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風起(一)

84風起(一)

慶佑七年,四月己未。

大津國都燕州漫天烏雲翻湧天霾低沉,至噹噹亥時末,燕州城忽然天降冰雹,那冰雹從拇指到兒拳大小,整整落了一整晚才停,砸壞無數房屋樓舍,城內還有十餘人被這冰雹砸死。

這冰雹之後的第二日,燕州城的百姓竟發現頭上的白日中隱隱透出黑氣,而紫極宮上懸着一條黑色長雲,仿若一條黑龍盤旋紫極宮之上,看見此等異象,民間着實有不少人被嚇得人心惶惶。

那一段時間裏,大津坊間流傳着不少聽來煞有其事的傳言,有人說,此天象代表天下將有一場大亂,不久之後就會有死傷無數,有人說,這是代表着大津將要易主,只是這新主人到底是誰,雖然許多人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卻也不敢妄言,甚至還有人說,此等天象代表着大津氣數將盡,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亡國。

屆時,大津的皇帝雖然已經登基七年,可還是個青澀的少年人,不光不學無術,還總愛跟着一夥紈絝子弟到處吃喝嫖賭,經常還會跑得連他母后褚太后都找不到他的影子,而現在的大津,朝中國宰韓琛早便與褚家結成一派,自那剛直不阿的蘭大人被誅滅了九族之後,朝中便再無人敢與國宰和褚家的人作對,是以韓琛一派黨羽與褚家人雖在大津各州廣占良田搜刮民脂,卻也無人敢說他們一句壞話。而在大津皇室的後宮之中,大太監賈維深受太后信任,近年來手中權勢日增,仗着他在宮中的地位和太后的寵信,殘害異己欺男霸女,大津民眾雖對他恨之入骨卻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怕哪一天就會招致滅族災禍。

大津這個國家雖然幅員廣闊武力強盛,可是其實早就從內里漸漸腐壞,如若不得一劑猛葯來改革現狀,只怕眾多國人所憂之事遲早會成真。也難怪這一次才見到天有異象,民間便流出大津將滅的言論。

與大津相對,冀國這邊的民眾都在隔岸觀火地談論着這事,雖說百年之前大津和大厲還是一個國家,但是過了這樣許多代,經歷了兩國之間長久的戰爭之後,已經鮮少有人再把大津當做他們的同國。是以對於大津那邊的騷動,冀國的民眾一個個都抱着看熱鬧的態度,把那邊的流言當做閑聊時的趣聞來聽。

雖然冀國國內同樣也問題重重,甚至比大津好不到哪裏去,但是談論別國的事情總比冒險在官吏眼皮底下討論國事來得輕鬆。

“照我看來,這大津遲早是要姓褚的,那邊的昊帝一死,褚太后垂簾聽政瑞國公當了輔政大臣之後,大津的國事基本上都是他們掌管着,褚家的族人也一個個加官進爵,遍佈大津十七州,大津幾乎都落入了褚家的手裏……現在的小皇帝又是個只曉得吃喝玩樂的,整日不學無術目無章法,聽人說上次大津那邊祭天時這小皇帝還出了不小的丑,那篇文臣替他寫好的禱辭也沒背好,到了祭天時想不出來竟然隨口背起了打油詩來……要不是他是先帝的獨子,只怕早就被廢立不知多少次了……”

在冀國逸州的酒坊中,兩個年輕男子正興緻勃勃地說著大津的國事,二人不過二三十的年紀,都作一副書生的打扮,因為站在外人的角度,所以說到那邊的壞消息,兩人都說得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這小皇帝也是,肚子裏沒半點墨水又愛胡鬧,連祭天這樣的事都不認真對待,你說那些朝臣又怎會把他當回事,這小皇帝被褚家架空也是再正常不過……”一人聽說這小皇帝在祭天時鬧出的笑話,也覺得這事實在太荒唐,邊說邊不禁笑道。

“我看這樣子啊,只怕大津真的沒多少年剩下了……”另個男子嘆氣道,臉上卻沒有遺憾之色,反倒是多少顯出些嘲笑。

“那褚太后說不定也是覺得這小皇帝太沒用,所以才一直都不怎麼喜歡他……不過說起來也真是怪,這小皇帝沒用是沒用,好歹也是她的親生兒子,我是聽人說這褚太后與她兒子反倒沒有她侄子平川王和廣福王親密,這事情也着實有些不合常理……”

“那些宮闈之中的事又豈是你我能看得清楚的?那禁宮之中不合常理的事情真是多了去了,裏面的秘密又怎會讓吾等小民知道……”

“這也是……這也是……哈哈,還是曹兄知道得多……”年紀稍輕的男子說著又端起酒壺朝年長男子的酒杯里斟了一杯,接着又繼續和他談論起來,說到後來他二人從大津說到了冀國,因討論國事害怕被旁人聽到,是以故意放低了聲音,不過若仔細去聽還是能聽到二人說的是冀國吏部侍郎遭貶之事,只聽他們說那吏部侍郎因為得罪了國師,就被他用不知怎樣的手段弄得個受財枉法的罪名,於是皇帝一道諭旨就把他貶到了鳥不生蛋的黎州去了。

後來那二人又就這岑大人到底有沒有收受賄賂一事爭論了半天,爭到激動處,就連一開始故意放低聲音的原因也忘了。

那一天,同在一家酒館之內,在那兩個爭論的男子鄰桌還坐着年輕的一家三口。

這三人之中的年輕男子星眸朗目面容俊美,坐在她身旁的女子也是清雅脫俗的月貌花容,坐在女子身旁的小男孩也生得粉雕玉琢,看他們的衣着打扮皆非俗品,舉止言行也像是出自大家,這幾人坐在一起便像是畫上人物般,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其實坐在那兩個年輕男子旁邊的正是赫燕霞穆紫杉與玉琮三人,為了不引起過多的注意,這一次赫燕霞與穆紫杉又扮作了一對夫婦,而玉琮便正好扮成她二人的兒子。

幾天之前,穆紫杉陪赫燕霞拜祭過梅霜月之後,他們幾人在肅州休息了一天之後赫燕霞便要趕着到冀國的靖州處理宮中事務了。這一天他們幾人中途在這家酒館休息,才吃了點東西便聽到鄰桌人就兩國國事的討論。

從頭到尾,赫燕霞一直面無表情地吃着盤中的菜,像是在思索亦像是在感慨,飯間話少得不同尋常。

那頓飯穆紫杉吃了沒多久便覺察到赫燕霞的異樣,抬眼朝她望去,只見她神色冷漠眼神空茫,而被穆紫杉看了一會兒之後,赫燕霞也意識到自己的異樣,便安慰似的朝穆紫杉一笑,做出不以為意的樣子繼續吃菜。

穆紫杉見她不想說,便低下頭繼續吃飯,只是心裏還是有些在意。

她記得上一次他們幾人一起去浮玄山時,赫燕霞和她說過的話。

那時赫燕霞說,其實她從前不姓赫而是姓赫連……穆紫杉曉得,赫連是大津國皇帝的姓氏,能套上這個姓氏的人,不是皇親國戚也是大津的貴族,可是赫燕霞又為何離開了她的故鄉,後來又是因何原由進入了瓊英宮,一步一步坐上這瓊英宮的宮主之位?

對於自己的事情赫燕霞並不愛說,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和她小時候的事情,穆紫杉從沒聽赫燕霞提起過,只除了赫連這個姓氏之外,穆紫杉對於赫燕霞的過去一無所知。而現在看她這副沉重的表情,明顯不是心情好的標誌,只是為何她聽到那兩個男子討論的事情之後,情緒就變得如此低落?

吃了一會兒菜,穆紫杉忍不住又抬頭看赫燕霞,心中思慮這一切事情之間的聯繫。就在這時候,赫燕霞卻突然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穆紫杉的眼神,一臉無奈地握住了穆紫杉的手。

“大津是我的故國,燕州是我的故鄉,現在大津變成那副模樣,說心中不感慨肯定是假的……”

“只是那些事你也無能為力……”穆紫杉安慰赫燕霞,赫燕霞聽了卻輕笑起來,讓穆紫杉看得莫名。可是笑完之後,赫燕霞也不回答穆紫杉疑問的事,而是岔開了話題向穆紫杉提起問來。

“照你看,你覺得大津真是走到了陌路,氣數將盡了么?”

“大津官僚外戚專權,當家的小皇帝似乎也沒把心思放在治國上,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或許真會像他們說的那樣……”穆紫杉對大津的未來並不看好,雖然曉得赫燕霞肯定不愛聽這樣的話,可是也沒有騙她的意思。

赫燕霞聽了卻搖頭,朝着穆紫杉淺淺一笑,似乎對她的看法並不贊同。

“易主是易主,只是這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褚家或是別人,現在還說不清楚……”

見穆紫杉並不理解,赫燕霞又繼續跟她解釋了下去。

“如今這大津的主人,雖然明面上都說是赫連元嘉,事實上卻差不多都落進了褚家人的手裏……要說易主這件事,說是從赫連家換成褚家也可以,要說是什麼人從褚家手裏搶走也行……”

赫燕霞的觀點讓穆紫杉有些意外,現如今褚家在大津根基深厚,有什麼人能動搖他們的根源這根本就是難以想像的事情,更讓穆紫杉意外的是,赫燕霞說著那大津皇帝的名字時,不像別人那樣總會加上些尊稱或是避諱,而她在說到那個小皇帝時就像提起自家的小輩似的,雖是如此卻又聽着十分自然,好像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她這話的異常之處。

穆紫杉心中雖疑惑赫燕霞的身世,可見着赫燕霞那樣自然的態度,疑問反而說不出口。

“你說的什麼人,指的就是大津的皇帝么?”

只是赫燕霞與眾不同的觀點也讓她意外,穆紫杉不懂赫燕霞眼中的否定是因為她不信褚家真能奪得大津的江山,還是她對那小皇帝有什麼特別的信心——好多次旁人說起那小皇帝昏庸無能時赫燕霞都會面露輕視之意,就像她曉得那個小皇帝是與眾人所描述的完全相反的人一樣。

“你覺得在那種地方長大的人,心思真能像他們所說的那樣簡單么?”

赫燕霞沒有直接回答穆紫杉的問題,而是以另個問題反問她道。

“……”

穆紫杉對這問題無言以對,只得看着赫燕霞,在她的眼中尋求答案。

“那換個說法……如果你從小在瓊英宮長大,你覺得你還會像現在這樣么?”

見穆紫杉眼中困惑愈深,赫燕霞帶着調侃的語調地繼續問她,而穆紫杉和被她問到上個問題時一樣,一樣沉默着不知該怎麼回答。

“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最後到底誰贏誰輸,沒人能說得清楚……”

大概赫燕霞自己也不能確定獲勝的究竟會是哪一方,不過在她看來,那個小皇帝並不像別人所說的那樣昏庸無能,甚至有一天或許還能走到與褚家勢均力敵的位置上去。

長久的沉默之後,赫燕霞像是想透了什麼似的,低着頭自嘲地笑了笑說。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如今這一切,和我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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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津。

燕州。

紫極宮內。

屏風是由紫檀木雕刻而成,紫檀木上有雕刻精細的枝椏纏繞錯節,彎曲的枝椏上刻着未開花的花苞,昂着嬌嫩的頭,彷彿隨時都會綻放。紫檀木的屏風中間鑲着整塊晶瑩透亮的琉璃,琉璃之上有畫師一筆一筆畫得如髮絲般細緻的芙蓉花,色澤艷麗得幾乎要從屏風上傾瀉而出。

此時正是清晨卯時,陽光明亮卻不覺得熱,斜照入房中的陽光透過門前的屏風在地面上映出一朵巨大的芙蓉花的影子,而在那影子之前,一個女人正坐在銅鏡之前,由一名太監侍奉着梳頭。

那女人的背影綽約,姿態優雅,只端坐於鏡前時都顯出懾人的氣質。

給她梳頭的那太監約莫有四十多歲年紀,此時他正拿着一把玉梳緩緩地在女人髮絲上梳動,輕柔如流水淌過她漆黑青絲,那太監一邊替她梳頭一邊諂媚地問她前夜是否有睡好,還說他準備了安神的蓮子百合湯,早已吩咐下面的人涼好了。

那女人卻只搖搖頭說不想喝,說是昨夜冰雹砸在屋頂上太吵鬧,讓她整整心煩了一晚上。

就在這時,房外突然有個小太監通報進來,梳頭太監便讓他手下一個小太監去問到底是什麼事,那小太監走出去讓來通傳的太監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聽完之後便神色緊張地小跑進來,那梳頭太監問他是什麼事,小太監猶豫了好一會兒也不敢說。

女人聽到這對話也意識到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那小太監不說,她便轉過頭來,命令他將事情說清楚。

那女人看起來只三十齣頭的樣子,膚如凝脂,眉若墨畫,唇似塗丹,一雙媚眼之中水波流動,整個人卻顯出雍容華貴不可侵犯的高貴姿態。

“天……天有異象……紫極宮上有條黑雲,看起來就像……”

女人沒耐心聽完小太監的話,聽到一半便站起身來,說想出去看看。於是那梳頭太監又扶着她出去,走到寢殿之外的空地上,抬頭一看果然便看到天上一條“黑龍”懸挂在中空,那黑龍猙獰兇惡的姿態幾乎讓人覺得刺目。

“你知道這天象代表什麼嗎?”女子抬頭看着天上的巨龍,面上看不出喜怒。

“這……”

“沒什麼不敢說的,你說錯了我也不罰你。”

“是天下將有大亂么?”那梳頭太監試探似的說,女人聽了也不同意也不否認,只是看着天上的黑雲陷入沉思。

“瑞國公近來一直忙着興兵之事,也不知這到底是個好兆頭還是壞兆頭……”

“娘娘不必心憂,奴才是聽說冀國那邊,現今有能力有才幹的人差不多都被那個國師給排擠完了,前些日子還聽說那邊吏部的岑侍郎被抄了家,貶到黎州去了,最近要在軍中行改革的蒙將軍好像也得罪了那國師,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步岑侍郎的後塵了……”

女人聽了太監的話,臉上的憂色總算散開一些,聽到後頭還不禁笑了起來。

“聽你這麼說,那冀國的國師倒像是在幫我們的忙一樣……”說完這句話,女人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沉思了片刻之後,臉上又露出警覺之色。

“你讓褚瀾去查一下那個國師的來歷,看他身上是否有可疑之處……”

梳頭太監應諾稱是,那女人看了一會天之後,又順口似的問了那太監一句。

“最近元嘉那孩子都在做什麼?你手下的人有好好看着他么?”

“這……”

“有話便直說。”

“皇上前些天又偷偷跑出宮去了,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花街上找到陛下,陛下好像這些天都和明月樓的花魁月菱姑娘呆在一起……”

“真是胡鬧,一點沒章法。”女人聽完罵道,只是這句話雖聽起來嚴厲,卻聽不出半分生氣的意思。

甚至在話語的末尾隱隱上揚,竟還透出些不明顯的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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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津。

淳州。

青石村西邊小山的山腳下,有一處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房子,屋牆是用青石砌成,在背後青山背景的映襯下,顏色暗淡的小屋幾乎要融入那片青綠之中。

此時一個身着黑衣,頭上還罩着黑紗的女子輕輕地敲響了那戶人家的門。

開門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年婦人,見到門前一身黑的女子之後她臉上不禁顯出驚色,可在那女子道明她只是路過來借口水喝之後,老婦面上的緊張便慢慢散去。

那屋子裏陳設簡陋,但是打掃得十分乾淨,老婦人拿來一張凳子讓黑衣女子坐下,自己去裏屋給她打水。

黑衣女子一進屋便注意到桌上還有半碗老婦人還沒喝完的葯,等那老婦人進去之後,她便步履輕盈地走到桌旁,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往那碗烏黑的藥水中滴了幾滴淡潢色的汁水,然後那汁水瞬息之間就在藥水中隱沒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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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燕霞與穆紫杉玉琮一道趕到靖州之後便忙着去處理她的事情,接連幾日穆紫杉都與玉琮呆在赫燕霞為他們安排好的宅院中,每日練劍累了便到靖州四處遊玩賞景。

那一日,赫燕霞又是一早便離開了家,穆紫杉也像往常一樣繼續教玉琮練劍習武,就到快近晌午的時候,穆紫杉在院中忽然聽到有人在院外叫賣起了“天下第一的杏仁核桃酥”,聽到那人叫賣了一會兒之後,穆紫杉的臉色便不住陰沉起來。

小販叫賣時為了吸引更多買家會過度自誇那是再常有不過的事,不過這“天下第一的杏仁核桃酥”卻是上次與那胭脂小販會面之後,穆紫杉師門那邊新改的暗號。穆紫杉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將玉琮最愛吃杏仁核桃酥都調查出來,還曉得只要外頭有賣杏仁核桃酥,玉琮就一定會纏着她出去買。

這一次玉琮果然在聽到那外頭的叫賣聲之後就開始三心二意,穆紫杉嘆了一口氣,便拉着他出去,說是陪他去看看那“天下第一的杏仁核桃酥”到底是什麼樣的。

那個小販的一陣叫賣果然引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之間他一個人應付一堆買家忙得手忙腳亂,可是在穆紫杉拉着玉琮出門時,那小販還是飛快地對上了穆紫杉的眼神,可隨即又飛快地轉開視線。

玉琮見到那小販推的小車便興奮地跑上去看,小販見他跑到近前還熱情地切了一小塊給他吃,直吃得玉琮笑容滿面,也顧不得這杏仁核桃酥到底稱不稱得上“天下第一”了。穆紫杉見玉琮吃得那麼開心,便叫他跟那小販說包上兩包拿回去吃,玉琮聽完臉上笑臉更燦爛,一直貼在那小販身邊看他給自己包酥糖。

穆紫杉從頭到尾一直遠遠地站在一邊,看着玉琮笑得燦爛,她的心情卻陰沉至極。站了一會她便察覺到有人走到她的背後,那人也不說什麼,只裝作是出來看熱鬧的人,在走過她身邊的時候悄悄將一張紙條塞到了她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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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前年告病回鄉才躲過一劫,誰會想到這才一年多,竟然發生如此劇變……”

“郡主她真是個再好不過的人,對待咱們這些下人也體貼,從沒說過什麼重話,誰曉得她的命會那麼苦……”

老婦人的眼神有些迷濛,臉上的表情也有些獃滯,可是在說到這句話時,她眼中還是冒起了一層濕潤的水霧。

方才這老婦端着水回來又喝了一口桌上的藥水,喝完才過不了一會兒就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可是卻感覺說不出的舒服,那之後剛進屋的黑衣女子又繼續和她擺談了一會兒,那黑衣女子的話語雖然聽起來平常,卻是每一句都讓她安定順從,她便像是被那黑衣女子控住了魂魄似的,一言一行都照着她吩咐的去做了。

一切都仿若在夢中一般,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再理所當然不過。

“你跟着郡主也有快二十年了,當年她出嫁的時候,你也在她身邊么?”

黑衣女子的聲音溫潤清朗,聽起來讓人覺得無比的舒服,那老婦聽了也露出了放鬆的神情。

“當年郡主出嫁時刻不是一般地風光,老爺門前的那條大街上,每棵樹上都纏着紅綢點着燈籠,那幾天都亮得跟天街似的……郡主出嫁可是先帝親自指的婚,就連嫁妝都替郡主置辦好了,當年郡主出嫁的那一天,燕州城的人差不多都跑到街上來看了,熱鬧得就像是過節一樣……”

“可是我卻聽過一個傳言,說是當年郡主出嫁時已經懷了身孕……”

黑衣女子打斷了老婦的回憶,直截了當地詢問她關心的事。那老婦聽到這句話面露驚恐之色,多年來保持的習慣讓她想以沉默應對,可是最後她卻掙扎着將她所知的真相說了出來。

“這……怎麼會傳出去……”

“這件事你們家老爺知道么?”

老婦的話無異於默認,黑衣女子聽完便繼續問了下去。

“這件事除了我和郡主的奶娘再沒別人知道,老爺他們一家人都是好人,後來也一直待郡主很好,從沒虧待過郡主和我們這些下人……”

老婦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不是因為心底一直有着排斥,黑衣女子的這個“命令”才會這樣難服從。

“那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你知道么?”

黑衣女子的語氣溫和,卻有着令人無法喘息的壓迫感,老婦人聽到這句話竟然難以自控地哭了出來,渾身顫抖得厲害。她一邊劇烈地顫抖着,口中還在模糊不清地喃喃自語。

“不要說……不能說……”

“不用怕……這件事不會被他們知道的……”黑衣女子伸出手溫柔地在老婦頭上撫摩,沒有多久果然止住了老婦身上的顫抖,讓她的情緒又再次歸復平靜。

“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告訴我。”

聽到這句話老婦又止不住顫抖了起來,黑衣女子見狀便以手指按住她頭上穴位,緩緩地朝她體內注入內力,迫使她再度安定下來,開口說出她一直在追尋的答案。

“孩子的……父親……”老婦掙扎地開口,彷彿這是這世上最艱難的事情之一,可是那黑衣女子的話卻像是帶着魔力,讓她覺得這些多年來埋於心中的秘密必須說出口。

“孩子的父親……就是先帝……”

老婦的臉因為掙扎而變得猙獰,黑衣女子聽到這話指尖也不禁微微抖動了一下,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震驚。

“當年白家是否有人知道此事?後來白家慘遭滅門是否和這件事有關?!”

黑衣女子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被她按住頭上穴位的老婦也被她突然的大力弄得慘叫起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家的事情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老婦慘叫着沒一會便開始涕淚橫流,那黑衣女子卻仍是情緒激動,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力道已經大到常人難以承受的程度。

一直到她手下的老婦突然沒了聲音,她才驚覺老婦的眼中耳中已經流出了鮮血,這個老婦人竟是被她手上的內力迫到七孔流血,只剩下一絲微弱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寫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大綱啥的……

不過總覺得越整理越亂,忘記的越多==|||||||

更新各種卡啊各種卡……

…………

二更來了,這一章是過渡章節,沒啥情節是沒啥情節,不過又覺得不能不寫……所以就……

我都把過渡章節發在這一章裏面吧

三更來了,速度有點慢,慢慢整理下思路吧……

到後面各種黑歷史,感情戲貌似分量少了好多……俺加油快點寫到高氵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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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臠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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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風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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