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官司

人命官司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王娉婷從沒想過自己居然也有那些參加科舉的學子備考一樣的精神,為了不延誤病人的病情,不粗心大意害死人,白天面對百姓們的詢問時,她是翻着圖鑑一次又一次的核對,晚上更是將家裏倉庫的藥材都弄出來對着書本念念叨叨背誦着。

一時間弄得王家下人們都以為小姐中邪了。

這段日子王老夫人因為維持家業和尋找二子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自然沒有關注這個一向比較乖巧的女兒,所以王娉婷居然熬了三天幾乎沒睡覺的事情也就壓了下來,外人無從知曉。

不過任刃自然是看得出來的,原本圓圓的小臉蛋,三天就似乎清減了一圈,眼睛周圍也顏色發暗,活潑嬌俏的小姑娘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無精打采。再看三天來一日比一日更熟練的講解和挑揀,任刃便大發慈悲的放了她一馬,將另兩本醫書收了回來,坦言她先把這一本背熟就可以了。

開始的幾天的確是難熬的,從未接觸過這方面知識的王娉婷自然是茫然無措的。但那圖鑑畫的極為傳神,家裏又有現成的各類藥草,圖物結合她背的既快又牢。王娉婷本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定下了心思埋頭鑽研,竟果真在短短几日內記住了大部分,由於每日還要幫着百姓念藥方,更是記住了幾種簡單的病症的治療方法。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大半個月,王娉婷覺得自己似乎一下子懂事了很多。父親病逝她悲痛,大哥離家出走她氣憤,外人的流言蜚語她難堪,但都僅此而已,她還是那個被王家捧到手心裏的小姑娘,不食人間勞苦,不知為人處世。

可就是那麼無意中結識了任刃,她無意中提出了跟他學習識別藥材,她的人生就轉了一個彎,拐到了一個從未接觸過的道路上,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她從不知道窮困百姓們竟是連看病的錢都沒有的,也不知道家裏的那些草藥竟在附近的山上就有的,更不知道她王娉婷竟能站在一個明亮的屋子裏拿着書本對着形形□的人們侃侃而談,就好像一個教書先生。她教的卻是怎樣識別藥草、怎麼採摘、怎麼保存。她沒有忽略百姓們對她崇敬的目光,對她真心的感謝,那是她活了十幾年從未體會到的,竟比那些錦衣玉食的生活,比那些富家子弟的恭維要讓她覺得充實開心。

沒有留意到的時候,她已經漸漸長大。

“娉婷,喝點湯吧。”任刃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進來這幾日越發的高熱,所以他帶了幾個人在城中幾個安置點熬了些避暑的葯湯讓大家喝,免得因為高溫滋生些疾病。

給王娉婷倒了一碗,任刃親手遞了過去。對於這個女孩子他也許最初只是想着多個幫手不用白不用,但近一個月接觸下來,他是真的喜歡她了。

認真刻苦,平易近人,從不擺小姐架子。連續這麼些日子,每天都早早就來,傍晚才回去,自己一個大男人堅持下來也就罷了,但她可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居然毫無怨言的挺下來了,還沒有半點不滿,着實讓人心生佩服。

接過任刃遞來的湯碗,王娉婷拿出手帕擦了擦汗,瞄了一眼外面烈日下被烤的冒煙的地面,決心不到日落絕不出門了。。

“現在災民們都走得差不多了,這義診怕也是維持不了多久了吧。”王娉婷喝着有些涼苦的避暑湯想着,隨着時間的推移大部分的災民身份和財產損失都已經核實完畢,自然領了補助回家去了,所以現在澤州城內的四處安置點已經漸漸沒多少人了,現在來看病的幾乎都是澤州本地的百姓了。

而且……王娉婷回想,昨日在這裏似乎看到了陳家小。,陳小姐一直身體虛弱,記得陳老爺請了多少名醫都沒能根治,沒想到居然會讓陳小姐特意換了粗布衣服來這裏冒充普通百姓來治病。

因為原則上軍醫是不可接外診的,但為災民義診卻是不算外診。所以即使陳家家大業大也沒有資格召軍醫為自家人看病,便只好趁着義診的機會,混入百姓來求醫了。

眼角瞄了瞄取了州守府的下人送來的食盒裏的飯菜開始吃的任刃,昨天想必他也看出來那陳小姐不是普通百姓了吧,但他還是給細心診治了。現在“肖大夫”的名聲已經傳到了澤州城貴族圈內了嗎?居然有貴族屈尊降貴來這裏求醫,那麼自己是不是也該離開了呢?

王娉婷想到這裏有些不舍,她是背着母親跑來的,因為她生性活潑,以前也總是和貴族的小姐們出去玩,所以她每日出門家裏人也不奇怪,但若是被哪個來這裏看病的貴族看到了她,事情就不妙了。

雖說沒有男女大防,但她一個女孩子長期陪在一個男子身邊總是不好聽的。若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出……

王娉婷感覺心臟跳了一下,似乎傳出什麼也好……

忙甩甩頭,拋掉這種羞人的想法,目光不自覺地又被任刃吸引了過去。其實這段日子以來,他和她的交流不多。兩人各忙各的,偶爾她遇到不懂的才出聲詢問,而他也只是拋給她某一本醫書,然後告訴她幾頁幾行自己找罷了。

可偏偏她就是總喜歡看着他,看着他專心問診的樣子,看着他提筆寫字的樣子,看着他對她讚賞的樣子……就連他現在吃着飯,嘴角沾着飯粒的樣子她都覺得好看極了。

可是……

王娉婷覺得心裏有些發酸,她知道他是不喜歡她的。他對她的感情更像是對個小妹妹,或者晚輩。漸漸熟悉起來,他不介意她叫他“肖哥哥”了,更不時的還捏捏她的臉,但她從他的眼裏看不到一種東西。

她說不清那是什麼東西,但她記得父親在世的時候,父親看着母親的時候,眼裏總是閃着柔柔的光芒,她只是在旁邊看着,都替母親感到甜蜜。她知道那才是夫妻愛人之間的感覺,而任刃看着她時,眼中是沒有的。

“娉婷,想什麼呢,快些吃飯。”任刃捏了捏她的臉頰,將手中的飯菜推到她面前。

“唔,你又捏!”王娉婷瞪了他一眼,憤憤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垂下頭的同時心裏翻騰的難受:算了,就這樣也好,他畢竟還是喜歡親近她的。

不多時,兩人用完了午飯,還沒等消食,就被突然闖進的染墨嚇了一跳。

“二少,不好了,城東的安置點死人了!”染墨髮絲凌亂,驚慌失措道。。

“怎麼回事!”任刃霍得站起來,變了臉色。

“據說……”染墨瞄了瞄他的臉色,狠狠心說了出來:“說是喝了熬的避暑湯死了人了!”

聞言,王娉婷也變了臉色。

三人也不耽擱急急忙忙向城東的安置點走去,由於在城內是不允許騎馬的,所以三人加快步伐一路疾走,路途之中任刃向染墨詢問事情的經過。

染墨也說不清,他是被派到城東的安置點去分發避暑湯的,本來一切都很正常,卻不料到一個中年男子喝了幾口后卻突然臉色發白倒地不起。染墨雖然懂些微末的醫理但也沒了主意,幸好因為人手不夠從州守府帶出來了幾個下人,命他們暫時關閉安置點,不許人進出,便親自疾奔來找任刃了。

任刃不解,那些葯湯都是統一熬制的,清熱解暑,絕對對人體無害。而且城西的葯湯是染墨親自送去的,不可能有人當著他的面動手腳,那麼……那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核對那男人是誰了?”任刃雖一路急行,但卻連大氣都沒喘一口。身後的王娉婷累的微喘,暗自佩服他的體力,卻不知任刃已是用上了輕功,若不是忌諱在城中人來人往不好奮力飛奔,他早就飛身而起了。

“我粗略看了下,似乎不是災民,是個生面孔。”染墨說。

任刃心思轉了幾個彎:生面孔?是澤州百姓還是什麼人呢?為何早沒出事,偏在他布湯的第一天出事呢?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若是意外也就罷了,一會兒查看下死因,該承擔的責任是不能避開的,大不了他的義診到此為止,安心作他的軍醫罷了。若是有人陷害……

冷哼了一聲,竟不知他來了澤州不過短短月余就有人將念頭打了過來,而且還是人命官司!

只是不知他礙了誰的事?仔細想來他除了那日在詩酒會上沒有給貴族們好臉看外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可他現在被廣泛認為是“醫聖谷”的後人,誰會這麼不長眼的往醫聖谷身上潑污水?更何況他是正統的任家軍的軍醫,還住在州首府里,誰敢跟州守過不去?

越發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任刃眉間也帶了幾分疑惑。

“肖哥哥,會沒事吧?”娉婷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畢竟是一條人命啊!

“還不清楚。”任刃還是想不出到底會是怎麼回事,只好先到了現場再作打算。

待到三人趕到地方,安置點的門外已經圍了幾圈的百姓,正對着屋內指指點點,眾說紛紜。站在外圍的人一眼就認出了任刃,忙叫道:“肖大夫來了,大家讓讓!”

任刃對着眾人打了招呼才帶着染墨和王娉婷走了進去,卻見一個中年男子正側躺在屋子的**,保持着雙臂捂住腹部的動作蜷縮着,臉色青白痛苦,顯然已經死去了有一段時間。

幾個着長衫的老者見他進來便面露不屑,乾脆別過頭不看他。

任刃沒有心思跟這些不認識的人計較,在屍體旁蹲下身,粗略看來這男人似乎是久病致死的,不見得和他的葯湯有多大關係,但沒有仔細查看屍體倒也不好下結論。

任刃沒有貿然動手翻看屍體,倒是之前的幾個老者先開了口:“我等一致認為這位男子是死於大寒之症,不知肖大夫讓身體虛寒之人喝那清熱的葯湯是什麼用意?!”言語間已見厲色。

任刃挑眉,看來這幾個老者也是大夫了?只是他們怎麼就確診了這男人是死於大寒呢?難道……任刃似笑非笑的對幾人見禮,然後道:“看來幾位前輩已經查看過死者的死因了,只是這仵作還未到,幾位又是以何等身份診察屍體的?”

眼角瞄到拎着仵作器具的人已經到了門口,聲音也高了起來,質問道:“難道幾位對我澤州仵作的勘察信不過,所以才來親自診斷一翻的?!”

此話一出,讓幾位老者和剛剛跨進門的黑衣仵作同時變了臉色。

仵作是一位黑衣的中年男子,冷淡的對幾位老者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乾脆利落的蹲下身,翻開屍體的眼瞼,口腔等處檢查起來,晾的幾個找茬的大夫一時訕訕。

“屍體我要帶走細細查看,估計過幾日出結果。死者的家屬到州衙去備案吧。”也不多廢話,黑衣男子一揮手,便有兩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將屍體小心的抬到擔架上蓋住白布,抬了出去。同時帶走的還有那清熱避暑的葯湯。

“各位,這位兄台猝死,死因尚且不明,大家也不必揣測,相信過幾日就有了定論了。”任刃對着圍觀的眾人行了一禮,根本不再看那幾個老者,便走了出去。

隨後州衙的人就將安置點全部關閉,監控起來。當然任刃是不必被監控的,他本來就在李州守的眼皮底下,大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隨着他了。

讓王娉婷暫且回家不要來找他,任刃帶着染墨回了州守府去了。

出了這樣的大事,任刃自然也坐不住了,直接就去找了李州守,待走到李大人的書房才發現這李大人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過來,還為他備了一杯酸梅湯放在案上。

“遇到麻煩了?”李州守呵呵一笑,摸了摸自己胡喳喳的下巴,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見到他這樣,任刃也沒了之前的緊張,也跟着放鬆下來。人就是這麼奇怪,若是身邊的人都緊張,你即便不當回事也跟着緊張起來,若是旁邊的人一副放鬆的姿態,你也就會覺得其實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可有點想法了?”李大人滿意的看到任刃放鬆了心態,開口問道。其實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本來是依着恩師的意思照顧他的幼子,想要讓任刃在澤州玩的開心,只要不出格他都不會管他。

沒想到的是這任家二少不但沒有如同紈絝子弟一般沉溺聲色犬馬,倒是格外懂事,在澤州開辦義診,民聲極好,到讓他有些意外了。當然他也察覺到了這事之後的風潮湧動,但他覺得也是正常,所以沒有插手,沒想到倒鬧出了人命官司。

任刃確定這李大人已經知道了剛剛的事情,便坦誠的說出自己的想法:“那人應該是死於大寒之症。”他雖然沒有親自診斷,但那幾個大夫口徑一致,想來不會在這個地方撒謊的。

“可我不明白為何澤州的大夫會針對我。”任刃當然看得出那幾個大夫是故意找茬的,回來的路上染墨也說了,帶頭之人是澤州“回春堂”的掌柜大夫。

李州守微微一笑,果然還是少年心性,只顧着自己的事情哪裏會關注其他,“你可知義診開了多久了?”

任刃回答道:“再有幾日就快兩個月了。”

“兩個月足夠災民們返鄉了。”李州守淡淡說道。

任刃先是疑惑,隨後就明白了過來。兩個月災民們已經都走的差不多了,但自己的義診每日人數不減反增,甚至還有一些氣度不俗的人摻雜其中,這來看病的人大多是澤州城的百姓了。

所以,他搶了這些澤州大夫的生意了!

“我,我還真是沒注意到。”任刃尷尬的別開眼,他前世一心求醫但苦無實踐的機會,如今得到義診的機遇自然樂在其中。本來他也發現一些貴族子弟也來求診,但想的卻是這恰恰是他醫術高明的證明,哪裏會多想。

不由得有些汗顏,訥訥道:“所以,他們便如此害我嗎?”任刃有些不能相信,就因為他阻了他們的生意,便要以人命來陷害?

“那幾位老大夫在澤州也算是醫藥世家,斷不會有這麼陰狠的心思。”李州守想了想,也覺得蹊蹺。

那會是什麼人?

一老一少對坐着,開始琢磨。

“什麼人能不在乎醫聖谷的名號,公然叫板呢?”任刃覺得這是一個突破口。

“醫聖谷?”李大人看着任刃突然笑了,“不少貴族問過我你是不是醫聖谷的人,我都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李州守當然是想給出肯定的回答,那樣對任刃來說是自然是好的。但他卻不能隨意褻瀆醫聖谷,給人家弄出莫須有的徒弟;也不好否定的回答,失了醫聖谷之名的庇護,對任刃來說不是好事。所以每次提起都是含糊了過去。

“不過,我想貴族們已經得出結論了。”李州守摸着下巴說道,“畢竟你若真是醫聖谷的神醫,斷沒有道理讓你留在澤州而不去隨軍。”

一言點醒了任刃。他自以為的醫聖谷的庇護,其實卻早被大家摘了下去!是啊,若真是醫聖谷的人,任老將軍怎麼會留他在澤州?因外人不知他任家二少的身份,自然也就明白了那“醫聖谷後人”的說法只是以訛傳訛罷了。

“怪不得……”任刃恍然,再加上他雖住在州守府,但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沒有見過李州守幾次,更別提將他帶出去公然介紹給他人。所以即便是住在州守府里,下人們也以為李州守對任刃的態度沒什麼特別,想來這“肖大夫”只是掛了軍醫名號的小人物罷了。

因着我沒了靠山,便要任意欺凌了?

任刃一向清俊的面容,第一次染上了狠厲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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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任家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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