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滾,我不想看見你”

第一章“滾,我不想看見你”

九月。

一場雨過後,北城一夜入了秋。

“我靠大姐,你不就出國浪了兩年嗎,回來自己都不認得了?白日啊白日!就咱們大學老去那個酒吧!西林路!你他媽繡花綉傻了吧你!”

燈紅酒綠的夜晚,行人車子在黎玥眼前穿梭略過,黎玥戴着耳機,低着頭跟着iwatch的導航走。

“我是跟着導航走呢啊,不對,我怎麼又走回來了?”

夜色之中,黎玥抓了把長發,兩隻手指把屏幕放到了最大,眯起眼——

“哈嘍,主人,您已偏離正確路線了哦,請在前方五百米處左拐走過街天橋——”

日。

“呵,導航跟着你走還是你跟着導航走?不是我說,玥玥寶貝,你真不會繡花綉傻了吧?我今晚還能見着你嗎?”

“你別罵我!”黎玥深呼吸,漂亮的鵝蛋臉皺成一團:“我認輸了,你過來接我叭。我被人耍了。”

委屈巴巴的,即便聲音被電流加工過,女人的聲音輕柔好聽。

“噗。”閨蜜倪好的聲音穿過耳機線:“被誰耍了?地圖導航小姐姐又讓你繞遠路了?”

“是,”黎玥咬牙:“她讓我前方五百米上過街天橋,”

但她的正前方,明明是一面被塗上五顏六色的顏料,寫滿了“xx哥哥我好愛你”“xxx妹妹我只想上你”的非主流殺馬特小情侶的海誓山盟的諾言情話。

哪兒他媽來的過街天橋!怎麼不讓她回頭往江裏頭跳呢!?

“哈哈哈行行行,你原地站着別動,我過去接你去,你等會把位置共享開開,別亂跑啊,等着倪媽媽過去接我們玥玥寶貝泡吧吧~”

“.....”

掛了電話,黎玥垂頭摘了耳機,踢着腳下的小石子,漫步走到了塗鴉牆的對面江旁。

江水泛涼,黎玥靠在欄杆上,微風吹過帶着潮濕的水汽,她閉上了眼睛。

辣雞導航,害她白溜了那麼一大圈,哪個倒霉公司開發的這玩意,還人工智能呢,叫了好幾聲沒反應不說,手動開啟以後還沒路邊賣麻辣燙的大爺認路認的清楚。

不一會,倪好的車子就到了,彼時黎玥還在看着江面發獃。

從高中開始,黎玥和倪好就是要好的同桌兼閨蜜,後來兩個人考進了同一所大學。

倪好家境殷實,家裏是北城有名的名門望族,從小不愁吃穿,雖說性格急了點,但偏偏腦袋又好使,高中天天逃課睡覺最後還是拿了個全省理科狀元,今年剛考上博士。

黎玥則是在普通家庭長大,性格更偏向溫順,一顰一笑如初春的柔風。

小時候和父母住在農村,後來小學時父母外出車禍去世,對方賠償了一筆不小的金額。

於是奶奶便賣掉了老家的房子,帶着黎玥到了城裏來,開了一家裁縫鋪。

黎玥奶奶是村裏有名的裁縫,手藝好,尤其會一手好刺繡,做出的旗袍比市面上的大牌服裝店賣的還要精緻漂亮。

來北城不到一年,奶奶開的裁縫鋪便在北城立了名,每天都要接不少單子,其中不少還是闊太太要求的純手工定製。

黎玥在裁縫鋪中長大,每天耳濡目染的學會了很多技巧。

眼看着奶奶把店做的越來越好,越來越大,正準備大學畢業接奶奶得班讓老人家退休安享晚年的時候,奶奶沒了。

“玥玥!”

倪好放下車窗,朝江邊的黎玥招手:“趕緊過來,我約了人,讓人等急了人該走了!”

“來了,”

黎玥聞聲跑了過去,開車門上車,邊寄安全帶邊說:“你還約了誰啊,不就咱們倆嘛?”

“倆女的有什麼好玩的,等會你就知道了,唉你用的什麼導航啊,怎麼把你帶這兒來了,路線全反了,照你這麼走到天亮也見不着我。”

“不知道,隨便下的,我看上面寫着AI導航什麼的,就下來試試”

“給我瞅瞅。”

黎玥抬着手給她看,倪好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這是用的什麼了。

倪好嗤笑,一臉不屑:“想知道這APP是哪家公司的產品嗎?”

“隨便吧,”

反正挺雞肋。

“做這個產品的,姓顧,“

黎玥手機屏幕解鎖的手指一頓,

“就是你那倒霉催的前男友,天天脖子抬得老高結果屁本事沒有,就知道整一堆雞肋的玩意糊弄人。”

“…….”

車子到了白日酒吧,不過才十分鐘。

黎玥下了車,微風涼爽,北城晝夜溫差大,她下午出門時天氣還算熱,這會已經溫度降到了十幾度。

她出來時穿的不多,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卡其色收腰款,蕾絲收邊,襯得那細腰盈盈一握,雙腿筆直,露出細白的腳踝,擋不住風,多少還覺得有點冷。

這家白日酒吧是黎玥和倪好大學時經常來的地方。

大學時這家酒吧開的還不算大,過來玩的人也不算多,那段時間這家店的業績至少有一半是倪好貢獻的。

黎玥不算傳統意義上的乖乖女,平時不忙學校的事的時候也經常過來玩。

後來和那個人談了戀愛,黎玥便很少再來這裏,因為他不喜歡。

不是他不喜歡來,是他不喜歡黎玥和別人來這裏。

那時候她的生活中心彷彿只剩下了那一個人。

沒想到短短的兩年間,這家酒吧竟然會成為北城最大的酒吧俱樂部。

也是。

有什麼是能一成不變的呢,她曾經不也是為了那麼一個人改變了那麼多,只是最後結果不那麼好罷了。

“想什麼呢你,”倪好將車鑰匙扔給泊車小哥:“趕緊進去吧,你這回了國也不緊着聯繫我,不叫你都不出來”

“我這不是忙嘛,我這兩天至少得轉了十座寫字樓,腿都快轉折了。”

倪好:“什麼寫字樓,你真打算弄你那個工作室啊,真做旗袍?”

倆人往裏走,酒吧音樂震耳欲聾,酒池中的年輕的身體拚命的搖擺着腰肢。

“啊,”黎玥脫掉外套,說:“文件下來了,廠商也聯繫好了,現在就等着找個合適的工作室把東西搬進去。”

“姐妹,”倪好突然停下,倆人立在吧枱邊,兩隻手搭在黎玥的肩膀上,

“我雖然不反對你追尋你的夢想,但是咱有一說一,你一個意大利畢業回來的高材生,甭管本科還是研究生獎學金獎狀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拿,就你這簡歷作品集想去哪個大公司不都得跪着求你留下,幹什麼非得自己弄,而且還是旗袍,你看這大街上有幾個是穿旗袍溜達的?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難事么?”

“這跟穿的人多還是少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了,做了衣服沒人穿你賣給誰啊,你那點積蓄這回全砸裏頭了吧?”

黎玥:“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就想做旗袍,我已經決定好了,沒事兒,再難我也不怕,”

奶奶做了一輩子的旗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看着自己的孫女穿着她親手做的旗袍出嫁。

旗袍雖然做好了,可老人家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

倪好知道黎玥大學期間所有的事,她也知道奶奶對黎玥而言有多重要。

倪好嘆了聲氣:“行,工作室你也別轉了,我們家在市中心有個樓盤現在還有一層樓空着,我覺得做工作室最合適,先給你用,”

黎玥想了想:“行,那你把合同到時候給我,我把租金給你。”

“拉倒吧你,你能有多少錢,賺了錢再給我吧,那樓盤是我名下的,借給你的人是我,得了不說這個了,今天先好好玩,我先帶你見個人,走着。”

“晏哥,電話響了,不接啊?”

卡座中,身穿咖色格子西裝的男人半個身子依靠在沙發上,兩條長腿隨意交疊,一雙丹鳳般細長的眼睛慵懶的眯着,膚色瓷白,指尖香煙燃了一半。

像一隻慵懶的獅子,看不出喜怒哀樂,周身的氣場又顯得無法靠近。

聽聞電話鈴響,眉頭皺了起來,看都懶得看一眼:“掛了。”

“得。”

孔喃拿起桌面上的手機,看了眼來電上的“煩人”兩字,笑了,手機在手裏轉了兩個圈,一鍵掛了電話。

“又是你們家老爺子?”

顧清晏嗤笑:“除了他還有誰?”

孔喃嘖了聲:“你家這老爺子也真夠有意思的,當初說什麼也不讓你搞AI,說這玩意不掙錢全是騙人的,牟足了勁兒給你添亂使絆子,現在咱們掙着錢了,還不死心給你添亂,他怎麼想的啊,到底是不是你親爹?”

“他要不是我親爹也不至於這樣了,別管他,”

方宇遞過來一杯紅方:“那你現在還在外頭住着?不回去瞅一眼?”

孔喃:“唉唉唉,可別回去,我可知道顧家這老爺子什麼樣,咱晏哥這趟要是回去,沒個本個月出不來,這老頭忒能鬧騰。”

“煩不煩?”

顧清晏從沙發里站了起來,薄細的雙眼被燈光打上一層陰影:“我家老頭再怎麼煩人那也是我們家老頭,輪的着你費什麼話,起開讓地,”

“嘿,我不是幫你說話呢嘛,怎麼還賴上我了,”

孔喃被他擠到沙發角:“唉你幹什麼去啊,你不是說這賬你結嘛?”

“上廁所。”

“你不是剛去的嗎?合著你這消化道都是直筒的啊?”

顧清晏頭也不回:“你以為我跟你似的,腎功能缺失,八桶水都下不來一瓶的量?”

“操,”

孔喃一瞬間暴躁了:“你他媽才腎不行呢!老子行的很!”

顧清晏這趟廁所上的久,孔喃和方宇在卡座里玩了得有十分鐘消消樂也沒見人回來。

方宇率先結束一局,說:“他是上廁所去了嗎,怎麼這麼半天。”

“嗤,管他上多長時間呢,”孔喃琢磨着怎麼用三步消滅最後一塊冰塊,說:“人家腎功能異於常人,沒個十分鐘哪兒釋放的乾淨,”

“….”

又過了十分鐘。

“不對,”孔喃終於察覺不對勁:“就是頭大象這會也得上完了吧,是不是出事了?”

兩人一對視,結合顧清晏平時那張恨不得讓人撕碎了毒啞了的嘴,覺得這可太他媽有可能了。

酒吧里光線涌動,人流大,顧清晏也沒帶手機,這要是被人揍了叫人都來不及。

“走走走,趕緊找找去,別真出事,這少爺命是拿金子做的,咱倆沒命擔得起他。“

倆人圍着酒吧轉了半圈,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顧清晏人。

要不是熱鬧的酒池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哇塞”和口哨聲,他倆估計真的以為這人被人拉進小黑屋暴揍了。

孔喃和方宇順着聲音找到中心地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呆了。

不大的卡座里,聚集了一小撥人,只見顧清晏衣冠狼狽,領帶似乎被人扯過,歪斜着半個身子倒在沙發上,一臉的震驚與不解。

下一秒,站在他身前的女人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二話不說潑在了他那件西裝上。

女人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的輕柔,嘶啞中帶有一絲慍怒——

“滾,我不想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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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撞進我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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