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劉醒的關係是怎麼樣的?
回想一下,初一剛開學時候,我們兩個互相看不起。
他是個矮個子,反正比我愛就是了,穿着人字拖,邋裏邋遢的,晚自習從不認真讀書,講話,嬉笑,完全沒有紀律概念。
他也看我不爽,什麼狗屁班長,狐假虎威一個職位,老子憑什麼聽你的?我讀不讀書不管你的事,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呀!
這是我們的敵對狀態,互相看不起誰,我除了必要的職務上安排之外,倆個月都沒和劉醒講過什麼話,儘管是上下鋪,能不講話就互不理睬,以及他那群狐朋狗友,就是找我抄作業的那一群。
後來矛盾激化了。
我們倆個都是暴脾氣,自尊心都很強的。我不記得我是怎麼惹到他了,反正他就是惹到我了!他媽的劉醒竟然翻我日記!那一本我專門寫嬌的日記!他媽的,嘻嘻笑笑的讓我覺得滿是對我的嘲笑!我的內心遭受到打擊,臉頰很燙,有氣出不了!
“操你媽!誰讓你翻我的日記!”我奪過來我的日記,推了一把劉醒,他踉蹌的後退了幾大步。劉醒沒我高,我是不怕和打架的。
“媽的!看你日記怎麼了!你肖雲嵐別亂罵人!”
“偷看別人的私隱你說怎麼了!你這個劉醒就是他媽的沒有教養的!”
“你再罵一句試試,是不是想干架啊!”
“來啊!誰怕誰啊!早就看你不爽!”
他一下子抱住我身子往門上撞……我們打起來了。
打得很累,很痛,我記得我把劉醒的眼鏡一拳打爆,碎片割破他的上眼皮,也割傷我的右臉頰……他呢——哈,就是一個神經病!一直往我胸口和腹部捶我,一陣一陣;拿着碎片往我的右臉頰劃了一下……可能是在夏天吧,兩個火氣太大了,對自己受傷的狀況混不在意,渾然沒有感覺疼痛感。
最後怎麼停的?
說起來,真是可怕,我斷了右手——骨折了,左手死抓着殘破的日記本,臉上汗水、淚水、還有不知道是我的還是我的和劉醒混合的血液……劉醒半臉全是是血,應該主要被鏡片刮傷了,也可能是我一拳拳往他臉上砸的結果,沒錯是用右手,因為左手拿着日記本。
其他部位都有受傷,打起來沒有分哪個部位能打,哪個部位不能打,打到了再說……
打到我沒力氣,慢慢的感覺到從全身傳來的一陣陣刺痛,想用手去試探哪裏受傷,才發現,右手伸不直了——骨折到了——天曉得我怎麼骨折的——可能我缺鈣吧。
真的打不動了,躺着,哭着,忍者疼痛,沒有哭聲的淚水直流。
很沉默,看着這本日記本,剛剛開始記錄,就破爛成不成冊了。
躺着,不知道躺在哪裏,全身的知覺只有疼痛感。
沒有任何想法,就是想睡一覺,我還平平安安。
……
劉醒,比我先起來。我無所謂了,我很累,我很痛……打不動了。我盯着劉醒那一副慘狀,難以置信那會是我打的——我覺得自己太過了。
我準備接受他的報復——我揚起頭,直直盯着劉醒。
……
那時候什麼時候,是下午應該好像,地上還是有餘熱,光線很充足,很紅,又很黃。不是很記得,他的眼神,面容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
他伸出他的手,想拉我起來。
我,接受了。
兩個沒有說什麼話,道歉也沒有。對於我來說,我們不知道要道什麼歉,原本是日記本的事情,但是在爭吵和打架過程中彼此又扯出難聽的話語,我們都是沒有教養的人。
所以我們沉默了,不說話,兩個人洗了把臉,將受傷的表像降至最低——因為我們要出去找醫生——男孩子的面子永遠是至高無上的。就像我,就算是用一隻手洗臉,也比劉醒麻利。
但是在洗臉的時候,我的胸口陣陣的疼痛。
是我的彌勒玉墜碎了。
這個玉墜是在媽祖那裏求來的。
這個玉墜承載我對嬌再見的念想。
這個玉墜是我在市裡和我在鄉下的唯一不同。
這個玉墜的右臂碎了,扎在我的胸口上,留下疤痕。
碎了。
價值1000多的玉墜碎了。
此時此刻,心理和身體都收到扎心的痛。
心慌。
又不知所措。
我那時候身上最貴的就是這個玉墜了,也是對我來說最有意義的一件物品。不僅是它的價格和玉的本質,而是它象徵著神奇。就像我能在2012年冬至那天的某一刻能遇到我想遇到的女孩子,就像我那一天向我喜歡的女孩子表白的勇氣從內心湧來,像我在寫情詩的時候的靈感閃現……
斷了,和我的右臂一起斷了,紅色掛繩也把我脖子勒了一痕,斷了。
心慌,莫名的心慌。
後來,就是我和劉醒各自回家一周,因為受傷,我們倆個編了個好理由,沒有破綻,也不會有人懷疑是我們兩個人幹完架之後還能一起去請假的。
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沒人知道,這是一件很奇迹的事情。
打了有多久?兩個人都不記得。
只是記得那一天,兩個做了很錯的事情。
也記得那一天,我們的關係變得不太一樣。
現在看來,那時候的我真的是一個鄉巴佬,暴戾,粗魯,要面子,爭強好勝的痞子行為在我身上表現的一覽無遺。我沒有理由嘲笑和看不起他了,他之後跟我說從沒想過我這樣的人可以打得那麼兇猛,不是他原本想像一個用班長的職務欺軟怕硬。
我也沒有想過我很打成那樣,完全失去理性的兩隻野獸。
可能真的是不打不相識,此後劉醒這隻野獸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一直都有人問我是什麼原因,怎麼說?我把他臉打殘,打爆他的眼鏡,差點眼珠子打出來?他呢,則是把我一隻手打斷,把我的全身難受,玉墜碎在我胸口?
說不出來,畫面不敢描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誰的心裏都有數。
後來,我為了上網,向劉醒請求幫忙,他幫我找到一個網吧,接納未成年的那種,陪我一起通宵;嗯,似乎很壞的劉醒,會被我家長說成不學無術混混帶壞同學。劉醒也很驚訝,我肖雲嵐竟然要違反校規去上網吧,多次向我確認,我肯定了。上網吧通宵是我想做的,為了寫一下東西給嬌,我忘了我寫什麼,八九成是一封信吧。忘了是2013年的冬至,還是2014元旦,我是為了紀念我見到嬌,還是為了慶祝嬌的又一次的生日,我去上一次網吧。
劉醒的家境比我家好,家裏有台電腦,轉給劉醒用的,那一晚,他放棄某一個活動,陪我去網吧通宵,我驚訝了!他沒有比我陪我,只要告訴我在哪裏就夠了,即便是我第一次上網吧通宵,我是不怕的,什麼社會混混……那晚除了寫了點東西,也玩了一晚上的遊戲,網吧的電腦和網速真是沒話說,但是,劉醒卻發燒了,他母親想問責我,去同學家玩一個晚上怎麼就發燒了?他替我打掩護。
後來,在中考前幾天,我叫他去離他家有一個小時車程的綬溪公園以及所謂嬌就讀的初中幫我看下那裏到底什麼情況,因為我要在我畢業暫時離開市裡之前的幾小時內要把我對嬌準備兩年的禮物送給她。劉醒去了,中考結束那天也陪我去了。
……
若我說劉醒這個人和社會混混沒區別,感覺自己,自己也算個禽獸吧。
劉醒,在初三那年做錯了一件事情。可能是因為在校的違禁物品被發現和沒收。本來只是可以簡單認個錯,接錯處罰這件事差不多就好了。但劉醒在他的QQ空間裏發了一句關於班主任的牢騷,被發現后,班主任大發雷霆。將退舍的日期從下學期提前到明天!並回家一周。
那時候,因為自己受到班級里的影響,向班主任提出不來晚自習。
班主任同意了。
那個晚上,劉醒和我聊了許多。等我收拾完東西,在操場轉了轉。又說了好多。
他認這個結果,他也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讀書的前途,他能做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高三畢業后,我和他見了一面。
我們談到了朋友一詞:
“我認識的人很多,但朋友的數量屈指可數,你是一個。我覺得,朋友這定義和作用,就能好比我們坐車一樣。認識什麼樣的人,就好比坐上什麼樣的車,特別是在網絡社會上。
一個朋友在網絡上添加了他所能添加所有的網友,這樣的朋友就是一輛公交車。你可以上去,到了你的目的地,下車,然後就是好久的沒聯繫。我也可以上車,到了我的目的地,下車,然後,就拜拜了。大家多一貫如此,不會去記得公交車有多麼好,車上的人不會去感激這樣的群眾性受益的朋友,反而會認為理所應當而已。
如果你是一輛私家車,那就不一樣了。車上能載的朋友都是相識相知的,從私家車下來的時候的感覺和公交車下車的感覺完全是不一樣的,有個關門的動作,你知道的,當車門閉合發出的響聲,你的幫助,讓他聽到了,他會記住的你這次的慷慨。
不想做一輛公交車,不會那麼熱心地將自己的所有的精力花在將車上的朋友們需求都得到滿足。幫助了他們,他們是怎麼樣的一群人呢?可能是窮人,只能和我開公交車的人為伍;可能是偶而上一次我這樣的車,突然之間讓我給他們點點贊之類,很快又沒有了聯繫;可能是在車上儀錶堂堂的,和藹善良的模樣,下了車之後,隨意地往吐了一口痰,有時候這穢物還臟到我的公交車,但是我不知道是誰吐的,那麼多人。你說呢。那麼多人,我都是那麼善良地幫助了他們,上車前和在車上,都是那麼融洽,為什麼下了車卻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