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嫁禍

第69章 嫁禍

轉眼已是入夜時分,經過一日忙碌的應酬,塔爾他們回到了四夷館。

塔爾王子領着兩名長隨回到自己房間內,過了一會,屋裏傳來塔爾王子的聲音,其中一名長隨低垂着頭退出房間。

沒人注意到這個不打眼的長隨回到自己屋裏后,換了一身漢服,臉上做了些裝飾,偷偷摸摸的出了四夷館。

如今正是春節期間,天氣雖冷,到處張燈結綵,到了晚上街上氣氛還是很濃郁,那人混入人群之中,悄悄跑到南區貧民窯。這裏是與鬧市截然不同的世界,站在扭曲的巷子口看進去,牆壁是灰褐色的,染着各種漬痕,斑駁殘損,路旁堆着殘雪。

那人十分謹慎,時不時左右回望一眼,壓低氈帽,這才邁開步子走了進去。在他沒留意到的屋頂上方,有道黑影在他走過的路上一掠而過。

“噠噠噠。”靴子踏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更顯得四周了無生氣,格外寂靜。這一帶曾經發生過大面積搶殺事件,十分不吉利,即便是再貧窮的人也不願棲息於此,道是此處有鬼陰魂不散,漸漸的,沿路的人家也搬空了,門窗大開,藉著一點點月光的照明,彷彿一個個長大嘴巴的巨獸,風吹過,發出木頭吱嘎的搖擺聲。

那人看了一眼,心裏頭愈發不安,總感覺那些暗影里潛伏着什麼東西,在盯着自己,他連忙加快了腳步。

“咚咚。咚咚咚。”那人來到一間門窗緊閉的房屋前,吞了口口水,抬手輕輕叩響門板。

“哐啷哐啷。”半餉沒人應門,那人想要離開又不甘心,便用力的敲了幾下。

就在他想趴在門上聽聽裏面有沒有動靜之際,門突然吱嘎一聲開了一條縫,裏面露出一隻藍色的眼睛,嚇得那人倒抽一口冷氣,連連後退了兩步。

“我、我是北疆王子、塔爾,敢問您可是洛桑卓嘎薩滿?”那人摘下氈帽,正是化妝成長隨的塔爾王子。

風推着木門徐徐地敞開,屋內的光線太暗了,看不清楚全貌,只能看到房子中間站了一個老嫗。

一個怪異的腔調說了話:“他可喝了?”

那聲音根本就不是人發出來的,而像是蟲子爬噬的聲響,不過卻很清晰,讓人頭皮發麻。

“回薩滿,大辰的皇帝對我們防得甚嚴,我們…沒有機會讓他喝下酒。”貴為一國王子,塔爾卻對洛桑卓嘎薩滿畢恭畢敬,回話的時候甚至感覺到背後有冷汗流了下來。房間裏有一股臭烘烘的膻味,他屏住呼吸,只覺得渾身發癢,好像千萬隻蟲子在爬。

薩滿,被稱為神與人之間的中介者。在北疆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她可以將人的祈求、願望轉達給神,也可以將神的意志傳達給人。

北疆之前能用短短几年時間拿下西域三十六國,便是因為轉世活佛土登嘉措的離開,洛桑卓嘎薩滿施咒,給西域下蠱,方才那麼順利的控制了他們。

此次單于好不容易才說動洛桑卓嘎薩滿親臨大辰,為的就是看能不能兵不見刃的控制永徽帝,讓大辰內部戰亂,侍機進犯。只是想不到的是永徽帝十分嚴謹,他的宮殿如同鐵桶,別說進去了,連人都收買不了。

最後才想到在朝見之日進獻帶蠱的美酒,沒想到還是被他找了借口拒絕了。

幸好永徽帝是近期才登基,假以時日被他壯大起來,必是北疆大患。

聽到塔爾的話,洛桑卓嘎兩目瞳子變藍轉紅,破口罵道:“沒用的東西,本薩滿千里迢迢來到大辰,你們竟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要本薩滿如何出手!”

“薩滿息怒!”塔爾腿一發軟,跪倒在地,他可是曾見過薩滿發怒時周遭的慘狀,死還是簡單的,最怕就是被丟去喂蠱,做成藥人,生不如死。

房間裏靜默了一瞬,只見突然牆上燃起了燈光,塔爾不敢抬頭,只是跪趴在地。

洛桑卓嘎拖來了一具新鮮的屍體以供祭祀,她的瞳孔時而變黑,時而變藍,口中噓噓有詞,又走到灶頭前,對塔爾道:“把這塊石板搬開。”

塔爾連忙起身,費勁力氣才將大石板挪開,一看石板底下的東西,頓時毛骨悚然,裏頭是一大窩三寸長的蟲蛭,正扭成一團,發出嘶嘶的聲音。

洛桑卓嘎伸手下去,一條小白蛇纏繞上她的手腕,她將蛇放在屍體上,不一會,那屍體如同被潑了硫酸,發出滋滋的聲音,房間裏散發出一股惡臭,讓塔爾幾欲作嘔。約莫半刻鐘后,屍體化為齏粉,在擺放屍體的中間,放着一隻蛇狀的發簪,只是蛇的眼睛是血紅色的,像是鑲嵌了一顆紅寶石。

洛桑卓嘎取出一個做工精美的盒子,將發簪放了進去,遞給塔爾道:“這是靈蛇蠱,將它呈給大辰的皇后,想辦法沾染她的血,便可為我們所用。記住,只能沾一點血,若是觸血過多,靈蛇發狂,便會嗜血過度,會死人的。”既然觸碰不到大辰的皇帝,那便只能從他枕邊人下手。

“是,今天大辰皇后給烏珠下了拜帖,邀她明天入宮賞花,此事我一定辦好,不會讓您失望。”塔爾畢恭畢敬的接過首飾盒。

“大辰雖衰敗,但還是有能人異士,且土登嘉措如今可能潛伏於此,本薩滿雖不怕他,也不便打草驚蛇,此事再辦不好,本薩滿就回北疆回稟單于了。”到底大辰不是她的主場,她巫術了得,也需要時間和材料佈置。

“是。”塔爾躬身退出,戴上氈帽離開了這讓人心悸的地方。

走出巷子口,外面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十分熱鬧。這車水馬龍的繁華,明明隔着自己不過幾尺,卻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塔爾摸了一下那放着發簪的位置,只覺得刺刺的發疼。

回到四夷館的房屋裏,塔爾的兩名長隨連忙迎接上來:“王子,事情如何?”

“薩滿有新的指示。”塔爾坐在墩子上,拿起茶壺狠狠的灌了幾口才回道。

“太好了,薩滿沒有生氣,若是此事辦成,您回去定能得到單于的認可。”一名長隨笑道。

“可能吧。”塔爾自嘲一笑,只要他體內流有大辰的血,就永遠得不到父王的另眼相看,就如此次,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就是一枚棄子。塔爾換了衣服,拿着首飾盒道:“我去看一下烏珠。”

來到烏珠廂房前,裏頭的燈還亮着,門口守夜的侍女行禮道:“拜見三王子。”

“烏珠可休息了?”塔爾問道。

“公主還醒着。”侍女回道。

“本王進去看看她。”塔爾道。

“是,還請稍候,奴婢進去通報一聲。”不消片刻,那侍女出來,將塔爾請進屋去。

屋裏燒着地龍,十分的溫暖,塔爾一進去就覺得熱浪襲來,將身上的大衣解下,讓侍女拿着出了門候着。

房間裏鋪上了他們從北疆帶來的氈墊,但是大辰的屋子不似北疆那麼寒冷,墊子鋪在這裏倒顯得有些畫蛇添足了。烏珠此時沐浴好,坐在鏡子前頭,手裏拿着一個精緻的珍珠粉盒打量着。

“烏珠。”塔爾叫了聲。

“哦,你來了。”烏珠對這位三皇兄並沒有多少恭敬的態度,她的母親是第二闕氏,僅次於單于元妃,不像這三皇兄的母親,不過是邊陲小鎮上被擄來的大辰民女,所以即便她是一名公主,能得到的尊重也比塔爾多得多。

“你說這一點點白色的粉末,就能讓人得晶瑩白皙嗎?”雖然她不承認自己會比沐卉差,但沐卉那身亮白無暇的皮膚卻刺傷了她的眼睛。

“大辰人喜樂奢華,什麼都能做出來。”塔爾安慰道:“其實只要少出去曬太陽,就會變白的。”

烏珠把盒子蓋好,丟回桌上,道:“你來找我什麼事。”

“明日皇后請你入宮賞花,不好空手赴宴,我為你準備了一隻簪子,你明日進宮后獻給皇后。”塔爾將首飾盒放到妝枱上道。

烏珠聞言,臉色一黑,手抓起首飾盒就要往地上砸:“她今日給我臉看,你還要我去討好她!你到底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站在她那邊的!”

“烏珠。”塔爾連忙按住她的手道:“今日你見到了永徽帝和皇宮,做何感想。”

烏珠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和富麗堂皇的宮殿,這是她在草原上從未遇見過的美好。她緩緩鬆開了抓着首飾盒的手指。

“假如你要嫁入大辰皇宮,與大辰皇后相處是必不可少的,就算你身份高貴,終究比她晚入宮門,入鄉隨俗,在你未得到永徽帝寵愛之時,還是要低調些。”塔爾見她聽了進去,也慢慢鬆開了她的手。

烏珠想起今日一天下來,那俊美帝王就從未鬆開過皇后的手,心裏又妒又恨,真想取而代之。罷了,忍她一回!烏珠讓侍女將首飾盒收起,也不去看它一眼,道:“我明白了,你回去吧,我累了。”

“為了消除皇后的戒心,明日你要將首飾呈給她,最好幫她親手戴上。”塔爾繼而道。

“不要太得寸進尺了,我可是堂堂公主,她算什麼,不過是個靠容貌上位的賤民!”烏珠一聽火又冒起。

“烏珠,我們草原兒女向來能屈能伸,只要你如今對她示弱,待到你得到恩寵,懷上子嗣之際便是我們北疆統治大辰的時代來臨之際,所以,為了父王,為了北疆,你一定要忍。”塔爾動之以情道。

烏珠想起離開北疆時父王的囑咐,她沉默了一下,終究妥協道:“我明白了,你走。”

“好好休息。”塔爾唇角極快的閃過一絲笑意,瞬間又消失不見。

次日清晨,沐卉宴請朝中官宦家中女眷及烏珠公主,卯時更方打響,烏珠公主便起身梳妝打扮,力求艷壓全場。

“不要這個紅色,俗氣!”烏珠素日喜歡艷色,可昨日見了沐卉的裝扮后,又覺得皮膚不夠白皙,搭配紅色有些俗氣。選來選去快到時間了,方換了一件以氈革和彩錦製成的胡服,交領窄袖,用彩絲捻成細線,橫綴於腰數道,束出一道腰線,顯得格外婀娜。

“走吧。”烏珠這才滿意道。

一年之計在於春,草長鶯飛,宮中的御花園更是四季花開,月月飄香。

“這宮中的花便是與外頭大不同,瞧這薔薇風鈴花開得極好,一片緋紅,我家曾經也移植了幾株,卻是養不活的。”為了給皇后留下好映像,貴女們早早便進宮聚在了一起,面上在賞花,卻不住的留意着周遭。

“聽聞今日皇後娘娘還宴請了北疆公主。”有好奇心中的貴女壓低聲音神秘道。

“據說是北疆第一美女呢,不知比之皇後娘娘如何。”到底都是花季少女,按捺不下性子,被人一撩撥就討論起來。

“閑談莫論人非,皇後娘娘身份高貴,哪裏能與那番人比較。”一名衣着端莊的女子走過來道。

“陳姐姐,不要這麼嚴肅,我們也只是隨便說說。”最先打開話題的女孩子吐了吐舌頭。

待到那端莊女子走了,才不耐煩的翻了翻白眼,要不是她爹品級高過自家的,誰耐煩理她。她陳家不也天天去國丈府巴結着國丈夫人,想入宮的心昭然若揭,有什麼好得意的。

這廂風潮暗涌,突然聽到有公公尖銳唱道:“北疆公主到。”

貴女們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花園入口處,只見一高挑健美的異族女子神情高傲的走在前頭,背後還跟着兩名侍女。原來這就是北疆的公主啊,確實長得好看。

烏珠見到在場的女子穿得花紅柳綠,在風中瑟瑟發抖,輕蔑的笑了一聲,現在是初春,還有雪呢,這些人就恨不得把衣服都脫了,想搏誰眼球呢。

貴女們見她這番神情,頓時着惱,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聽到公公通稟道:“皇後娘娘駕到!”

眾貴女連忙伏地跪拜:“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烏珠也收斂了神情,福了福身道:“皇後娘娘萬安。”

沐卉道:“烏珠公主多禮了,諸位請起。”

“謝皇後娘娘。”諸位貴女這才起身,偷偷拿眼看了沐卉一眼,頓時驚如天人,早就聽聞皇后貌若天仙,但她們自身便天生麗質,自然不以為然,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假,這容貌,這氣質,哪裏像小家小戶出來的。便是那烏珠公主,那身膚色也被襯得如同村婦般低俗。

“不知諸位平日裏有些什麼消遣。”沐卉讓各位入座,溫和問道。

“回稟娘娘,平日裏我們會與要好的姐妹一同鬥茶斗香,主要是貢茶時斗新,以及較量煮茶的技藝;斗香則是聚會時攜帶各種香當場比試,奇異者則勝。”便有人起身回道。

“我們草原兒女可玩不起這文鄒鄒的把戲。”烏珠恥笑道:“我們玩的是劍舞之風,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追求的就是這股磅礴力量。”

“烏珠公主很是直爽。”比起其他貴女憤憤不平,沐卉倒是平靜笑道:“兩國的文化不同,無法分出好歹,就如同舞蹈技藝,大辰擅軟舞,北疆擅健舞,軟舞節奏舒緩,優美柔婉;健舞節奏明快、矯捷雄健,不過是看人偏愛罷了。”

“皇後娘娘說得極是。”陳姑娘附和道。

烏珠看不慣她們這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只想着快把塔爾吩咐的事完成,找個借口出宮或到處走走,看看能不能邂逅皇帝,便讓侍女把首飾盒取出,打開盒子,裏面的靈蛇發簪如同發光一般,便是見慣了寶石的貴女們都不禁暗暗讚歎,好一塊美玉。

烏珠道:“我們北疆盛產美玉,這隻靈蛇發簪乃通體瑩潤的羊脂玉雕成,美玉襯佳人,在此進獻給您,高貴的皇后。”

沐卉道:“多謝公主美意。”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讓身後女官去接。

烏珠見狀,起身親自拿起發簪道:“為表本宮對您敬意,還請讓本宮親自為您簪上。”

沐卉卻是有了些警惕,永徽帝早提醒過要小心北疆的人,她自然不會傻傻把頭伸過去。只道:“不敢勞煩公主,公主的心意本宮已知曉。”

“不礙事。”烏珠有些嘴拙,又不想再待下去,便急躁的上前幾步,就在發簪對準沐卉時,樹上不知何時跳下來一道人影,一個騰空旋轉踢便踹在了烏珠身上,只聽得一聲慘叫聲,烏珠被踢飛出去,在地面滑行了數米。

“啊!!公主!”烏珠身旁的侍女花容失色,尖叫着跑去扶起烏珠。

“啊!這是怎麼回事?!”未等她們出聲指責,有離得近的貴女發現那發簪插在了烏珠的手腕上,奇怪的是一滴血也沒流出來,但那白色的發簪如同灌了血般紅潤起來。隨着發簪越來越紅,烏珠公主連慘叫聲都沒發出身體便疾速乾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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