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行路
自從那日當著自己貼身婢女的面給了蘇將軍一巴掌，服侍蘇杳的下人皆是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樣子，除了秋雁膽子還大點，春桃夏荷等人在蘇杳面前連頭都不敢抬。
蘇秦受了那一巴掌，力道是不大，跟撓癢似得，倒是把蘇秦給打醒了，蘇杳畢竟是主子，自己以前，是僭越了，只是公主這轉變太大，自己對她的印象，彷彿還停留在昨日她嬌滴滴的向自己撒嬌的樣子，今日就被打了，着實讓蘇秦有些接受不了。
一行人馬奔波在狹窄的山路間，除了馬蹄聲和偶爾的鳥鳴再無聲響，侍衛們統一的盔甲着裝以及飄揚着的蘇字旗號，無一不顯示出這行人保護的主人的身份高貴。
走在一側的副將瞧見蘇秦一直有些情緒低落，策馬上前，走在蘇秦一旁，捶了蘇秦一下。
蘇秦轉過頭來瞧見嬉皮笑臉的副將，皺了皺眉頭：“何事？”
“嘖，你小子自從那天從公主的帳篷里出來就不對勁，怎麼了？要我說你答應她算了，這都是自家親兄弟，幫你瞞着，別人要是能被公主看上不知道是積了什麼陰德。”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
蘇秦朝着公主的馬車那邊不落痕迹的看了一眼，平時軍中打趣他和公主的人不少，自己不是大聲呵斥就是不耐煩，這次被副將說笑卻是說不出平日的話來了，只淡淡一句：“休要胡說，”摸摸自己的臉頰，彷彿上面還有灼燙的感覺：“公主不喜歡我。”
副將一臉的不解：“那你不是該高興，我怎麼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我有何不對勁，有這時間觀察我不如仔細些保護公主，再出一次上次的事，你我都提頭見皇上吧！”說完策馬走開，獨留副將在原地瞪大眼睛。
副將迷惑的眨眨眼睛，有些摸不着頭腦，蘇將軍雖說人本來就冷，不苟言笑，而自從那次從公主帳中出來，基本上快冷成冰棍了，是有些不對勁啊。
馬車上，秋雁替蘇杳細細捏着額頭，看着公主蒼白的臉色，心疼的說：“怎麼好好的就暈車了呢？原先也沒這毛病啊，都是上次將頭磕了，還未修養好，蘇將軍就催着上路，瞧公主這小臉白的。”
蘇杳手肘支在軟墊上撐着腦袋，覺得頭暈目眩，這馬車按理說夠穩當的了，只是再加上自己頭本來就痛，這才覺得暈車暈的厲害。
這公主果然不是那麼好當的，全身細皮嫩肉的，在這馬車上顛了幾天，渾身像散架了似得，蘇杳自己揉揉大腿，又向外喚道：“春桃，進來給我捏捏肩膀。”
外面春桃細細地答了一聲，挪着小步子進來給公主捏肩膀捶大腿。
馬車又是一個劇烈的晃動，秋雁柳眉豎起，掀起帘子喊道：“怎麼當得差？！小心把公主摔了，要了你們的狗命！”
趕馬車的護衛也頗為無奈：“不是小的不當心，這山路本來就崎嶇不好走啊！”
“嘿，你還有理了是吧……我今天……，”蘇杳聽着秋雁收拾那護衛，連忙叫停了，將人拉回來：“行了，還嫌不夠吵么？！是我自己身體不好，賴不着人家什麼事。”
秋雁委屈的坐回來繼續給蘇杳按摩頭，嘴裏卻不饒人：“公主您就是心善，這些奴才也是看人的呢，到了燕國，您可要硬氣一點，別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欺負了去。”
蘇杳剛要回話，只覺得一陣噁心，連忙喊道：“快停車……我想吐……”
秋雁連忙喊停了馬車，和春桃小心翼翼的將蘇杳扶了出去，走到一旁的草叢裏。
蘇秦見前面的人馬停了，連忙走上前去詢問情況，夏荷走上去稟告，原來是公主暈車。蘇秦遠遠瞧着公主一臉蒼白的接過漱口水，旁邊的秋雁拿着錦帕撫着公主的背，沉吟一時，對全軍下令：“所有人休息半個時辰！”
這邊秋雁比蘇杳還急，彷彿快要吐出膽汁的人是自己似得，蘇杳今日穿了件翠藍色襦裙，衣袖邊角皆用金色絲線勾出鳳凰圖騰，如今下擺處卻沾了不少泥土，顯得蘇杳狼狽不堪。
蘇杳吐出來方才覺得舒服了一點，喝了幾口薄荷茶，聽見蘇秦說不用趕路了，長出了口氣對蘇秦擺擺手：“是我自己身子虛弱，這下又要耽誤行程了。”
蘇秦沒料到看着嬌弱的公主沒呵斥自己還挺堅強，不知該怎麼答話，半晌憋出一句：“來得及。”
秋雁瞪一眼蘇秦，不會說話就憋着，這惜字如金的吐出三個字還不如不說呢，我們公主給你臉了是不是？扶着蘇杳坐到鋪好的毯子上，一邊安慰蘇杳：“不礙事的，公主緩好了再走。”
這還沒做定幾分鐘，那邊來個騎馬的小兵，手中高舉着一明黃捲軸，馬蹄踏的塵土飛揚，看到公主立刻勒馬停下，幾步跑到公主身前，單膝跪下：“公主，皇上來的親筆書信，叫您親自打開來看，皇上吩咐了，只准您一個人看，”說著，雙手將信呈上。
喲，老皇帝的信，蘇杳挑挑眉毛，將那明黃的捲軸接了過來，剛要打開，那小兵又說：“公主，皇上只准您一個人看。”還隱晦的看了看一旁服侍的秋雁。
蘇杳看向那小兵，腰上掛着很明顯的令牌，服飾也是皇家親兵的樣式，說的話肯定是真的，只是……蘇杳糾結的看向秋雁，你們的文字我不認識啊，叫我一個人看，我如何看的懂？
秋雁卻只以為蘇杳是為難，貼心的退了下去。
喂，秋雁別走啊！不顧自己的眼神挽留，蘇杳看了看四周，決定自己先假裝看一下，等着小兵走了再問問秋雁。
剛打開捲軸，蘇杳就忍不住想吐槽一句，全宇宙都用中國普通話啊尼瑪！
也好，省的自己一眼摸黑的，蘇杳仔細看信：
吾兒安好:
見信如父，得知你半途遇匪昏迷，朕十分憂心……
看了大半天，洋洋洒洒兩頁過去了，半個重點都沒有，儘是些生僻拗口的官樣文字，無非就是假裝關心關心自己這個潑出去的水，安撫一下自己讓自己乖乖去和親，蘇杳看的不耐煩，把那幾張信紙翻得嘩啦嘩啦作響，快到結尾了，老皇帝在信中說：
吾兒，只要你完成與為父的承諾，為父答應將你許配給蘇將軍。
說到這兒，戛然而止。
短短一行話引的蘇杳浮想聯翩，蘇杳不動聲色的向蘇秦那兒瞥去一眼，天啊，什麼承諾？？老皇帝想什麼呢自己都已經嫁人了為什麼還能許配給蘇秦？難道我來燕國還有別的事情？
蘇杳又將這短短的一句話仔細看了一遍，先前全篇用“朕”字，到這兒卻說“為父”，語氣軟了不少，明顯是想跟自己套關係打親情牌啊，看來是蘇杳答應了老皇帝什麼事情。
這封信萬萬不能讓別人看了去，怪不得老皇帝千叮嚀萬囑咐，蘇杳拿出火摺子將信燒了，問那小兵：“父皇有對你吩咐過什麼嗎？”
“回公主，皇上並未特別吩咐過什麼，奴才只是個送信的。”
蘇杳一時之間覺得有些難辦，讓小兵回去復命了。
自己身邊現在只有秋雁可以信任，不過看情況，那個“承諾”應該只有老皇帝和“自己”知道，只是自己頂着這殼子，對原來的事情是一問三不知，這麼隱秘的事情，原來的蘇杳連隻言片語也不曾留下，叫自己從何做起？
蘇杳看着遠處重巒疊嶂，巍延盤曲的山峰暗暗嘆口氣，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