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海上堵截
七王之亂表面上是皇后公孫芸惠,也就是現在的女帝謀害親夫稱帝,背後的情況相當複雜。
七王的起兵也不是偶然,沒有財力和地方豪強的支持,七王如何能在短時內迅速聚兵幾十萬,而且長江以南人口少,又何嘗能在三年之內被女帝擊敗,其中的關鍵還是財。
女帝緊緊抓住了北方的財力、人力,如果沒有特權的許諾和默認,焉能讓北方的巨商甘效犬馬,江南的財主又如何在關鍵時刻倒戈,其中的端倪要複雜得多。
女帝一面捂着爛瘡,一面暗中派人暗查,既是不想立刻翻臉撕破臉皮,同時國情已到刻不容緩的地步,必須敲山震虎殺雞駭猴,讓既得利益者有所收斂,好用溫水煮青蛙,慢慢的消化掉。
當天晚上,樓船緩緩駛往長江入海口,逆水行船,還不能升帆,一夜才走了五十多里。
清早,沈雲卿在船頭眺望岸邊,隱隱還能看見西南遠處的攔海大壩。周雪琳起了大早,在楚惠兒攙扶下,也來到船頭透氣。
昨晚暈船一宿,原本紅丹丹的臉蛋兒上森白如紙,毫無血色。見沈雲卿負手立在船頭,便是上前來到一旁。
“沈公子不暈船嗎?”許是暈船厲害,周雪琳已是沒了男子腔,話語間多了幾分陰柔。
沈雲卿忙是回頭,目光落向周雪琳時,不免有些悸動,不知為什麼,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周公子昨晚暈船了吧。”
“嗯,此船看着很大,但海上搖擺不定,着實難受的厲害。沈公子不暈船嗎?”
“還好,在下久居江南,行船騎馬都是家家常便飯。北方人初到江南,最不慣的便是江南的小船。海上風大浪急,周公子偶感不適,有些暈船在所難免,待過幾日適應了顛簸,癥狀便會自解。”
這時楚惠兒聽着來氣,忙不迭的埋怨說:
“我家公子吃的苦,遭的罪,又沒落你身上,你當然說的輕飄飄。幾時等你遭了罪,看你還能這麼輕鬆。”
“好啦小惠,咱們也是第一次坐船出海,人家說的都有道理,你怎麼能埋怨人家呢。”
“公子,就是嘛,他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二女喋喋不休,沈雲卿嘆氣搖了搖頭,乾脆不再搭理二人。
此時船東陳炳言與船工緩緩升起了船帆,藉助風勢加速航行,沈雲卿回到艙中登上二層甲板,全衡一直守在二樓眺望以北的海面。
“閣下是擔心有人海上攔截?”沈雲卿問道,也舉目眺望海面。
全衡點了點頭說:
“歹人勢力頗大,既能控制長江碼頭,難保他們沒有船隻。昨晚途徑壩上外海,隱約看到壩上有火光,想來定是他們加強了戒備。”
但怕什麼還真來什麼,正值二人說話之際,北面海上隱隱現身幾條海船,全衡立時緊張起來,眺目觀察片刻,臉上的陰雲漸濃,他說:
“沈公子,遠處行船是江南船幫,還是附近的海船?”
沈雲卿定睛細看,由於隔着太遠,尚有十多里路,實在看不清旗號,他為難說:
“眼下還只看到七八艘船,看樣式,像是近海跑貨的貨船,也許是蔡家的船幫。”
“蔡家?就是新瑞號錢莊的蔡生廉?”
“正是,前幾日我曾去蔡家府上,江淮道節度使汪晨貴托他買糧運往江淮賑災,因此蔡家應該是將舟船全部調回了秀州,許是蔡家的船往回趕路。”
全衡聞訊目光頓時一凝,他說:
“嘶……不對呀!”
“怎麼不對了?”
“我聽說汪晨貴今年春便去了河南道買糧,怎還會拖到現在來江南買糧。”
“可河南、河北兩道的糧,不是保着關中和京畿兩道嗎?”
“不,關中、京畿兩道雖然有所歉收,但與常年相去不大,朝廷為保關外道軍糧,故而從關中、京畿調糧,而後從兩河調糧入京畿、關中,如此可省卻大量運力與途中消耗,因此關中、京畿兩地缺糧並不嚴重。
而且兩湖、江南年年有米經由運河輸往北方,兩河道最近兩年風調雨順,儲糧應該足夠應付江淮道災情才是。”
“但也許是江南道距離淮南更近,汪晨貴在河南道買糧接濟淮南,也在江南道買糧接濟淮南,如此豈不更快。”
“也許是,但怕是並不簡單吶。”
“閣下何意?”
“此事不說也罷,待會來船靠近,倘若要登船,我等不便露面,還請沈公子務必小心應對。”
“閣下放心,我百通利票號雖然日薄西山,但在江南還是有些臉面的。”
沈雲卿自信百通利票號一百多年的牌子,在江南還有些餘威,縱然如今江河日下大不如前,但名號在江南的地界,即便是一方豪強,也要給三分面子。
南北兩船相向而行,不消兩刻時間迎面遭遇,沈雲卿一眼認出是蔡家的船隊,足有二十三條一千石的大船,一艘一千五百石船。
一石約三百四十斤中國市斤,約一百七十公斤,載重一千石,就是一百七十噸,取方形係數0.55,排水量有三百噸,對於當下的造船技術,兩千石的船舶不能不說是大船。
可惜朝廷的制約和技術瓶頸,即便是排水量六百噸的木船,也不能出海遠洋,因為龍骨的處理工藝和強度,不足以支撐如此大的船隻,在海上的受力。
同時較平的船底,也不利於吃水和穩定重心,最多只能在近海游弋,不能遠洋。
而朝廷的遠洋大船龍骨工藝高超,吃水又深,十分便於遠海航行,遠海的貿易被朝廷壟斷半數以上。制約民間海船的目的,也是限制民間遠洋貿易,與朝廷爭利。
按說民間貿易發達,能刺激經濟,促進商品經濟向更高層次發展,但也得看在什麼時候。
如果地方財閥割據,對外貿易的膨脹,勢必促進地方財閥的膨脹,在農耕文明時代,地方財閥膨脹到一定程度,就是造反,因為已經沒什麼比皇權更具誘惑和投資的商品。
岐帝國四百餘年來,地方長期實行軍、政、財分離,最大程度解決了刺史、節度使制度的獨攬大權的弊端,但正所謂摁下葫蘆浮起瓢,治好了兵權政權,卻醫不好財政弊端。
分化軍政派系的主要手段仍是利益牽制,給誰賣命都是賣,皇帝不差餓兵,要地方兵權忠於皇帝,必然得有實際的好處,所以大岐武官的綜合待遇其實要好於文官。
否則武官集團也不能死保着女帝,正因為有利。
但文官也不甘寂寞,“充分利用”朝廷政策,吃拿卡要雁過拔毛撈取好處,勾結地方巨商,利用職權加以庇護,一年兩年還不至於生患,但三百年四百年,就是一隻蚊子,也養成了肥豬。
所以,再好的體制,適應一個時期,但不是萬能的,隨着時代發展,理念更迭,新生事物和概念的出現,都會面臨各種問題,關鍵是在不斷改革完善,讓體制變得更為適應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