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七十六章 風神笙竽清蔌蔌

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七十六章 風神笙竽清蔌蔌

待殿內其餘諸妃都走了,榮宸這才轉首對着長安說道,“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我這殿裏是缺了你的椅子還是少了你的凳子了?”

慕長安聽了,反而倒是十分好脾氣地淺淺笑了起來,“謝阿姐賜座。”

慕長安此時有意哄着榮宸,聲音越發優柔婉轉,聽得榮宸面上也不禁柔和了些許。

而跪在地上的周氏聽着她頭上的那一番姐妹親昵,嘴角卻是忍不住勾起了幾分帶着諷刺的笑意。

她此時在想,若是等這位長安郡主知曉了瑞和一年回南一役背後的真相。

隔着那樣深重的血海深仇,也不知往後這姐妹二人相處還能像這樣一般真心實意地笑上幾分。

等瞧見慕長安撿了張椅子坐下后,榮宸方才看向大殿中央還跪着的人身上。

“如你的意,人都打發走了,你現在是還準備讓本宮下來親自請你開口的意思了?”

“妾不敢!”

周氏小心翼翼地道。

“那你就趕緊起來說正事兒。”

周氏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是以她也不再言語,動作麻利地直接起了身才回道。

“這事兒還得請您容妾詳稟,其實妾方才提的將各家府里庶出的子嗣挑選一二,一併邀請赴宴的提議,這確實也是皇上的意思。”

榮宸挑眉,卻也沒有開口,只是看着她。

似乎是特意留了些時間給榮宸消化一下似的,周氏說了半截兒之後,又稍微頓了一頓,才繼續開口說道。

“因了皇上的吩咐,妾這才斗膽來說這一番話,皇上知道您有心結,所以也不知道怎樣跟您說才好,恰巧知道了妾今日要來洛水,這才讓妾身來提。”

“顧念着本宮有心結?”

榮宸言語重複了一遍后,看着周氏兀地便嗤笑出聲了。

“甚好!倒是他有心了,那你們的這份心意,本宮得好生受着才是!”

榮宸方話落,便是闔宮一陣靜謐。

周氏十分自覺地半句也不敢再多說,人家是同胞姐弟,內里再如何鬧脾氣那也是血親關係。

她又算個什麼身份,指不定一個不注意就又被當成了個撒氣的用處來用。

對於這一點,嫁入慕氏一族這麼多年的皇貴妃娘娘心知肚明得很。

又隔了好一會兒,半眯着眼睛靠坐着的榮宸長公主方才微微抬了眼角,對着周氏冷聲嘆道,“甚好!甚好!”

她的面上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但這宮裏的這些個明眼人一瞧着便知道她這是心情很有些不大好的模樣了。

是以算不得蠢笨的周氏站在那裏看着榮宸的這幅模樣,一時之間也摸不清楚她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所以周氏此時自然也不敢再隨意張口過多地言語,以免為她自己,甚至是周家引來不必要的災禍。

畢竟眼前的這位榮宸長公主在她心裏從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更何況,這位長公主殿下的脾性在這盛京城也是出了名的。

周氏只得緘默不言,她此時倒是希望殿裏的這位郡主殿下能開一開尊口,否則榮宸這等威勢,着實壓得她快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方才周氏俯首請罪時,榮宸瞧着殿內下首幾人的眉眼官司,一時之間只覺厭煩,乾脆就直接閉了眼,不再搭理諸人。

而慕長安一直干坐在一旁,看見她家阿姐的動作,自然就更是作壁上觀的態度了。

但她也並非是沒有感覺到總有人在有意無意地觀察她,方才是那位程婕妤,而現在,這位皇貴妃似乎也把幾分希望放在了她身上。

慕長安生來尊貴,這些目光是受慣了的。

是以當時慕長安倒也並不想深究,也並沒有把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她心裏琢磨的,是皇帝派周氏來洛水的真正用意。

此時周氏等着她解圍之意太過迫切,她倒不能貿貿然就開口了,所以長安殿下打定主意繼續當個隱形人。

其實皇帝吩咐這位周貴妃親自來洛水說這件事兒,長安只稍稍一想便也就明白過來了。

如今翌朝執政的當今聖上自從登基之日起,便毫不遮掩地一直在打壓世家派系,加之其行事手段強硬,早就已經惹得了那些個老牌世家十分不滿。

雖然先帝也打壓世家,但卻沒有當今皇帝現在這般地明目張胆,不留情面。

而且皇帝親自指派的那些個為他做事情的新官酷吏們辦差事的章法同樣也是各個堪稱雷厲風行,絲毫不顧念半點情面。

姑且不論其他,只是帝王對此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而另一方面,更實際的問題是,這些個僅僅憑藉著一腔才華和一身的能力走進大翌朝堂的年輕人,大多都是毫無根基的。

所以當他們走到了一定的位置,自然而然地也是需要提拔一些可以在他們不方便的時候替他們說話做事的人。

尤其是需要一些應該在某些場合發表政見的時候,主動願意為他們“發聲”的人。

而聖英帝這時候顯然並不把這個當作“結黨”了,所以朝陽殿對此也是樂見其成的。

是以長此以往,後來的朝堂之上自然也就進了越來越多的年輕官吏們。

他們行事手段不忌,做事只看結果,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出生微寒。

在東洲大陸,尤其是在大翌帝國的境內,那些自恃身份的人家,從來都是最為重視妻妾之分,嫡庶之別的。

而且這些個有身份的人家,通常都是那些個有家族歷史傳承或有着濃厚的家族精神底蘊的人家,諸如現如今的那些個世家大族。

而之所以將這些個大族稱為世家,枝繁葉茂只僅僅是其一。

其二則是在有東洲文字記載的紙面上,他們各自的家族傳承幾乎從未斷過任何記載,家族文化源遠流長。

祖脈,方為家族之根基。

至於在東洲大陸其他更多的大部分平頭百姓的家裏頭。

家裏講究的則是多子多福,老百姓們普遍的想法都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也都是為了幫襯着家裏。

但卻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或是長大之後憑着一大把力氣種莊稼為家裏減輕負擔為目的在的。

更甚至於,有些家裏稍有些薄產但是眼皮子卻是又分外淺顯的那等人家,誕育子女其實也就是為了他日結兩家之好。

不過也就是以聯姻為家族拉攏一份助力罷了。

是以普通人家裏,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那些商戶人家裏,嫡庶之分是不嚴重的,也是不苛刻的。

更甚者,迄今為止在東洲武林的各大世家之中,更是有個默認的規矩是門派大位有能者皆可居之。

這也是絲毫不顧及所謂的嫡庶之別的。

是以在這些普通人家,以及是寒門所出的子弟身上,嫡與庶在他們眼裏並不是太緊要。

更有些貧寒人家,有了嫡子之後,就不會再需要嫡女了。

這樣的人家通常反而會去生育越來越多的庶女,或是發賣了換銀子給家中嫡子斡旋功名,或是將孩子送進別人家裏做工為奴補貼家用。

畢竟若是將家中嫡出的女兒這樣對待,會讓為人父者,一家之主顏面無存。

嫡出的女兒是臉面,庶出的女兒,也就不過是個可以補貼家用的奴才罷了。

而對於一些富貴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兒家,在這樣的人家裏的普遍情況下,無論是嫡女還是庶女,本質上都是要為了家裏犧牲自個兒的姻緣的。

所以無論嫡庶,府里都是要一併養着的,至於再多的,族裏卻也是不會再多管的了。

其實這也恰恰是時人尚不知禮儀教化,思想固步自封,卻又常常以上面的貴族人家行事準則為條則。即便他們並不怎麼了解那些個貴族如此在乎嫡庶之別的真正緣故。

所以現如今的大翌朝堂,帝王若想繼續在寒門之中選賢舉能,就必須允許寒門新貴們自成一派。

如此,方可抗衡那些個藏在朝堂背後利益關係錯綜複雜的老牌世家們。

而聯姻,自古以來便是聰明人在國與國,族與族,人與人兩相之間展現友好,甚至是依附之意最為簡單且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

所以又因了如今朝中正得臉的幾位新貴,有些本身便是庶出之子的出身,有的則是家中僅僅只有庶妹。

如此,帝王自然不好貿然直接就賜婚,畢竟自來帝王賜婚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再不濟,那二人也是互有情義。

他這會兒子賜婚,這兩個原因都沾不上,若是日後因此生出一對怨偶事小,叫人看了笑話才是大。

帝王之尊,裡子可缺,面子上,卻是不可少了半分的。

所以當此之時,帝王若想要施恩於新貴,上上之策便是許親,最好是兩家都心甘情願地求到他面前來,求他許親的。

雖然一旦聯姻成了,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不過如此了。

但是這些個朝堂新貴能憑藉一己之力走到如今的這個地步,自然也不是那些個拎不清的人。

家中適齡姑娘的婚嫁自然也是頗多波折,一來是因了高門之家在乎老祖宗留下的門當戶對的規矩,自然是看不上這等出身不好的人家的了。

俗話說娶妻娶賢,若是娶了個小家子氣的兒媳婦回府,生兒育女,綿延後嗣,那後代子孫的福運連帶着可都要受到幾分連累波折的啊!

而那些門第低的,這些個新貴之家當然如今也是看不上眼的了。

與他們門第相當的,又顧忌帝王的想法,生怕就因此引來了帝王猜忌。

皇帝陛下允許,也容忍這些個初入朝堂,好多事情尚摸不着頭腦的新貴們藉助聯姻的力量去做一些事兒。

但這卻並不代表皇帝陛下也可以容許他手裏的這些刀刃之間相互交好。

甚至於是相互聯結姻親之好這種事情,就更是不可能被允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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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翌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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