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謹慎的貴妃對談
妃羽裳聞言淡淡一笑,然後對着盯着他的應簡遠眨了眨眼睛。應簡遠有些猶豫,卻還是不得不給了她一眼警告,躬身退出。妃羽裳見他走出了門,才款款走至貴妃娘娘的床前,溫婉乖巧的坐在了床邊,不等貴妃開口,當先問道:“娘娘這病?可與花朝節有關?羽裳願意為娘娘分憂。”
貴妃有些詫異,帶着審視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妃羽裳,“平日裏看你溫婉並不多言,今日倒是機警。”
“娘娘這是在責怪羽裳多事了……”妃羽裳低頭淡淡自責,以退為進。貴妃的信任和喜歡對於妃羽裳很重要,且不說應家現在都看着這位深宮裏的娘娘,她膝下的四皇子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位競爭者。過去的妃羽裳溫吞守禮,但因為這個應家媳婦的身份並不受到應家人的待見,所以貴妃看她多有不順眼,並無感情。如今,再不改換改換,這宮裏高壓宮外保命的,可怎麼過。於是,逮到機會,羽裳覺得自己不能放過,得露上一手才好。
“你做的很好,只是從前不見你這般機靈,到有些意外。”貴妃的語氣涼涼的,看不出情緒,似乎還在權衡着什麼。
“我見娘娘葯端進來卻未進,想來,這葯大約也是可喝可不喝的東西。既然可以不喝,多飲這些勞什子幹嘛,便幫娘娘攔下了。”妃羽裳解釋了一下之前的行為,並沒有直接點出她看出了貴妃裝病,不必喝葯的事情,然後試探了問了句“皇上可知道娘娘病了?”
貴妃娘娘的臉上明顯起了波瀾,“怎會不知。”
妃羽裳點了點頭。眼前的女人其實並未老邁,也就三十五歲上下,正是女子最風韻不俗的年紀,她在白家那一輩最小,十五歲就入宮了,一步步走到四妃之首,絕非易事,也並非沒得到過寵愛。只是這幾年,皇上的後宮越來越大,更年輕俏麗的新鮮女子進宮,她這樣的宮中“老人”自然風頭漸弱。然而宮中皇後娘娘早幾年就吃齋念佛不理事了,後宮權柄大多四妃分理,貴妃娘娘自然也還是主力,她在這個當頭生出退意,恐怕還是有些氣悶皇上的寵愛漸衰吧。
想到這裏,妃羽裳不自覺的嘆了口氣,女人,到底逃不過情愛與虛榮的圈子。
“呵,你正值青春年少,又生的如花似玉,你有什麼好嘆氣的?何況遠兒除了早兩年的那兩房無用的小妾,也並沒有什麼新寵來與你爭高低。”貴妃聽到妃羽裳稚嫩的嘆息,反倒笑了,“你又懂得什麼呢。”
呵呵,我懂得可是不一般的多啊。妃羽裳在心裏默默,嘴上卻道,“娘娘,宮裏年年都有新姿色,是不可避免的大勢。我覺得娘娘既然進得宮來,想什麼抽身而退實屬不智。當下,一來該想想如何固寵。若沒有更好的法子,便想想如何穩固自己在宮中的地位。這才是於家於您自己都有益處的事情。”
一個良久的打量,“本宮當真之前看錯了人。你竟然說得出這般話來。不過,你既然說得出,便也需知道,既然嫁作了應家的媳婦,成了應家的人,你也好,我也罷都要將應家的利益放在心上。自己的心情,總得靠後放才是。”言罷,貴妃笑得很是涼薄。
“娘娘教訓的是。”
貴妃娘娘微微放鬆了些,靠躺在床上,換了個更舒適些的姿勢,“你是不知。這兩年,皇上已經很少來我這裏了,只有宮中需要舉辦節日、宴請、一應後宮典儀等他才會過來。哪裏還有多少恩情……不然哥哥也不用去那麼遠的邊境去鎮守……”
看着她忽然小女人柔軟的一面,說出的話里聽得出對家裏的惦念和關懷,讓妃羽裳的心裏微微一動。她將應家老爺去邊境的事情歸咎到了她自己身上,雖有過於敏感之嫌,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後宮若是得力,家裏自然悠閑寬宥的多些。
似乎是出於本能的同情和感慨,妃羽裳動起腦筋,“娘娘還是快些好起來吧。接下來的花朝節,還需要娘娘操勞呢。”
“若我不好,他也許會來看看我,想起些曾經的惦記。”
妃羽裳搖搖頭,“若他不來,大權旁落,剛好別人也做的不錯,娘娘預備以後如何自處?”
猛然頓住,貴妃久久沒有說話。妃羽裳知道,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太過感性的神經逼仄着她,讓她不願意去顧慮這些。如今妃羽裳點到,又戳到了她的心坎里,其實即便她不說,過不了多久,她也會想通。連這若都想不通的女人,不配待在宮裏高位之上。
“花朝節還有些日子,我也幫娘娘想想主意,咱們今年辦個不同往常的如何?”妃羽裳換了個輕鬆的語氣,似在安慰,“但是娘娘還得先養好身體才行。何況娘娘身後還有四皇子和璃洛、璃漫兩位公主在啊。”
“你?”貴妃有些不信的望着她。
“娘娘也說了,我現在也是應家的人了,自當為娘娘分憂。”
貴妃望着床帳,忽然幽幽開口,“花朝節除卻宮裏的人外,皇上也會請重要的王宮大臣參與。前幾個月,皇上新封了平叛歸來的李大人為撫西將軍,聽說,他的小女兒今年也到了婚配的年齡了,正在京里尋覓合適的人家。我記得那孩子雖然庶出,卻長得很伶俐呢。”
妃羽裳心裏翻着白眼,本想藉著說花朝節幫她出主意的事情,拉一點好感度。這老女人居然在打主意給她這府上再添個二夫人!家裏那兩個小妾她還沒去會會,這就又塞一個啊!雖然她對應簡遠無甚好感,但是小妾這種東西,當然還是能少則少才夠消停的!
“娘娘的意思,羽裳明白。既然是將軍之女,想來對應家會有不少助益。羽裳能幫襯的甚少,若能讓簡遠多個幫手,我也少些愧疚。”雖然心裏不滿,嘴上她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看她如此說,貴妃這心裏才稍稍滿意了些,“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是了。畢竟應家也是將門,如今與撫西將軍聯姻,不免惹人眼了些。”妃羽裳舉重若輕,仿若只是不經意的隨口一提罷了。
而貴妃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蹙眉沉思起來。
看來,她說到關鍵之處了。天下可沒有哪個皇上喜歡看見將軍之間聯姻的呢。
一個時辰后,妃羽裳終於得以從貴妃娘娘的宮中解放出來,讓丫鬟領着,緩緩往四皇子宮中的方向去尋應簡遠。
根據她自己的感覺,若想納妾,貴妃娘娘應該還得籌謀一番,現在不至於有什麼煩惱。倒是她自己信口答應下來的花朝節事宜,實在需要費一番思量。這事若是辦得好,說不定能出一個大風頭,提提自己的名望,畢竟妃家人都在千里之外的江南,這個看人下菜碟的皇城根下,無權無勢無名無望便可任人作踐。
“小姐,前面就到了。”一直默默跟着自己進宮來的花盞小心提醒明顯在走神的妃羽裳。
妃羽裳這才收了心神,看着前面的一座宮殿。四皇子居住在這裏,同樣也在此宮的還有皇後娘娘所出的大皇子和母親早逝被貴妃撫養過幾年的七皇子。
妃羽裳在宮門前忽然收住了腳步,對門口的侍衛道,“煩請去四皇子處尋我家小侯爺通稟一聲,說我在花園相候。”
然後她轉身走進了不遠處的小花園,男人們談事情,她還是不去湊熱鬧的好,何況自己與那什麼四皇子也並不相熟。繁文縟節起來恐怕很是麻煩。
走入小花園,這裏不大,種了一些銀杏垂柳,有一個很小的極其輕淺的小池,養了十幾尾錦鯉,池邊有石凳,正依着一棵柳樹,妃羽裳便坐了下來,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花盞,這宮中往年是怎麼過花朝節的啊?”
“小姐,花盞只有去年跟小姐入宮趕上過花朝節。但是小姐和少爺沒怎麼逗留就離開了,所以要說往年什麼樣,花盞也不十分清楚。”花盞為難道,“不過想來也就是祭花神,賞花,剪紙,踏青,外加一些酒席吧。”
“這也太無趣了吧。”妃羽裳搖着頭,“需得想些不同的才好。要是能知道這些年宮中花朝節的樣子就好了。”
噠噠噠,有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羽裳回頭,只見不遠處跑來一個小姑娘,一身花衣裳可愛極了,想來宮女也沒有這麼小的吧,不知是何人。正想着,那小姑娘已經跑到近前,“姐姐幫幫我!別告訴姑姑。”說著,往一旁的樹叢後面躲去。
“小公主,您在哪裏啊?公主!”她才藏好,不遠處一個宮人便趕了過來,嘴裏喘息着呼喊。看來就是這就是那位“姑姑”了。
撞上妃羽裳的視線,那宮人才停下腳步,過來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夫人,不知道您剛剛可否看見有人跑過去?”不愧是宮裏的人,即使不認識羽裳,只一眼她也快速判斷出此刻能大大咧咧坐在這裏的富貴閑人,必然是哪個府里的夫人。
“是個小姑娘嗎?她是誰啊?”妃羽裳笑笑,溫文爾雅。
“回夫人,那是璃月公主。”
“哦!我說的呢!她往那邊去了,你快跟上吧,仔細出了危險。”羽裳指了一個反方向,支開了宮人。見人走遠,方才轉頭道,“公主殿下,請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