息,果然,每到一出落腳點,都有人守着健馬相侯,一路上亦不知換了多少次坐騎。
第五日上,終於到得嘉峪關,算算時辰尚早,這才在落腳點停息下來,與前面一樣,一切都已安排妥當,自有約了酒樓,菜食之類一如往常,都不須眾人操心。
用飯檔口,雲鳴鳳與任飄雪及妙虛道人,趁着眾人不備,悄悄繞了出去,找了此地聯絡之人,問及日禾神教動態,那人回應說是這幾天不斷有日禾神教的人旁若無人,趾高氣揚聚集過來,分散到此處落腳。倘若你們前一日到,我還真找不出供咱們這麼多人落腳的地兒來呢。
雲鳴鳳道:嗯,表示知道了,那人又說:日禾神教弄出這麼大陣仗來,怕是志在必得呢,來的人也絕多,約莫着估計,陸陸續續加起來,怕不有上千人,咱們這邊真有把握么?
雲鳴鳳叫他只管放心,又問仇少岳與倭寇教主露了面沒,那人道是今兒個一早通通都到了,搞得排場很大,一路鬼哭狼嚎而來,叫的口號真他媽囂張,呸!也真他娘的敢胡誇海口,竟然說要一統武林,問鼎中原,你說他媽的可不可笑?
他這麼說著,嘴上罵罵咧咧,不忘了又問了一句:咱們真有勝算么?雲鳴鳳還是叫他儘管放心,將回應崔吟吟時說的那句話又說了一遍給他聽,那人應道:嗯!信雲大俠的總錯不了。
又接着絮絮叨叨說了下去,道是仇少岳那狗賊與那狗教主神氣十足而來,將此地住戶與來來往往行人駭得夠嗆,大多都縮屋中不敢出來。
雲鳴鳳等心想那自是當然了,咱們這些人來時,住戶們還不是一樣么?一日間來這麼多江湖中人,不害怕豈不就不正常了?
那人又道:好在這些個挨天殺的在此地也沒多耽擱,打了尖,用了飯食便招呼了教子教孫,浩浩蕩蕩往約定地點去了,走了約莫兩個時辰,這時只怕已然到了罷?咱們這邊什麼時候過去,倘若去的晚了……
雲鳴鳳三人知曉了情況,知他心有顧忌,也不多作解釋,只道:哼!且叫他侯着,不急,咱們大伙兒馬不停蹄趕路,都很倦累,總要稍事休息,養養精神,那人只好索罷,告了辭自去。
如此,匆匆用過餐,各去歇息,堪堪到得晌午,這才出發,徑奔約定地點。
其時,關門大開,守關將領早就得到知會,知曉中原武林義士要驅逐倭寇,關外一決雌雄,內心很是讚賞,眼見邪教倭寇目中無人囂張過去,直氣的七竅生煙,這時終於見着中原豪傑過來,守在城牆上笑臉相送,揮手示意。身為朝廷命官,終歸肩負守城要責,倒也不能多作什麼。
群豪中大多都是五湖四海趕過來的,生就野性子,獨來獨往慣了,見了官員自也不懼,嘻嘻哈哈回應,魚貫過去。
出得城門,再行十里許,約好決鬥地已近,雲任等帶頭舍了馬,分了幾撥,按照事先佈置好的一切,徒步緩緩靠近。
又行里余,遠遠已能聽見人聲吵雜,群豪都覺格外興奮,皆打起精神,準備應對廝殺。
雲鳴鳳這時聽力已達很遠,敵人談話聽了個真真切切,只不過叫嚷的人多了,亂鬨哄的,只大體知是日禾神教教眾候着不耐煩,心生怨憤,正在胡天胡地亂罵,多數是說中原武林都是一群膽小怕事、沽名釣譽之輩,該不會是怕了爺爺們了,嚇得躲了起來,不敢應戰了。
也有的在罵:呸!沒那狗膽,下他媽媽的什麼狗屁戰書,沒事消遣爺爺們么?縮頭烏龜!
也有道:哼!無膽鼠輩!不敢應戰便罷了,早些求饒歸順我日禾神教啊,咱們神教主閣下還省事情,搞這一出算怎麼回事?要害爺爺們勞苦奔波么?
有人附和:可不是怎麼?咱們勞苦奔波也不打緊,神教主閣下萬金之軀,也要跟着遭罪,這可叫人不能忍了,大伙兒說是也不是?
這句話一出,群聲應和,阿諛奉承之詞層出不窮,那倭寇教主許是聽了心中大為受用,也不出聲喝止。
雲鳴鳳銀牙暗咬,心道:“哼!嫌命活得長了么?一個個都急着去投胎么?死到臨頭,還一個個大放厥詞,且容你再囂張一會兒,過會兒便哭爹喊娘了。”
他聽聲辯位,知曉敵人所在位置與自己和妙虛先前到來佈置的地兒,相差無幾,不由暗暗高興,心道果然沒白費了事先專程跑那一遭。
原來,他那日與眾回雲劍山莊路上,同妙虛等半道折途,竟是專程來到此地佈置,現在看來,一路所作安排也都是他們回時所為,怪不得去了那麼久,害得楊琪三女牽腸掛肚擔心;也正即因此,當崔吟吟問時,他說的話才那麼信心十足。
再走下去,各人也都聽得真了,人人都是怒不可抑,當場便欲發作,回罵轉去,卻見雲鳴鳳直打手勢,示意噤聲,這才作罷,皆都心道:“且看在雲大俠面上,容得爾等豬狗不如、妄自尊大的狗東西在那放肆一會兒,咱們便當是惡狗在放屁。”
這麼心想,都覺心中舒逸許多,又見雲鳴鳳已立足站定,等得妙虛道人等圍攏上來,眼看向他等,微微頷首,眾人隨之點頭,悄聲吩咐了下去,便馬春元兄弟與青城雙傑兄弟也都跟着點頭,面現肅重,一改往日嘻嘻哈哈,萬事不縈於心之態,安生起來。
那時半道商量行此一着,他們可都是在場,深知事關重大,當然也就不敢胡鬧。
他們數人心領神會,一吩咐下去,便即又行分開,各自佔了方位領了人,再不藏匿,也不刻意避免弄出聲響,堂而皇之,大喇喇地急奔,攏將過去。
日禾神教教眾正鬧騰起勁,見敵人冷不防突兀出現在眼前,俱各嚇了一大跳,瞬時間都住了口,將嘴中話咽了下去。
馬春元大樂,忍了這麼久,終於尋了機會說了,哈哈大笑着道:“說啊!不是正起勁么?怎麼都不說啦?啊哈!莫非是見你馬爺爺們突然出現,嗯!是從天而降,給嚇傻啦?呵呵……有趣兒!”
這麼說著,將自己給高興的手舞足蹈,馬秋元接他話道:“你這話總算是說對了,你不瞧狗東西們一個個眼睛瞪得更魚泡泡似的么?只差嚇掉地上啦!”
馬春元哈哈又道:“對……只怕嚇尿褲子了也是有的,呸呸呸!好臊氣!啊喲!不好!要熏死馬爺爺啦!乖乖不得了!隔夜飯要吐啦!哦……”口中說著,手中比劃,作嘔吐狀,樂不可支。
馬秋元跟着配合,群豪無不撫掌大笑,青城雙傑兩個愣頭青,自也不甘示弱,跟着起鬨,孫承旭道:“對頭!龜兒子的,說大話也不怕風閃了舌頭。”
孫承宇道:“你這話說的不對頭,日他仙人板板的,龜兒子說大話又不要本錢,胡吹大氣叫自己聽了快活,這叫自欺欺人,曉得撒?”
孫承旭道:“媽媽的,囊個也可以哦?”孫承宇道:“囊個不可以?鬼兒子們一向自吹自擂慣了,臉皮兒比老母豬皮都還要厚,囊個都算小兒科,曉得不?”
日禾神教那邊,人人氣的臉色鐵青,那伊藤教主在本來安然躺在軟椅上,由“錢塘四義”抬着,正是安逸舒適,聽了他們這麼亂說一通,只氣的渾身發抖,暴跳如雷,咬牙切齒道:“八嘎!住口!”
青城雙傑二人同時反唇相譏道:“乖乖!龜兒子好大的威風,你叫老子住口便住口么?你龜兒子算哪顆蔥?是我們爸爸還是我們媽媽?”
這話說的急了,生怕那伊藤教主順着說是他們爸爸媽媽,心想:“可不能叫龜兒子逮住機會。”接着又道:“你龜兒子便是天王老子,老子也不住口,龜兒子你咬我么?日你仙人板板的!哈哈……”
他二人這時說話一致,這番話說來,倒有了馬春元兄弟心心相通的意思,居然也是一字不差。
馬春元見他二人搶了自己風頭,自然不幹,截口學他兄弟口氣道:“啊喲!日他奶奶的,叫那麼響作甚?哭喪么?嚇死老子啦!龜兒子……”
馬秋元道:“馬老二你這話便不對啦!鬼兒子叫得響,自然是要嚇你,他巴不得一嚇便嚇死咱們一大片呢!知道這叫什麼么?”
馬春元道:“痴心妄想么?還是痴人說夢,啊!是異想天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盡想着美的,哈哈……”
“呔!住嘴!哪來的瘋狗,胡亂吠個沒完,神教主閣下要你住口,沒聽見還是怎地?”
“兀那老兒,活不耐煩了么?敢這麼與我們大日禾神教神教主閣下說話,誰給你的狗膽?快些住口,不知死活的東西,瞧把我們神教主閣下氣的,找死!待會兒交手,看老子們不第一個拿你祭刀……”
“住口!”
“找死!”
……
聲聲喝罵,出自敵口,也有巴結討好之輩,正在諂媚向那伊藤搖尾示好,央求他千萬保重身體,莫要着惱之類。
正道群雄皆都含笑看着,眼見敵方雞飛狗跳亂成一團,不由都覺解氣,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雲鳴鳳自打一現身過來,眼睛便死死盯着仇少岳,目怒凶光了直欲噴火。
崔吟吟便在他身旁,秋波翻轉,心下先優后喜,起先只怕他瞧見仇少岳便什麼都忘了,一時衝動便上去拚命;殊不料,過去了這麼久,雲鳴鳳除去死死盯着仇人,並未冒然動手,她整個心兒都放鬆下來,心道:“相公總歸是穩重了許多,怪不得他一直胸有成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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