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均是不祥之人
那姑娘緩緩走出,大眼睛圓滾滾、水汪汪,看着沒有了姑姑的蹤跡,總算鬆了口氣,換了一個笑靨如花的甜笑,上前道,“謝謝這位姐姐!”
“謝我倒是不必了。可是我很好奇,璃月公主剛剛跑什麼啊?”
“姑姑最近逼我學琴,實在學得緊。就好像我練好了,父皇就會來看我似的……”璃月聲音弱弱的,低下了頭,臉上滿是掩蓋不住的傷感。
宮中人事複雜,皇上只有一個,孩子可是不少,哪裏顧得過來。尤其是大多被作為和親交好之用的公主,便更是顧及不得了。妃羽裳無奈的想想,然後換了個溫和的笑臉:“那我剛剛幫了你,你也幫幫我如何!”巧妙的岔開話題。
“我?能幫什麼?”璃月果然有了興趣,好奇的望着羽裳。
“公主如今多大了?”
“八歲。”
“嗯,那足夠了,公主可記得近三四年間花朝節都是個什麼樣子?有什麼好玩的沒有?或者有什麼你特別不喜的?”雖然是個小孩子,說不定看事情的角度會不同,問問她說不定有意外之喜,抱着好不容易碰見個人問問的心態,羽裳開口。
“每年的花朝節差別不大。無非都是設宴、唱戲、賞花,雖然每年的戲會變,但是也沒什麼新鮮。我最喜歡花朝節的是,大家一起賞紅,裝點花樹,將各色綵帶掛在樹間,可好看了。還有晚上會一起掛花神燈在樹上!而且,花朝節會有好多好吃的點心,可以隨便吃!”小姑娘顯然很喜歡這個話題,津津樂道。
妃羽裳想了一下,“那不喜歡的地方呢?”
“嗯……”小姑娘認真的想了想,“不喜歡大家都得規規矩矩的站着,禮節好多。”
羽裳笑了起來,也是,這宮裏還有比規矩更束縛孩子的東西嗎。“這樣啊,那我想想看,能不能讓今年的花朝節不這麼多禮節規矩!”妃羽裳對她保證。
璃月迷惑的問,“你是誰啊?這幾年花朝節都是貴妃娘娘來辦的。”
“我?我是個花仙子,來幫貴妃娘娘的啊!”妃羽裳正逗着小公主,忽然遠處傳來的吵嚷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幾個人都往前方聲音處望去,凝神靜聽。
“是姑姑!”一個告饒的聲音反覆出現,璃月終於聽出,馬上往聲音處跑去。
“小姐,這……”花盞正疑惑,妃羽裳已經起身,也跟了過去。
往前不過百米,轉過一道彎,在一座假山前,剛剛被羽裳支走的宮人如今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口中一遍遍念着:奴婢知錯了,請六皇子饒命。羽裳止步於樹后,未再靠近,應該剛好在那邊人的視線死角中。
六皇子?以前的妃羽裳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嫁過來又不久,對這宮裏的人都不算太熟悉。這六皇子什麼身份背景,雲衣一時還真摸不透。不過看現在的場景,一個跪着的宮人,一個皇子,皇子身後還有一個眼神有些不同的年輕宮女。這宮女實在引人注意,長得有幾分嫵媚不說,如今眼神蕩漾,髮髻衣裳不整卻也渾不在意,看着地上的女人似笑非笑,全不似這個場景應該出現的宮人那般謹小慎微的低着頭。而她自己的髮髻側面有幾縷不明顯的凌亂。
該不會是璃月公主的這位教養姑姑撞破了這六皇子的好事吧?!這可糟了。
“六哥,”璃月上前,也有些膽怯的行了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青姑姑是出來找我的,是衝撞了六哥嗎?”
六皇子打量了一眼璃月,頗為不屑,“真是什麼樣不倫不類的主子就有什麼樣不三不四的奴才啊。”
璃月抿了抿唇,低下頭,緩緩道,“我給六哥賠不是了,讓我把青姑姑帶走吧。”
“哼!她得罪了我!我要讓掖庭局打死她!”然後扭頭對身後那年輕宮女,“去,找兩個侍衛過來。”
那宮女嫵媚一笑,福了下轉頭就走。
“等一下!”璃月抬起頭,眼神堅定,“她是我的宮人,六哥不能隨便處置。”
“哈哈哈,你?你又算個什麼?”六皇子更加囂張起來。
羽裳有點看不下去了,稍稍想了想,從樹後走出,裝作匆匆的樣子,“哎呀,璃月公主,可算是找到您了!”
幾個人同時轉頭看向羽裳,羽裳自己則一臉淡定,走至近前,“公主,貴妃娘娘令我來尋您,麻煩公主隨我去一趟可好?”
璃月有些驚奇的看着羽裳,又轉頭看了看地上的姑姑。羽裳則也望了一眼,又似剛發現六皇子一般,“呀,見過六殿下。”
六皇子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這張臉似乎見過又想不起是誰來,“你是誰?”
羽裳盈盈再拜,“殿下想來不記得我,我叫妃羽裳,今日隨小侯爺進宮探望貴妃娘娘的。此刻,娘娘正等着璃月公主,我也是剛剛領了這差事出來尋的。”
然後轉頭對璃月道,“麻煩公主儘快過去吧,別讓娘娘等久了。”
“哦,應簡遠。”六皇子聽到小侯爺三個字總是對上了號,“貴妃娘娘找這丫頭幹嘛?莫不是你胡編亂造的。”
“那可真不是。”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截住了羽裳接下來要說的話。緩緩,有人走到羽裳身邊,“我剛從貴妃娘娘那裏回來,見我去了還以為是璃月過去了,白歡喜了一場。”
又一個男子,高挑文雅,俊眼修眉,一身白衣,束着發冠。這五官真真是對得住貌似潘安的說法了,雖然應簡遠長得也不錯,不過實在骨子裏有種冷漠和狠厲。這個人卻乾淨如玉,笑得春風明媚。“六哥,這是怎麼了?”看着遠處走來的侍衛,這男子再度開口。
“既然貴妃娘娘找,便去吧。”六皇子不屑一揮袖,他本也無法對璃月如何,縱使父皇再不喜歡她,她也是個公主。
“青姑姑,我們走。”璃月瞭然。
“等一下,我讓你走,可沒讓她走!”六皇子卻不依不饒。
“讓個公主獨自去,像什麼話?青姑姑是璃月的教養姑姑。貴妃娘娘若問起來,豈不是難回。”男子笑着開口提醒,也不表明自己看破了些什麼。
看了面前幾個人好幾眼,最終六皇子憤憤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謝謝九哥!謝謝……”璃月開心起來,拉着男子的手道謝,然後又轉向羽裳,為難起來。
“叫我羽裳就好了!”妃羽裳彎腰笑着說。
“謝謝羽裳姐姐。”璃月甜甜笑起來,然後去扶起地上的姑姑。青姑姑嚇了一身冷汗,忙着給面前的人磕頭,才最終被璃月拉了起來。
“早前聽說父皇給應小侯爺指了一位溫良淑慎的女子,今日一見,到不似傳聞。”
“羽裳見過九皇子。”既然被璃月喊九哥,那肯定錯不了了。
抬了抬手,九皇子看着她。
羽裳被盯得不自在,道,“剛剛多謝九皇子幫襯,不然還真未必忽悠的過去。”
九皇子笑着搖頭,“無妨,我和你一樣,都是路見不平,出口相助罷了。”
言罷,羽裳和九皇子相視笑了起來。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啊?”
羽裳後背一涼,轉頭看見應簡遠不緊不慢的向這邊走了過來。穩定一下情緒,羽裳換上溫柔笑容,“簡遠。”
應簡遠報手示意了一下,“璃瑄也在此啊。”
九皇子笑着點點頭,“剛好路過。既然你來了,佳人完璧歸趙。”然後轉頭對璃月說,“走,上九哥那裏玩去。”言罷,也不再理會他們,拉着有些不舍的璃月揚長而去。
“這九皇子人似乎不錯。”目送人走遠,羽裳說著轉頭看嚮應簡遠,發現那傢伙很是陰沉的看着自己,又是一個機靈,“怎麼了?”
應簡遠收回視線,轉身邊走邊道,“九皇子璃瑄,曾是八王爺的幼子,出生那年八王爺與王妃先後過世,皇上憐惜他年幼便失去雙親,將他帶入宮中,並乾脆過繼收養過來,交由與八王妃同支的姐妹寧妃教養。他五歲生辰,寧妃暴病而亡。兩年前,承襲了八王爺位子的長子固琰帶兵前往北境,璃瑄請命隨軍,皇上准了,同年,北境平定,他回來了,他嫡親的兄長卻戰死了。所以宮中之人背後都議論說他,是個不祥之人。”
“好慘啊!”羽裳聽了不由得心驚,摯愛之人一個個離去,血脈親情一點點斷絕,“不過這樣就說一個人不祥,也太過分了。他已經夠倒霉了。”
“你還是離他遠些吧。且不說他皇子的身份很尷尬,八王爺只有兩子,長子戰死,如今他是當皇子還是送回去承襲八王爺的位置,皇上也未決斷,一舉一動都礙於皇上的心意如何,與這等微妙人物牽扯,說不定一句不對便被拖下水去。”應簡遠耐着性子說這一片話,也是怕這個女人會惹禍事牽連應家。如今既然要好好留着她,她必須知道她應該記住的事情。
“那璃月公主是怎麼回事?”見他這麼多話,羽裳繼續追問,“我記得宮裏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排一個璃字,第二字男的從王,女的從水。這璃月的名字,聽着就與別的公主不同。”
別了妃羽裳一眼,“璃月的母親是因產女而過世的宜妃。當年得到皇上盛寵,她的離世也讓皇上十分悲痛,因此,似是怪此女帶走了他的摯愛,之後便對這孩子疏遠很多。朝野傳聞也不少。”
妃羽裳偏頭想了下,“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呢。”
“你還真是閑啊,有空打聽這些,管好你自己吧。”應簡遠聲音不悅道。
“夫君教訓的是!”妃羽裳在他身後嬌俏回答,卻偷偷吐了個舌頭。一旁的花盞忙扯她衣袖。
應簡遠明顯停頓了一刻,很不適應,眉頭再次蹙起,“你是吃錯了葯嗎?”
妃羽裳不理,一步一跳的跟着應簡遠,搖頭晃腦道,“我幾時配吃你府上的良藥啊,因此不必費心擔憂我吃錯藥。”雖聽出揶揄,應簡遠卻只當未聞,加快了腳步。妃羽裳在他身後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