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010）：汪溥
序卷（010）：汪溥
“汪愛卿，你說朕是不是不該把永興公主配給尹鈞？”
汪溥不答，這本身不是他能回答的問題。尹鈞亡父尹叡本是當今天子的發小，只因老婆討得不好，岳丈雍州刺史王奐抗上被殺，其為女婿勸阻不聽，反而受到株連，同案伏誅。律不可移，法不容情，卻也成了皇上一個解不開的心結。
早在穿越之前，作為項目團隊的首席科學家，他有權可以調閱團隊成員的檔案，特別是在遴選參加實測的人員時，他更是在各種專家的幫助之下，好好研究了各位入選者的資料。其中鄭艾的心理測驗報告上提示她有癔症人格傾向，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假，完全符合當時特邀心理專家提供的解讀。
心理專家說，大凡癔症樣人格，最容易接受暗示，總會被自己置信的物事所左右，時間一久，甚至認知系統都會被其相信的一切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現在看來，從內到外，鄭艾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個皇帝，一個坐在皇位上的父親了。
“本來朕想只要時間一久，姚兒自會理解為父的苦心孤詣。”肖衍像是算準知道汪溥不會接口似的，旋即說道，直如自言自語。“再說朕也算好好地補償她了，無論親信使役，還是米糧葯食，縱然一個實封的郡王也不過如此，她總應該有所知覺吧？難不成真是自小失恃，性格乖離，與朕隔膜了？”
說到最後，肖衍竟然有點傷感的樣子。
“陛下，該回了吧？”汪溥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伸出一隻胳膊讓肖衍來扶。
“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本想聊聊家常，你卻總是木頭一根，一根木頭……”肖衍不無自嘲地笑笑，也就順着汪溥的胳膊回頭，走前還不忘東望一眼。
就在這時，只聽遠處蹄聲驟起，似有一騎遠遠奔來，然而到得宮門前面便嘎然而止。
接着有幾聲喝叱，像是門前禁軍衛士在驅趕，但這都在宮門的外面發生，重重門牆，全數遮擋，此地只聞其聲不見其影。這皇宮整個建築共有九重，這最高的城樓是在第二重，與前門之間是一個很大的校場，也就是閱兵場，倘若不是夜深人靜，只怕連那蹄聲也聽不到。最後，一切重又歸於寂靜。
“不會是邊關軍報吧？”肖衍聞聲就已止步，末了才有意無意地問了一聲。
“也許是那個冒失鬼酒後縱馬，叫禁軍給執了……”汪溥嘴上雖這麼說，但手勢已經發出，只見一個太監立馬會意，一哈腰，急忙向前面的宮門跑去。
“還是先回吧！皇上，起霧了……”
建康三面環山，一面臨江，每到夜半，便有霧起。
“你不是派人去問了嗎？”剛才汪溥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裏，所以還想等上一等。
“應該不是急報，否則前門侍衛也不敢耽擱這麼久。還是皇上的龍體要緊……”
“嘿嘿！”肖衍突然笑了，側頭忘了汪溥一眼。
“是不是朕不再臨幸後宮，你們就以為是朕的身體不行了，再也無能為力？”
“奴才不敢！”汪溥心說還真是癔症性格，什麼時候都不忘表演。
“哼！你以為朕就不會誅心？”大概是汪溥的眼皮一動，讓肖衍看出了異樣。
“奴才……”
“好了，朕是嚇唬你呢！”肖衍推開了汪溥的胳膊，直了直身子，一付不服老的神情。“你不敢想，有人會這麼想。朕心自斂，又有誰知道朕是不願再見當年的殺戮。都看着皇位榮耀，威風，可有誰想過，這底下壘着多少白骨……”
“皇上……”
“只怕朕把餘生統統用來超度，也度不盡那些魂魂魄魄，朕心實在難安哪……”
“皇上……”扈萊－汪溥心說好了，省點力氣吧，你在當世眼裏的形象分已經夠用了，再說老是這種換湯不換藥的東西，狂轟濫炸，人家也會膩歪。
“陛下小心！”說話間已經來到樓梯口，汪溥慌忙提醒一聲。
下得樓梯，剛才派到門口探詢的小太監也跑回來了。後面還跟了兩個人，正是八公公和小倫子回來交差了。肖衍注意到了他們三個，停步不再走了。
“前門到底怎麼回事？”不等汪溥發問，肖衍先開口了。
“回陛下，是駙馬都尉尹鈞尹大人跪在宮門之前。”小太監說。
“他想幹嘛？！”肖衍一皺眉頭，略顯不快。
“他……他說他要請旨革除他的駙馬都尉一職。”小太監說。
“請革駙馬都尉？！”肖衍簡直不信，再問一句。“你沒聽錯吧？”
“回……回陛下！”小太監慌了，聲音也結巴了。“尹……尹大人正是這麼說的……”
“開什麼玩笑？簡直是聞所未聞！”肖衍冷笑，駢起手指虛點前門方向。“這個尹鈞，書都讀到哪裏去了？且不說他的臉面，就是皇家的臉面竟也不管不顧了？”
說著，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指汪溥：“對了！你今天不是派出兩個內侍去了嗎？”
“正是他們，陛下！”汪溥一指八公公他們，又說。“他們已經回來了。”
“說！”肖衍立刻向八公公他們招招手。“上前來說，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八公公上前一步，跪下：“回陛下，奴才們沒看到什麼……”
肖衍不信，厲聲問道：“哪尹鈞為什麼要跪在宮前？”
八公公回道：“奴才不敢瞎說……”
肖衍不耐煩地擺擺手，同時不滿地看了汪溥一眼：“說說，朕恕你們無罪！”
八公公又叩了一個頭才說：“奴才去的時候，只是看到公主正在默坐追思……”
肖衍一聽也是，便點了點頭：“不錯！今日正是她生母的忌日。”
八公公接道：“奴才也是看到了祭台上正掛着德后的遺容……”
肖衍若有所思，沉吟着說：“莫非姚兒沉湎於追思，怠慢了她的駙馬都尉？”
八公公又說：“請恕奴才偷窺，其時正見公主一臉憂思……”
肖衍忽然懷疑這個老太監是不是被公主餵過葯了，只覺得他說話有點傾向：“難道你們沒在那裏見到駙馬？”
八公公點頭：“沒有，據奴才揣測，假如尹大人去過公主府，應該是在奴才之前……”
“去傳尹鈞，我要親自問他。”肖衍想了一下，又對汪溥說：“就在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