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章 進入夢境
岳懷安走過他身邊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往心裏去,阿音他打小便喜歡阿凝,故而是對你有些敵意,但你大可放心他一定會用心給阿凝診治的。”
沈纖鑰點點頭,道:“敢問老人家是?”
岳懷安笑道:“我是阿凝的師父,她沒有提起過我么?”
師父?沈纖鑰有些驚訝道:“可阿凝說,她的師父去世了,怎麼會?”
那人仰頭笑了起來,道:“好像是這麼回事,那丫頭見我沒了氣便將我給埋了,好在阿音隨後帶人將我棺木挖了出來,用還魂丹救活了我。”
莫肖寒皺起眉頭,疑惑道:“還魂丹?還有這種東西?太扯了吧。”
岳懷安捋着鬍子,笑道:“其實大抵是一時假死罷了,不過是什麼可以叫人血液流暢的東西,看上去是死而復生,便取了個還魂丹的名字罷了。”
這還差不多,要說什麼還魂丹,莫肖寒可真是不相信。
不過這會兒他倒覺得花凝這個師父也挺有趣的,難怪能教出花凝那樣可愛的姑娘。
岳懷安看着沈纖鑰斯斯文文又生的極為美貌,便是越瞧越歡喜,道:“還沒問過公子,是阿凝買回來的么?”
“噗嗤”莫肖寒一個沒忍住便笑出聲來,沈纖鑰這容貌看起來像是出來賣的么?花凝這師父怎會這般想?
沈纖鑰還一直不明白為何花凝以前會只着賺錢買個相公,這會兒他可算是明白了,原來罪魁禍首在這兒呢。
但因他是花凝的師父,沈纖鑰實在是不好頂撞他,道:“不,不是,我是京城王爺沈纖鑰。”
王爺?岳懷安心中大驚,原本對沈纖鑰的各種好感瞬間化為烏有,他搖搖頭,跟這般有身份的男子在一處,阿凝應該日子不會太好過罷。
見那人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沈纖鑰面上便有些過不去了,他的王爺什麼怎麼就這麼遭人嫌棄么?
沈纖鑰喃喃道:“有何不妥么?”
岳懷安搖搖頭,道:“沒,沒什麼,只是有些奇怪阿凝竟還能有這般的福分跟王爺在一處?”
莫肖寒打趣道:“他二人可不容易,花凝要忍受這小病秧子的脾氣可真是太難了。”
聽了這話岳懷安便更是將沈纖鑰的形象大打折扣,竟然還是個有脾氣,身子還弱的,那真真是不能要了。
沈纖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莫肖寒的腰,眼神威脅他不準胡說八道。
幾人隨後便跟着僕人去了一間更為寬敞的屋子,進了屋,薛音便連忙迎上來,一把扯住沈纖鑰的衣領,問道:“阿凝中了蠱毒,死亡之夢?”
沈纖鑰點點頭,將鳳燎如何給他吃了紅丸,又將白丸塗在箭上射中了花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薛音道:“這麼說來,白丸造的夢是你的夢?”
沈纖鑰想起之前清遙說過的,紅丸中的蠱蟲會感知服用者的仇恨,傳遞給白丸中的蠱蟲造成夢境。
他點點頭,道:“應該是如此。”
薛音這才鬆了口氣,道:“我雖看過有關死亡之夢的案例,但卻沒有聽說過服用紅丸和白丸的並非一人該當如何。倘若這夢並非阿凝的夢,那夢境便不會將阿凝困住。”
沈纖鑰眸子黯淡,道:“可是已經十來日了,她為何還是不醒?”
薛音看向床上那人,道:“那便只有一種可能,入夢者不知自己身處夢境之中,倘若她願意醒來,便能夠醒來。但它若一直察覺不到,那便永遠不會醒來了。”
“難道沒有辦法?”
薛音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我有一種香能誘人共夢,若是能進入阿凝的夢裏提醒她,那便可以將她喚醒,只是……”
沈纖鑰緊張道:“只是什麼?”
薛音疑惑了片刻,道:“只是要想入他人的夢,只有做夢之人的夢中原有之人才能入夢。而你的夢裏無論何時都會有的人,一定是你。”
“我可以入夢。”
薛音搖搖頭,道:“這便是問題的所在之處,且不說你入夢之後會忘記自己身處夢境之中,最重要的是你的噩夢或許會將你陷在其中,那便是最糟糕的結果,你們兩個都會困在其中。”
沈纖鑰淡淡開口,道:“怎樣都好,便是困在夢裏又如何,總好過沒有一線可能的苦等要好得多。”
“其實,你也沒有必要過分擔心,你入了阿凝的夢,只要她醒來,你便會醒來。即便是你們都深陷其中,倘若哪一日阿凝自己意識到了,想要掙脫夢境,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沈纖鑰點點頭,苦笑道:“我知道了。”
薛音雖然不滿沈纖鑰可以在夢中和阿凝獨處,但想到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救回阿凝便也不能阻攔。
良久他才又想起一事,道:“入夢時,你可以找尋一件信物,能提醒你自己是在夢裏,這樣你能保持清醒的可能便會大幾分。”
信物?沈纖鑰不自覺的摸向腰間的那塊玉佩,這是花凝買給他的,一直帶着已經有六年多了。
“我知道了。”
薛音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明日準備好入夢香便助你入夢。”
“多謝。”沈纖鑰道,他心中甚至有些歡喜,很快便能見到阿凝了,無論如何他都要想辦法保持清醒,提醒阿凝喚她醒來。
看在沈纖鑰還有些用的份上,薛音才給沈纖鑰和莫肖寒安排了間住處,因着不方便留下那些暗衛,沈纖鑰便叫他們去晉陽城中住下,等候差遣。
這一夜沈纖鑰睡得可不太好,他心中有些激動又有些擔憂,激動地是馬上便能跟阿凝相見,擔憂的是,他害怕會叫阿凝在夢裏看到他陰暗的一面。
其實他有些害怕被阿凝知曉那些事情都是確實發生過的,他害怕阿凝會覺得他喪心病狂,故而討厭他。
次日晌午,薛音便準備好了一切,他在花凝所住的屋子裏給沈纖鑰安置了一處床榻,叫他躺在上頭。
隨即便用布條將花凝和沈纖鑰的手綁在一起,在屋子裏點起了入夢香。
薛音又拿起一把匕首割開花凝的手指,擠出一滴血來,將其點在沈纖鑰的額頭上。
薛音道:“記住牢牢握住你手中的信物,千萬不要鬆開,他會出現在夢境中,幫助你想起一切。”
沈纖鑰點了點頭,之後便覺得一陣眩暈,陷入了沉睡。
小纖鑰一覺醒來,自己正身處在一間破廟裏,他睜開眼睛看着破敗的屋頂,腦海中全是昨日娘親死去時的場景,是啊,她丟下自己了。
良久,他才緩緩爬起身子來,他掏出懷中娘親給他的發簪,他看着那根簪子,想起了娘親說的話。
她叫他去莫家找莫老太太,給她看這簪子,便會收留他。
小纖鑰握着手中的發簪,便往廟外走去,院子中的那個土包是他給娘親壘的墳墓。
他走上前去,在那墳前拜了一拜,道:“娘親,纖鑰會聽你的話去莫家,娘親安息吧。”
說罷便站起身來,往外頭走去,他心中不明白,他跟娘親在這東臨城住的這幾年,卻從未聽娘親說起過莫府的老太太,而今為何又要去投奔她?
小纖鑰搖搖頭,既然是娘親的囑託,他必然遵守的,或許娘親只是擔心他一個人活不下去,才會叫他去的吧。
小纖鑰問了許久,可算是找到了那莫府的大門。
他連忙上前敲門,開門的是個長相有些兇悍的男子,小纖鑰道:“叔叔,我娘親叫我來找莫老太太,請問……”
小纖鑰還沒將話說完,那人便打斷了他,道:“哪裏來的小叫花子,竟然大言不慚的要找我們老太太,真是該死。”
說罷,那人便氣勢洶洶的走了出來,一腳將小纖鑰踢下了台階。
那人嘲笑道:“你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也配在這裏撒野,還不給我滾遠些,再敢過來,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小纖鑰道:“不是的,我娘親和莫老太太是舊識,我這裏有一枚信物。”
他連忙從懷裏掏出那枚發簪,剛要遞給那人瞧,只見那人已經從旁邊撿起一根木棒,揮舞着道:“還信物?你這種小乞丐,我見得多了,不過是想進來騙吃騙喝罷了。”
那人說著便舉起木棒眼看便要打在小纖鑰的身上,只聽遠處傳來一聲怒吼,道:“住手,光天化日,你怎能對一個孩子下此毒手?”
小纖鑰循着聲音望去,便見到一個眉眼清秀的姑娘。
那看門人見來人不過是個瘦弱的小姑娘,便道:“姑娘還是休要多管閑事,這小騙子要進我府上騙吃騙喝,我不過是教訓教訓他罷了。”
那人再次揮起木棒,小纖鑰害怕的護住頭,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感沒有傳來,卻聽到一陣慘叫。小纖鑰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移開手臂,只見剛才那囂張的大漢已經倒在地上。
那清秀的女子低頭看向他,道:“你沒事吧。”
小纖鑰剛才被那人踢了一腳,只覺得肚子上火辣辣的疼痛,他捂着肚子沒有回答。
那女子便蹲下身子,道:“肚子疼么?”
小纖鑰點點頭。
女子輕輕地撫摸着小纖鑰的頭髮,道:“你瞧着可真面熟,我一看見你便心生歡喜,你要是沒飯吃便跟着我罷,總比在這裏遭人冷眼要好。”
小纖鑰被她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奇怪的感覺,這個女子看着好生面熟,好像前世見過一般,叫他也同樣歡喜。
“好,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笑着將他抱起來,道:“我叫花凝,你叫什麼?”
小纖鑰被她抱着頓時便有些紅了臉頰,畢竟他已經八歲了,是懂得男女之別的,雖然這個女子看着比他大許多,但他還是忍不住覺得這樣很失禮。
花凝見他不答,又問了一次,道:“你叫什麼名字?”
“纖鑰,沈纖鑰。”
花凝將他抱回自己在山腳下蓋得小屋,見他身上髒兮兮的,連一張小臉都臟髒的,叫人看了心疼。
“纖鑰,在家中等我,我得出去幹活了,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小纖鑰點點頭,花凝見他這樣乖巧便笑着摸摸他的頭,隨即便出門去了。
她在碼頭上搬了一下午的貨物,直到天色暗了,才在工頭那裏領了三百文錢,心中很是愉悅。
花凝便往那小市場去,買了些熟食便打算回去了。忽而路過醫館,便想起纖鑰受了傷,又進去買了些跌打損傷的藥膏。走了沒多久又想起那孩子身上破爛的衣裳,便又給他買了身新衣,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
回到小屋,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屋裏卻沒有點燈,花凝有些疑惑,難道那孩子走了么?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新衣和藥膏,白買了么?挺貴的呢。
花凝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屋裏,之間床上坐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花凝低聲喚道:“纖鑰,是你么?”
床上那個身影聽到她的聲音便連忙跳下來,鑽進她的懷裏,道:“我好害怕,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說著便聽到那孩子微不可聞的抽泣聲,只是花凝一向耳力很好才聽得清清楚楚。
花凝連忙安撫他,道:“別怕,別怕,這是我家啊,我怎麼會不回來呢?只是買了好些東西才回來的晚了,你怎麼不點燈呢?”
那人這才稍稍鬆開她,低着頭道:“我,我不會。我跟娘親以前都沒點過燈,到了晚上便睡覺的。”
花凝笑了,將他拉到桌子旁,將手裏的東西都放下,指了指桌子上的油燈和火摺子,道:“這個呢,是油燈,這個是火摺子。先將火摺子打開,點上這裏的燈芯。”
說話間,那油燈便被點亮了,照的屋裏一片明亮。
花凝歪着頭,笑道:“學會了么?以後我回來的晚,你就先點上油燈,等着我,好不好?”
小纖鑰笑着點點頭,道:“好。”
“真乖”花凝笑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將桌子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打開,道:“我不會做飯,所以就買了些熟食回來,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嘗一嘗吧。”
花凝說著便將那些吃食都推到兩人面前,小纖鑰只是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花凝是按照她自己的大飯量買了兩份的,卻被兩人吃了個乾乾淨淨。
見他沒有動作,花凝便隨手捻起一塊肉片,遞到他的唇邊,那人便緩緩張開嘴巴咬住那肉片,吃了下去。
“好吃么?”
小纖鑰點點頭。
花凝又道:“別客氣,你喜歡吃哪個便吃哪個吧。”
小纖鑰這才動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花凝有些驚訝又有些心疼,這孩子是多久沒有吃過飽飯了,竟比她吃相還要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