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酒館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嗨,喝酒嗎,好酒啊!”
雄厚的聲音穿透撲面陣陣的風,跨過大理石的道路,傳到哪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耳里。
老人年近八旬,身子骨卻依然硬朗,皺紋留在滄桑的的面龐,卻掩不住年輕時的俊朗底子,遠遠望去,還是那樣的值得依靠。老人聳了聳肩,抖落抖落貂絨上的灰塵,朝着聲音的來處:“到這裏來喝酒,你也不怕陛下怪罪你。”說著還笑了幾聲。
只見聲音來處也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只是比眼前的老人要年輕許多,大步流星走到跟前,說:“陛下絕不會怪罪您。”說著解下腰間的酒葫蘆,遞給老人。
“而且,相比此情此景,您也想好好喝上一杯吧。”
老人接過葫蘆,聞了一下:“嗯,百香茅,釀的不錯。別的沒學會,釀酒到學了八九成。”
說罷轉過身,望着高高的石碑,將酒壺一開,瞬時間酒香溢滿了整個山坡。
花白老者說:“我記得小時候,曾經有人說過,牧將軍釀的百香茅,是難得的上佳之品。”
老人說:“也不知道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了。”
思緒一轉,一念追回幾十年,那一年,將軍十七,在南巡府有一個酒家,就在西越城郊的官道上,那世道,尋常老百姓少有喝酒的,說是朝廷的官道,不過大鄭諸侯國南巡王淳于顯仲撈銀子的搖錢樹。當然,只是小小的一棵。
不過,那時的天下早已不似寧朝那般強盛,宣寧盛世已經僅僅是中原人口相傳的故事,宣氏五百年的江山被手握重兵的藩鎮瓜分,又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分了一杯羹,齊朝收拾了這亂局,卻很快又被善用騎兵的單驍打敗,不過復仇的單驍人對於中原的管理並不感興趣,就扶立這片大陸比寧朝還久遠的王朝———大魏白氏做那天下的共主,也就是將軍所在的大鄭。另外便在中原扶立各個勢力,冊封了十三諸侯,可惜這單驍畢竟不是草原唯一的帝國,寧世宗北伐由芮成功才讓單驍得以居東部草原稱雄,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古青十八部逐漸一統由芮曾經的草原,建立古青汗國,並發動了對單驍的進攻,單驍因此元氣大傷,失去了對中原的威懾力,王權並很快被在遼東的中原部將篡奪。白氏大鄭因此得以做天下真正的共主,可失去了單驍的威懾,十三諸侯對大鄭王權並不買賬,因此相互征伐,草原古青十八部也在擊敗單驍之後再次陷入紛爭,整個天下陷入一片戰火之中。
當然這些亂世成因,不是被當時將軍所考慮,畢竟此時他只是酒家掌柜的養子,天天給酒家打打雜什麼的,雖是養子,但酒家掌柜夫婦對他視如己出,而且準確的說他是被寄養在哪裏,似乎牧將軍的父母因為什麼事情需要他們作為酒家掌柜的故友幫忙照顧,酒家兩口子姓顧,當家的人稱顧老三,據說曾經在衡州王駕下當過兵。退伍后徒步南巡,以避戰亂。也道是民以食為天,這周遭市井,販夫走卒,百姓往來於官道上,總是要吃飯的。顧老三在投軍之前,原來是個庖廚出身,此刻邊在這西越城外的官道上立下這小小酒樓,餬口營生。不想幾年下來,竟有餘財,生活倒也自有餘饒。遠遠看去,這是一個不錯的人家,牧將軍也跟普通人家的半大小子沒什麼區別,除了從小手心裏的鷹形胎記。
那日,小雨霏霏,官道上幾乎沒有行人。酒館中倒有些避雨的掮客販夫。這些人,白日裏受着風吹日晒,又或者被城門樓子的兵丁敲詐勒索,漓了一身雨,到顧老三的店裏去去寒。可是,這南巡王駕下的年景,卻沒多少人能喝的起酒的。於是,除了些生意不錯的,大多數人也不過是來吃口溫熱的米糊酒糟。不過說到酒,這家官道小店卻是有點特色。據說這顧家的老闆娘,年輕的時候給衡州王太傅做過廚娘。學了一手釀酒本事,自家釀的米酒竟然香味濃厚,往往在官道上,人們聞着味兒就被勾了過來。雨天晚上暗得早,傍晚的時景,也跟半夜沒什麼差。只聽的這店內的食客說:
“這臘月里日子就是短啊,每天做工五個時辰就能歇了。要換了熱的月份,指不定要干到什麼時候。”
這桌又有食客回道:“你們那工還不好?跟着張大財主每月初一十五還有頓酒喝。唉,我聽說那張財主新娶的小老婆長得標緻,據說是哪個村的村花。”
“什麼村花啊,那就是一家佃農,我七大爺的遠方表舅,可憐啊,前年年成本來就不好,張財主看上他們家閨女,有意給他們家漲租。好么,今年這王府又說加稅蓋什麼望雲樓。他家活活給拖垮了,這才合了那張財主的意。可惜啊,那張財主的大老婆是個河東獅,只怕那丫頭日子不好過咯。”
“你小子,自個兒沒個着落還有空搭理人家好不好,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這街坊鄰里的事兒。這時從屋子裏傳來老闆娘的聲音,“老大,出去看一下門外關野雞的篷子有沒有掉,這雨下的,別給淋出事,抓了四五天就抓了這一點肉。”
只見翻開帘子,走出一個小夥子,正是牧將軍。牧將軍大名叫牧青翰,據說是親生父母起的名字。這青翰一邊走還一邊說:“沒事,阿娘,回頭我再去山裏打幾隻野豬。”說著就出門,順着屋檐下沒淋到雨的縫兒,到了雞窩旁檢查了一下,又蓋了些茅草。左看看右看看,走的時候又回頭看看,實在放心了才回。
走到店門口,忽然看到門口的房檐下靠着一個人。牧青翰趕忙上前俯身察看,先探了探鼻息,沒事。又翻了翻眼皮,也沒事。
“不用翻了,這很明顯是餓的。”
“嗯?”牧青翰一抬頭,只見顧老三正彎着腰看着他們。臉海靠得十分的近,嚇得牧青翰一屁股坐到地上:“阿爹!你怎麼又腳底沒聲的過來。”
顧老三沒有理他,只是抓過地上那人的胳膊:“怎麼著,讓我老頭一個人抬啊!”
“我來我來我來。”牧青翰趕忙搭起另一隻胳膊,爺倆一道把這人看到了店裏的大木桌上。這旁邊的食客見此,也不見怪,跟着同行的夥計說道:“看着沒有,又餓倒一個,你說這日子過得,唉。”“唉,誰說不是呢。”旁邊的食客也一邊應和着。聽到這爺倆喊家裏人,顧家老闆娘王大娘和家裏另外一雙兒女都出來看看情況。
“看,顧老頭那寶貝閨女出來了!”旁邊的食客刺客眼神饞勾勾盯着那個王大娘身後的女孩,而且很自然的還忽略了女孩身邊還有個半大的小子。
女孩身着布衣,一尺紅繩系在秀髮上。面色清麗,舉止卻十分麻利,王大娘還在問情況。她便已經將桌子上多餘的碗筷都收起來。
旁邊食客看着打趣“看着姑娘又好看又勤快,不知道顧老頭以後會便宜哪家的愣頭青啊。”一旁自己家媳婦說:“還便宜哪家,那不是有個現成兒的嘛”說著指了指那邊的牧青翰。
聽着那食客摸摸下巴,拿出一個惋惜調調:“也是啊,養個乾兒子還這麼好,可不照着女婿去嗎,不然這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不但不張羅婆家,這些日子都不怎麼出後院了。”
“人家不出門是因為這?還不是因為城裏城外這些日子總有姑娘無緣無故就失蹤了。”另一桌瘦乾乾的小哥說道。
這食客聽聞,則說:“我也聽說了,也不知道是怎的回事?”
“這兵荒馬亂的,誰知道呢?”
顧老三一家也沒有在意這些食客閑聊,只是好好的把眼前大漢扶好躺穩。看着躺在木桌上的漢子,顧老三說:“老大,跟他喂點稀得吃食,先讓他緩過來吧。”這頭牧青翰應了,可旁邊的半大小子卻嘟囔起來:“說的跟咱家有乾的似的。”女孩摸了摸小子的頭:“明天姐姐去集市上去買米面,然後就有了。”然後轉過頭對牧青翰說:“大哥,我去給這個壯士盛點粥。你腳程快,可以去李家村借點糧食,這餓久了光吃稀得也不頂事,明天我去集市買了你再換過去。”
“好的,小葳,我這就去。”他轉身就要出門。王大娘後面叫住他:“把你阿爹的斗笠帶上,雨不小呢。”說完示意小子去拿,他熟練的取來,交給牧青翰。說:“哥,明天也給我做把弓吧,我也想跟你出去打野豬。”說完露出討好的微笑。大哥接過行頭披上:“明天要是不下雨就給你做,小谷肯定一打一個準。”笑了笑,還摸了摸顧谷的頭。
“對,說起這個。”顧老三跑去柴房取來弓箭和一把柴刀。“雖然路不遠,畢竟天黑了,帶點東西防身。”
“唉!”應了一聲后,帶上傢伙就出了門。李家村離官道不遠,距離顧家酒樓也就五六里路,按照牧青翰的腳程,往返也就半個時辰。幾盞茶的工夫就到了。本來這人人家裏的糧食不夠,再沒有隨意接濟人的。可牧青翰為了店裏的供應,時常來附近山裡打獵。有時請村民幫忙,經常回送些獵物,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熟絡了,看着他來,便各家湊了湊,湊了些米和白菜。牧青翰感謝之後,便往回走。
雨還在下着,黑夜襯托着道路更加泥濘。牧青翰把糧食裹在衣襟內,快步往回趕。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陣腳步聲。據說李家村這一帶時常鬧山賊,為此附近幾個村落自發組建了一群莊稼把式,牧青翰因為從小力氣就大,就常常給這些鄉勇幫幫忙。一起打打山賊什麼的。
這大晚上亂竄,沒準是山賊。牧青翰想到這裏,慢慢放低的腳步,躲在一棵大樹后靜靜窺探。巧了此事雨也停了,慢慢的露出了月光。
藉著月光看,果然是一幫衣衫襤褸的山賊,披頭散髮的,大概十來人。正圍着一個穿布衣的女孩。遠遠望着,“這不是李六叔家小翠嘛!”這才想起剛剛李六叔說小翠沒回家着急,原來是給山賊給盯上了。“得想個辦法救她。”
卻聽見山賊說:“終於抓住你了,你這小妮子也太能跑了!”
“你們要幹什麼!”女孩驚恐的捂住胸口,顫巍巍的喊。
山賊中一個大個頭的,沒好氣的說:“幹什麼.......啥都不能幹!唉!要不是人家要的是沒碰過的,能放過你,哼,帶走!”說完就要帶走。突然一支箭飛來,射中了那山賊的手臂。那山賊忍不住大叫:“是誰!是誰!”一邊喊着,一邊揮舞着手上的有點生鏽的刀。
牧青翰也不出聲,躲在暗處又是嗖嗖的幾箭。幾個山賊應聲而倒。牧青翰沒怎麼學過武,可是天生比別人力氣大,年紀不大,卻拉的開五十斤弓,他那一箭出去,威力不容小覷。而且由於這酒樓的肉食,多半是他打獵打來的,常年獵食,也練就他一身好箭法。可是畢竟離得近,射了幾箭后就暴露了所在。山賊看到了他:“那個放冷箭的在這,上啊!”剩下七八個山賊,都提着刀衝過去。牧青翰手上箭已經用完,只有一把柴刀,哪裏是對手。眼看這陣勢,馬上就想溜。山賊哪裏肯讓,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抓住蓑衣就砍。
牧青翰趕緊扯下蓑衣,一個踉蹌在地上滾了三滾才勉強挺住。這山賊估摸着也是久經打場的,看着牧青翰倒下,上來就是一腳,再追上來,一腳踩着他的右手臂舉起刀:“小子,現在就教你,啥叫不該管的別管!”其他幾個山賊也趕緊衝過來,把他抱住,動彈不得。
望着山賊的屠刀,本來力氣很大的牧青翰竟有些怵,手臂掙脫不開。此危急時刻,牧青翰用右手拍擊着地面,說著:“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
就在山賊要砍過去時,突然牧青翰手中感到血氣熱涌,似有無邊的力氣在掌心凝聚。手臂的一根根血脈變得鮮紅,隨着紋路由掌心的胎記向外蔓延。牧青翰心想:“終於來了。”
隨後大喝一聲,掙脫開來,並將幾個山賊甩出去好遠。站起來的牧青翰兩眼微紅,提起柴刀就向山賊殺來。牧青翰來勢洶洶,氣勢上已經壓倒眾山賊,他們嚇得連刀都拿不穩。
可牧青翰卻非常精神,連續跟幾人過招,沒學過武功的他竟然還耍了幾招像模像樣的刀法,接連砍倒幾人。剩餘山賊見如此情形立馬做鳥獸散去。
牧青翰看賊人遠去,隨即感到勁力卸去,有些疲憊。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調整過來。而小翠,早在剛剛纏鬥時,牧青翰打了個手勢,先行逃走了。牧青翰隨即省着力氣,一步一步的走回了酒樓。這時天已經很晚了。走在路上的牧青翰一直在思考剛才的事,他隱約聽到,山賊說了:“要不是人家要的是沒碰過的。”這句話,照以往,這些山賊也都是活不下去的亡命徒,打家劫舍怎有同情,此番只為抓人着實有些蹊蹺。想着想着,就望見酒樓的燭光。便走回了家門,天色以晚,店中客人都已離去。
顧老三看到兒子,只問為何去了許久。牧青翰把剛剛遇到山賊的事說了一通,大家也像見怪不怪,只詢問有沒有受傷,旁的也不說什麼了。只是牧青翰看到餓到的壯士已然蘇醒坐起,正大口喝着粥,便隱去了胎記發作的事,只是他這一副氣喘吁吁,顧老三心中便以瞭然。顧小葳接過借來的糧食,就去廚房做飯,一來給這壯士充饑,二來也給兄長壓壓驚。
那壯士一口悶下一盆粥后,總算是抬起頭,看到顧家人連忙抱拳說:“多謝各位恩公相救。”顧老三點點頭,只說句:“沒事就好。”
牧青翰就熱情很多,到了一碗水端到壯士面前。“壯士,哪裏人為何暈倒在我小店門口?”事實上,都看得出來他是餓暈的。可牧青翰看此人雖然有些面黃肌瘦,卻身材高大,眼神雖然疲憊,卻依舊目光如炬,整個人氣宇軒昂,總感覺不是一般凡夫,因而顧其顏面只說暈倒。開門做生意,總要多想着客人的感受,顧老三是個悶葫蘆,平時招呼客人還得是牧青翰來。
卻聽這話,那壯士哈哈大笑,端起碗中水一飲而盡,拖着疲憊聲音笑道:“這麼狼狽,當然餓暈的!走了幾千里跑到這兒的,就因為盤纏沒了,餓倒在這。恩公大可直言不諱啊。”隨後又是一陣爽朗的笑。接著說:“還不知道恩公一家姓名啊。”
看着這人言語爽快直接,又確實是逃難至此,料也不是個壞人,就說:“我是這家的夥計,叫牧青翰,這位是我義父顧老闆,還有我們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