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章:河邊往事

一百三十五章:河邊往事

有一處江河川流不息之所,岸上岩石上坐着一位中年人,一臉平靜,相貌堂堂,穿着一身紫藍色衣裳,他湛湛有神的眼睛裏儘是波瀾不驚,耳朵正在聆聽着這一條通往重光城護城河的嘩啦啦水聲,輕嘆中帶着愧疚,令他開始緬懷那口口相傳的人事風景,可是他在這裏坐了很久很久,一天到晚一動不動。

時值中午,水光照映他白皙的容顏,河風獵獵襲來,吹亂了他不在乎的青發。

紫藍服中年男子經常出沒於這塊地帶,這裏的河邊戈壁壘多,起伏不定,一般算得上人跡罕至,他卻甘心留連在這個無聊地方,除了打坐與認真調息之外,就是常常望着水光連天,煙波浩渺的對面,時而出神。

“湃氣乾坤定,袖臂葬風雲。”

高髻的中年人喃喃自語,他的右手邊,也就是西面方向,那口海接觸封劍海的下游,海水滔天滂湃,是個陸地中的內海。他的左手就不一樣了,有兩條支流,一條蜿蜒綿亘古不變而南,是唯一一個漢境天朝與金帝明邦的分界線,名為斷狄河,與封劍海下游相通。另一條分支則是直通中原北部,氣勢宏偉,取名提洛河,當年有兩大高手在河邊決戰,淹死了不少平民,人神共憤。

湃氣乾坤定,袖臂葬風雲。

中年人嘆息之後,站起身子,然後背對河面坐下,看着前方遠處稀稀疏疏的農莊夫舍,突然輕輕將頭一撇,對着一提洛河源頭活水不安分的平面,躁動的水面躺着一位沒有穿上衣五官端正的年輕人,然後略有驚訝說道:“水開了?”

那一口深潭的流水十分急湍,撲啦啦地巨響,沖刷岩石激起了數層泡沫,可令人發奇乍舌是,自封劍海流下來的冰冷河水,在此時此刻沸騰不止。

這上游提洛河升起白氣與水面滾滾冒起的白煙攪和在一塊,略顯寒冷的河岸登時的溫度暖和了不少,連在岩石上打坐穿着紫藍衣服的中年人也發覺了氣溫的提升。

中年人與那個浮在水上的年輕人並不熟悉,只知道當時面朝大海打坐調息之時,背後的年輕人過來問了幾句閑話,然後就聽到水聲一下子比平常響亮了一節。現在中年人面對大陸,背着海面時,才知曉他是跳下了河流里,而且河水莫名其妙沸開得誇張。

中年人還沒多想是什麼原因讓河水沸開,遠方就有一道青影疾衝擊過來,夾着可怖的殺氣,利劍之芒破風呼嘯,直指自個的心窩,陰險可見一斑。

稍有分神坐着的中年人眉峰微挺,武息已經發覺冷冽殺式的一劍取命而來,他右手以自己看不見的速迅雷霆霹靂抬起,雙指夾住了一把白晃晃冰冷的劍身。

襲擊而來的是一位青衣男子,他氣憤填膺單手推着已經推不動的劍,咬牙切齒,雙眼完全迸出仇恨的怒火。那劍尖只離紫藍衣中年男子的心胸半寸之近,再次傾元而注於利器,卻是無法與其抗衡。

“當!”

夾着劍身的中年人兩根手指只稍微一動,長劍發出清脆一響,登時斷為兩截,又是一聲震暴,偷襲的青衣人只感覺勁風拂身,吹得眼睛下意識緊閉了起來。

青衣人摔出二十步之遠,撞在堅硬的礫岩石上,噗出淋漓的鮮血。

用斷劍頂着不算平正的岩石,顫顫巍巍撐起身子,青衣人怫然作色道:“雄東沛,你要為洛都千千萬萬的無辜人嘗命。”

被斷劍指着的紫藍衣服的男子略一驚愕,洛都這個五百年前耳熟能詳的名字,在今日被一個年輕人提起,有點吃驚,但他還是發出該有的警告。

“僅以斷劍示警,再來行刺,性命不留。”

青年人叫萬進,真姓名屠盡,與悅來劍爐的屠蘇一家本是一脈,他祖先屠將來在洛都混得風生水起,金寶山積,可好景不長。

五百年前洛都一場高人對決造成的水災造成大量平民失去家園,屠將來的孫子屠宰場在那時節流離顛沛,萬貫家財盡毀的仇恨全部冤上重軒昂與傲無天兩人,從小血性的屠宰場臨死前在床邊叮囑孫子屠雪恨,一定找到那兩名罪魁禍首,以血還血,以祭先祖在天之靈。

到了屠盡這一代已經是七代人了,他回來洛都之時已經改名重光城了,暗中打聽到屠家當年在水災中有一脈沒有喪命,去找后發現那人名叫屠蘇,氣質一般,頗有才學,但接觸才發現他心無抱負。

然而屠盡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對抗兩大修行者,於是投奔劍宗門下修練劍術與修為,改換了姓名叫萬進,成為劍宗第二代弟子。

萬進從浩族聖姑浩雲宵的口風打聽得出重軒昂早已經去世,而凌虛門傲無天也是相繼去世,這令他一下子失去為先祖報仇機會。隨着聖姑給的線索,凌虛門敗落與消失是經過他確認過的,而重軒昂的徒弟尚在人世,就是眼前的雄東沛。

目前報恨的目標修為高超,是自個不能撼動的存在。看着對方擲過來的斷劍頭,心裏五味雜陳,從小以報仇雪恨為已任,還花了大量功夫得到一把好劍,就這樣被擰斷了。

他憤懣不平,力量懸殊之下,還是選擇了拾起斷劍,心灰意冷地離開。

雄東沛看着遠去青影,無奈嘆了一口長氣,望向提洛河裏沸動的水,喃喃低語道:“幾代人的仇恨,如同這個莫名其妙的河水,仍然沸騰不已,是年輕人熱血所致嗎?還是上流有人在推波助浪?”

半響,他沉聲道:“出來吧!隔着一層紗網,終究是躲不掉的。”

“無風不起浪,何來推波助瀾?”不遠處一顆大樹背後緩緩走一位女子,她身着寶石藍色衣裳,背着一把長劍,面容清秀,體態略微嬌小,秀眉之下有幾分逼人的英氣,走過出這一帶不多見的樹林,來到雄東沛面前。

“始作俑者,就是你吧?”雄東沛打量了藍衣少女,逼問口氣並不懾人,話語中充滿着責怪。

藍衣少女冷冷一笑,略略拱手說道:“在下浩雲宵,參見雄前輩。”隨意動作的她見對方輕輕呼出一口閑氣,並不直接回話,又坦白道:“方才那人確實是我有意安排,望前輩不要見怪。”

“沒有誠意,也罷了,不跟你這個女娃娃計較,說吧,來此地何事。”雄東沛單刀直入道。

“我也是背負五百年前的使命而來,望前輩見原諒。”浩雲宵直截了當道。

雄東沛感到殺意波動,卻滿心不在乎,轉身走近沸開的河水旁,看着頗高的地方過濾出來的河水沖不走水中的年輕人。說道:“五百年了,你們浩族還懷恨在心,冤冤相報何時了,大浪淘沙東逝水。若果真要與我雄東沛為敵,折損的可是你們浩族的武學奇才,年輕彥俊。”他對自己的實力有滿滿信心。

也認可這一點的浩雲宵也跟着他方向,略微一撇眼角,出奇發現提洛河源頭口下面深處,有一個年輕人躺在河面,任由滾滾冒泡熱氣升騰的河水沖刷,無論流下來的水勢怎樣兇猛與莫名燒開,都影響不了面孔朝天、身子擺大字的人體位置,嘩啦啦的水流只是將他身體起伏跌宕而已。她忙稍微低頭抱拳道:“雄前輩您誤會了,我們早已經放下仇恨,可聽說雄前輩可不是息事寧人的人。”

雄東沛道:“小姑娘,你回去告訴浩荊南,我絕不會仗着湃氣神拳對你們懷有斬草除根、先下手為強的敵意,況且師父當年與傲無天決戰之時,已經通知過洛都所有的人,當初你們之所以聽不見良言,還不是看我師父是金帝的明邦的人,不足為信,才釀成大禍。”他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惋惜的氣。

“我們知道雄前輩不是這樣的人。”浩雲宵道。

“那你們浩族還大張旗鼓,非尋上五百年前的舊仇不可。”雄東沛問道。

“總體來說,我們浩族綜合實力十分強大,與其他痕、符、巍三族旗鼓相當,光這幾屆培養新形出爐的人才可見,我們是不甘心五百年前的大仇。當然,冤有頭債有主,重老前輩的好心我們是曉得的,但是凌虛門傲無天的後裔,我們是絕不會輕易放過。”浩雲宵斬釘切鐵道。

這句倒是讓雄東沛略有詫異,不是找上自己報那水淹洛都之仇,而是那個目中無人、到處挑戰各方一霸的傲無天。他捏緊了拳頭,骨骼咯咯作響,咬牙切齒道:“我雖然也恨傲無天打死我師尊,但與他的後裔無關,你們這是為何?”

“雄前輩,你們金帝明邦的人崇拜武者,而我們漢境亦是如此,只不過我們的家族還崇拜一物——水……麒……麟。”浩雲宵前面說的順溜,後面卻放慢口吻。

“水麒麟?”雄東沛略微沉思,然後又幡然醒悟道:“你們是想抓了凌虛門的後裔,來祭祀水麒麟,信仰才能堅定不移嗎?”

“當年的水災,死了不少人,帶有三點的家族認為水麒麟為禍,於是出走家族的極多,我們雖然知道水災人為的,但在也無法證明,所以先祖就傳下規定,千方萬計要凌虛門的後裔來祭祀水麒麟,得到各房的緩解與認可……”浩雲宵開門見山道。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萬代風雲染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萬代風雲染
上一章下一章

一百三十五章:河邊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