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景牧出面
“女俠,你可真厲害!”被程筠墨揪着領子帶上牆頭的錢升,喜滋滋的道。
“噓!”纖纖玉指放在唇邊,程筠墨示意他別說話。
錢升有一瞬間看愣了,獃獃的望着程筠墨,不知萬物為何。
待回神后,錢升搖了搖頭,一遍把剛剛令他彷彿入魔的場景從腦海中拋去,一遍想程筠墨除了嘴巴毒一些,還真挺好看你。
尤其是剛剛那個示意他別說的動作!
唉~
說好的不要再想的!
從牆頭上望院子裏望去,這只是個一進一出的小院子,雖然小,但勝在乾淨溫馨,院子的角落裏種着一些瓜果。
藤蔓纏繞,一眼望去滿眼碧綠的青菜,看着十分喜人。
程筠墨看着任夫人從房裏抱出許多衣服,將它們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開始整理晾曬。
都是書生的衣服。
任夫人整理整理着,突然放下手裏的衣服,捂嘴失聲痛苦,漸漸的聲音逐漸放開。
不復在官府時,那般堅強。
白髮人送黑髮人,猶如剜心之痛。
她一個母親,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枉死,她卻無能為力,如何不痛!
程筠墨看着在自家院子裏抱着亡人衣服痛哭的任夫人,突然有那麼一瞬間就理解了生死的含義。
她有些許想家了呢。
程筠墨揪着錢升的衣領,在自己跳下來的同時,也將他帶了下來。然後拍了拍手道:“走吧。”
“這就走了?”錢升有些看不懂程筠墨的舉動。
“不然呢?看着人家痛哭?”程筠墨反問道。
“我們不進去安慰安慰?”
任夫人剛剛的哭聲令他動容,可以說,任何人在看到剛剛那個場景的時候,都會動容。
“在這個時候,她未必需要安慰。”程筠墨淡淡的道。
任夫人既然能夠在出事之後,冷靜理智的將玉家告上官府,顯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夫人。
一個能夠在丈夫早逝,獨自一人將兒子帶大並培養成才的女人,她從不需要憐憫。
任夫人是個堅強的人,她懂得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女俠,我們還要去哪裏?”錢升一臉佩服的道。
“你不回家嗎?”
“我不回啊!”
有時候話並不能說得太滿,否則會慘遭打臉。
錢升話音剛落,對面就衝出來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十分着急且關切的道:“少爺,我的祖宗呦,你怎麼跑這來了?夫人在家找不到你,都快着急死了。”
“這有什麼可着急的?我不過是出來轉轉,會出什麼事?”
小廝道:“公子忘了!公子之前去亂葬崗被嚇出一身病了?也不知是哪個該天殺的把公子帶去亂葬崗……”
話還沒說完,便被錢升一手捂住了嘴巴,彼時小廝還掙扎道:“少爺,你捂住我嘴巴幹什麼?小的還沒有說完。”
錢升尷尬的看了看程筠墨。
那個小廝口裏該天殺的人,程筠墨笑了笑,一副瞭然的樣子:“既然你母親找你,那我就先走了。”
“女俠!”被程筠墨毫不猶豫拋下的錢升,鬆開捂住小廝嘴的手,一臉嫌棄的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好了,我被女俠拋棄了,你高興了吧?”
小廝敢怒不敢言,一臉委屈的道:“少爺,是夫人讓小的來找你的。”
“她讓你來你就來啊,你是誰的人?”錢升敲了敲小廝的頭。
“少爺的人。”
“這還差不多,算你識相。”錢升一臉神氣的道:“回府!”
景牧靠着玉家的權勢,順利的進入了監牢,見到了那個當眾殺人的玉家人。
景牧看着穿着勞服仍舊一臉神氣的玉沉:“好久不見。”
“景牧!”玉沉十分驚訝的道:“你怎麼到這裏來的?你還不是看我失勢,急忙過來落井下石的吧?你就不怕我抓你回玉家?”
一連三問!
景牧溫潤的笑了笑,彷彿是這永遠陰暗昏沉的監牢裏誤進的一抹陽光。
“我是家主派來的,你還不值得我落井下石,畢竟律法在此,此事你在劫難逃。”景牧頓了頓,失笑道:“你還以為自己在外面呢?”
將玉沉的三連問,一一作答。
“不可能!”玉沉難以置信道:“你怎麼可能是家主派來的?”
畢竟在他去官府前,玉家還在找景牧,家主亦是一副將景牧千刀萬剮也難消此恨的態度。
怎麼可能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時間,景牧就可以為家主做事了。
難以接受!
“怎麼不可能。”景牧靜靜的替他分析道:“我是定北侯府嫡子,雖然遠離帝都,定北侯府也從未派人來過,但我身上畢竟還有皇上的恩寵。”
景牧頓了頓:“玉家應該是比誰都更想要我活着。”
畢竟他若死了,皇上少不得要問上兩句。屆時,他毒人的身份還能不能瞞的住,那真的是一個未知數。
倘若瞞不住,那玉家勢必要背上一個連自己外孫都不放的罪名。
到那時,定北侯府就算是為了名聲,怕也是要與玉家撕破臉的。
倘若事情真的發展到那個事態,絕不是玉家能夠承受的起的。
“你自盡吧。”景牧用四平八穩的語氣道。
“你說什麼?”玉沉瞪大了眼睛。
“你當眾殺人的事,已經給玉家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唯有你死,這件事才能過去。”景牧不含任何情緒的道。
“你公報私仇。”玉沉氣憤的指着他,而後嚷嚷道:“我要見家主。”
“這也是家主的意思。”景牧淡淡的道。
“不可能!”玉沉喃喃道:“我是玉家的人,家主是不會放棄我的。”
“他若不放棄你,你如今便不會在這了。”景牧淡淡的道。
以玉家在南疆的權勢,倘若真的要鐵了心的護一個人,旁人又有什麼辦法呢?
至於言論,都說流言猛於虎,可玉家又何時在意過呢?
玉家以毒術起家,一路走來,本就受世人非議爭議頗多。
眼下,雖說是寒門士子群起而攻之。
說到底,比起玉家曾經經歷過的那些,這些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從捕快進玉宅大門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被家主拋棄了。”
景牧看着瞬間成了霜打的茄子模樣的玉沉,淡淡道:“倘若明日玉家沒有接到你的死訊,那如何死,也便由不得你了。”
用一條人命,將玉家從風口浪尖上拉下來,再划算不過了。
至於玉沉,恐怕玉明哲壓根兒就不記得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誰。
家主尚且不敢當街殺人,他卻如此肆意妄為,他不被玉家放棄,誰被玉家放棄。
說來,玉沉之所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怪不得旁人。
景牧通過按照玉文溪給的消息,提着禮物,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任夫人的住處。
景牧敲了敲門,給他開門的赫然是任夫人。
“玉家景牧前來致歉。”景牧行禮道。
任夫人並沒有像其他被害人家屬一樣,見到兇手家人就立刻將門一關,而是側了側身子:“進來吧。”
“坐吧。”任夫人收下景牧帶來的禮物,將家裏的陳茶拿出來為景牧泡了杯茶:“家裏沒什麼好茶葉,公子暫且將就一下吧。”
不熱情、不冷淡,標準的待客之道。
“我此番來,是代表玉家致歉的。玉家玉沉因愧疚在牢裏自盡,玉家上下對玉沉所犯之事深感痛惜。”
“我知夫人只有令郎一個獨子,他出事,夫人自然悲痛萬分。”
“但玉沉一人行事並不能代表玉家所有人,還請夫人看在玉沉已經一命還一命的份上,給玉家其他無辜人一條生路。”景牧將姿態放的很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
“景公子所言是否能夠代表整個玉家?為何此事來的人不姓玉而姓景?我兒枉死,難道我連一個當面道歉都得不到嗎?”任夫人靜靜的反問。
“我今日之話能代表整個玉家。我自小在玉家長大,雖姓景,但畢竟與玉家是血親關係,自認為有權處理這件事。夫人想要什麼道歉?”景牧反問道。
任夫人看着臉色十分蒼白,顯然還在病中的景牧:“公子還在病中吧?”
景牧雖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問,但仍然點了點頭:“是。”
任夫人看着這個半大的孩子,病中仍然為玉家之事奔波。
他說的沒錯,事情永遠不能以一概全,玉家一個人的行事,不能代表玉家所有人的行事。
起碼眼前這個人,便與她那日在官府見到的那個玉家人截然不同。
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一命還一命,我可以不追究了。”任夫人看着景牧,淡淡的道:“你能保證玉家人永遠不來打擾我嗎?”
在決定狀告玉家的時候,她的狀師就告訴她,玉家格外記仇。
而她既然將玉家告至官府,自然是已經得罪了玉家。
“我能保證,夫人有生之年,都不會有玉家人前來打擾。”景牧堅定的道。
“好。你走吧!”任夫人靜靜的道。
出了任夫人的院子,景牧在原地站了良久,聽見裏面隱隱傳來哭聲。
嘆了口氣,而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