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借刀

304 借刀

錢大公子閉門不出,埋頭練劍,所以對新政沒有什麼了解,更沒有什麼興趣。

錢老爺子的死,是他心裏揮之不去的痛,

雖然他沒有像越王勾踐那樣,嘗一口苦膽,然後喊一句“你忘記殺父之仇了嘛”,不過報仇的想法,他從來沒有打消。

他的目的很簡單,殺了嚴綜呂父子,還有謝江嵐。

所以錢大公子,一直以來,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練穿雲劍。

飛劍的最高境界,就是上天入地,穿雲破浪。

張公茂施行新政之初,錢大公子雖然沒達到飛劍的最高境界,不過也練到了,可以操縱飛劍,在三十丈開外殺人的地步。

他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嚴綜呂。

那天嚴綜呂帶着小廝,爬上了騎龍山。

嚴綜呂爬山,是因為心情鬱悶,自己的兒子嚴松,隨着官職升高,對自己好像越來越疏遠了。

他給嚴松的家書,往往去了十封,也等不來一封回信。

嚴綜呂明白,嚴松是謝江嵐私生子的事,估計謝江嵐已經跟嚴松說了。

所以嚴綜呂才想爬山,嘗嘗山裏的新鮮氣息,解一解心中的憋屈。

那天他站在山巔,手搭涼棚目掃遠方,而他的小廝當時鬧肚子,鑽到一處山坑裏方便,所以山巔只有嚴綜呂一人。

他並不知道,距離自己不遠的山林里,藏着錢大公子。

錢大公子手裏提着塑聖棋。

他在山林里,把塑聖棋的棋盤打開,用手在一個“車”上,輕輕彈了一下。

只見那枚棋子迅速旋轉,很快轉出來一把飛劍。

錢大公子對二十丈外的嚴綜呂一指。

那枚飛劍如閃電一般飛去,從嚴綜呂當胸穿過之後,又飛了回來。

飛劍乃氣化之物,回到棋盤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不會帶來一點血跡。

嚴綜呂中劍之後,在山巔立足不穩,當場就掉下了去。

等小廝方便完過來看時,只能看到剛才嚴綜呂立足的大石頭上,光溜溜的表面,留下兩個腳印。

“老爺跳崖了!”小廝哭喊道。

他這句話,就等於是先給嚴綜呂的死定了性。

小廝一邊哭,一邊伸頭看下面的懸崖。

深不見底,再加上雲霧繚繞,什麼也看不到。

於是他就跑到彭州府衙去報案了。

……

彭州府新任知府,和病推官一個德行,都是怕麻煩的主。

要不是嚴大人的爹死了,換做其他人,失足掉落懸崖,還跑來報案,本府先一頓板子把你打出去。

不過既然是嚴大人的爹,那就沒有不去搜尋之理。

於是彭州知府派出了曹捕頭。

曹捕頭獵戶出身,對騎龍山的地形,那是熟悉無比。

帶着幾十個衙役,用了一下午時間,就找到了嚴綜呂的屍體。

換做別人,兩天也未必找到。

知府大人先給曹捕頭記了一功,然後讓宋時聲驗屍。

在他看來,驗屍就是走個程序。

結果宋時聲驗屍之後,過來跟他彙報了:“大人,經過小的查驗,嚴老爺雖然遍體鱗傷,但是致命傷,好像是銳器洞穿胸口……”

彭州知府聽了這話,心裏一咯噔。

當時病推官也在場。

病推官以前不來府衙,主要是因為文朝天太強勢,他來,也只能是一個擺設。

所以他索性不來,免得自取其辱。

而新任知府就不同了,新任知府底子薄,靠山不硬,病推官跟他搭檔,多少也能說上兩句話。

而且新任知府,有事還找他商量,畢竟他是本地人。

彭州府心裏一咯噔,臉就變了色。

病推官看到這個,很快就明白了彭州知府心底的想法。

所以他不等宋時聲說完,就打斷了宋時聲:“宋班主,是什麼銳器?”

“說不出來是什麼銳器,因為傷口很奇怪,似乎是銳器洞穿之後,又有尖利的石頭,插進了那個傷口。”宋時聲老實回答。

彭州知府哼了一聲,道:“宋班主,你自己都不能肯定,何必亂下結論?銳器?說不定是嚴老爺在跌落過程中,就是被尖利的石頭,插胸而死!”

“大人……”宋時聲還有話要說。

“宋班主,你自己都不能肯定,所以什麼都不要說了,嚴老爺,就是跌落懸崖而死!誰再妄言,就收拾東西,給本府滾回家去!”

彭州知府的意思很明顯,既然人家都說是失足跌落懸崖,你就別給我找事了。

彭州知府確實是不想惹麻煩。

因為他也知道,改革派和保守派,現在斗的激烈。

嚴綜呂父子,和謝江嵐是一條線上的,都是保守派。

萬一是改革派的刺客,過來殺了嚴綜呂,以便對保守派殺雞儆猴,自己再去破這個案子,豈不是主動投入到旋渦里!

所以嚴家報案是跌落懸崖,他們自己都沒懷疑,咱們憑什麼追究到底!

於是彭州知府讓宋時聲,把嘴閉緊了。

宋時聲一個小小仵作班的班主,哪裏敢拂逆他,又扭頭去看病推官。

病推官對宋時聲點點頭,表示就按照知府大人說的辦。

……

於是嚴綜呂的死,在彭州知府和病推官的默契之下,以及府衙人等的緘口中,就被定性為失足跌落懸崖。

嚴松回來之後,也沒追究。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嚴綜呂的親生兒子,所以根本沒怎麼上心,而且這個便宜爹一死,也省了他不少事。

當年嚴綜呂的老婆,也是謝江嵐府上的丫環。

嚴綜呂不太喜歡女人,謝江嵐就替他喜歡了,這才生下了嚴松。

這個秘密,如嚴綜呂所料,在嚴松受到皇寵之後,謝江嵐就告訴了嚴松。

嚴松得知這個,感覺這是一個天大的醜聞。

本官堂堂國子監祭酒,假如爆出來是一個私生子,臉面何在!

所以有些時候,嚴松還擔心嚴綜呂這個便宜爹,把秘密說出去,因為這個,他幾次動了殺人滅口的念頭。

現在嚴綜呂死了,都不用他動手了。

辦理喪事的時候,嚴松表面悲傷,心底暗笑。

喪禮完畢安葬了嚴綜呂,按道理,嚴松該放下官職,在家裏守孝三年。

不過他不想守孝,他還惦記京城府里,那一大幫美女呢。

最近這段時間,嚴松和段朝用的關係很好。

沒法不好,因為嚴松寫好青詞之後,大多是段朝用做法燒了青詞。

兩人也算老搭檔了。

嚴松年輕,段朝用感覺他比較好掌控,所以也不想和其他人搭檔。

於是段朝用又找個由頭,說要祭天,讓皇帝找人寫青詞。

皇帝用習慣嚴鬆了,想都沒想,說讓嚴愛卿回來吧。

“嚴大人還在家守孝呢。”段朝用說。

“嚴愛卿的孝心,朕知道了,但是青詞只有他寫,朕才能滿意,招他回來吧,這是為皇家出力,想必他父親泉下有知,也會理解。”

皇帝親自發話,讓嚴松回來,嚴松當然就回來了。

不過嚴松不傻,他這次回彭州府,帶着重金收買的高手。

高手看過嚴綜呂的屍體,就說老爺很有可能,是被飛劍高人殺了。

嚴松當時讓高手別聲張。

他心裏已經有了嫌疑人,那就是閉門不出,整天在家修鍊的錢大公子。

所以在他離開彭州府的時候,讓高人暫時別回京城,先去盯着錢大公子。

……

那個高人倒也厲害,至少翻牆竊聽很在行,他很快給嚴綜飛鴿傳書,說那個錢公子,確實有嫌疑,而且他還打算去姑蘇,估計是想對謝老爺不利。

嚴松在回信里說,姓錢的什麼時候出發去姑蘇,一定跟着。

高人又回信說,那個錢公子,好像要等嚴大人你去姑蘇,他才會去。

嚴松當時就明白了,原來錢大公子,連自己都想殺,不過自己在京城,他不好在天子腳下動手,所以等着自己去姑蘇,然後一網打盡。

嚴松想到這裏,嘿嘿一笑。

一個完美計劃,在他腦子裏就產生了。

於是他向皇帝告假,說要回家一趟,處理當初回京匆忙,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後事,只要幾天就行了。

皇帝答應了,還叮囑嚴松,快去快回。

嚴松就這樣回到了彭州府,送菜的蔡老闆一來,他就故意當著蔡老闆的面,說自己最近,就去姑蘇城看望義父謝江嵐。

蔡老闆嘴特別碎,嚴松就是從他口裏,得知錢大公子在修鍊飛劍的消息。

所以嚴松確定,自己去姑蘇的消息,蔡老闆也會說給錢府的人聽。

錢府的人知道了,錢大公子就會知道。

所以隔了一天之後,他悄悄出發前往姑蘇。

如他所料,錢大公子通過蔡老闆,知道了他將要去姑蘇的消息。

……

錢大公子得知嚴松要去姑蘇,欣喜若狂。

他確實不想在京城解決嚴松。

天子腳下,不像彭州府這邊這麼好糊弄。

而且殺過嚴綜呂之後,他也不能再在彭州府殺掉嚴松。

假如人家父子倆,相隔不久,都喪命在彭州府,別人不懷疑也要懷疑了。

所以在姑蘇謝江嵐府上,把謝江嵐和嚴松一網打盡,就是最好的選擇。

錢大公子決定,在謝江嵐府上殺人之後,再偽造一個謝江嵐和嚴松自相殘殺的假現場。

於是錢大公子,就悄悄跟在嚴松後面。

錢大公子的計劃,其實並不完美,這都是因為,他沒在官場混過,而且這兩年閉門不出,只顧練劍,權謀這方面,跟不上了。

……

這個時候,皇帝剛剛下旨,要徹查歹人行刺文朝天的案子。

謝江嵐本以為一擊必中,結果刺殺文朝天不成,又被張公茂抓住機會,對他們保守派一陣猛攻。

謝江嵐明白,皇帝手下,還是有很多人,不是吃乾飯的。

最後查來查去,遲早會查到他頭上。

到時候別說自己兩萬多畝地保不住,身家性命也堪憂。

就在他急如熱鍋螞蟻的時候,嚴松悄悄到了。

嚴松是秘密進來,沒有驚動任何人。

謝江嵐對此表示理解,畢竟目前自己站在風口浪尖,嚴松是皇帝寵臣,兩人見面若是被張公茂一黨知道了,就會做文章。

於是他板著臉屏退奴僕,嚴令他們不得進入這個院子。

沒了外人,嚴松這才現身。

謝江嵐拉着嚴松在堂屋裏談話,想要商量一個,周全的計策。

嚴松直接問他:“派去殺文朝天的人,活下來的,現在在哪?”

謝江嵐回答,現在還在府上,藏在地窖里。

嚴松聽了,搖了搖頭:“義父,這幾個人,就是明晃晃的證據,你不銷毀證據,更待何時!”

謝江嵐聽了,忙說:“事急則亂,我最近腦子都不夠用了,差點忽略了。”

謝江嵐都七十多了,這樣的老人,晚年的智慧比起當初,差得遠了。

他自己也知道,只是嘴上不想承認罷了。

嚴松笑笑,說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接着他就讓那個高人從房樑上下來,對他耳語幾句。

高人下來時,謝江嵐嚇了一跳。

這高人什麼時候潛入的,他竟然都不知道。

那個高人很快翻出窗戶,走到謝府的後院牆根,牆根的地窖里,就躺着那幾個僥倖未死的死士。

高人先扔了一把迷魂煙下去,迷暈了幾個死士,接着直接填平了地窖。

辦完這些,他按照和嚴松定下的計劃,獨自撤離謝府,在外面等着接應嚴松。

高人離開之後,錢大公子悄悄潛入謝府。

自從他修鍊出了飛劍,自己本身的功力,也有很大的提高,翻牆越脊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他對自己的飛劍很有把握。

只要他能確定謝江嵐和嚴松在哪個房間,然後站在三十丈之內放出飛劍,就能殺死這兩個殺父仇人。

謝江嵐本來打算去密室談,結果嚴松說密室太悶,反正這裏沒有人。

謝江嵐不得不答應這個親生兒子。

……

這樣一來,錢大公子很容易就發現了目標。

他確定房間裏,就是謝江嵐和嚴松之後,自己先翻到牆外,然後才放出飛劍。

飛劍哪怕是氣化之物,穿窗而過時,也有聲響。

嚴松一直提着戒心防備,所以聲響一出,他就鑽到了桌子底下。

謝江嵐哪裏能想到,有個要命的飛劍,已經進來了。

所以謝江嵐當場喪命。

飛劍殺了謝江嵐,又來找嚴松。

嚴松在侍神科這麼久,又有身邊高人的指點,早就想好了對策。

他剛才就把一個用自己頭髮紮成的小人,放到了桌子上。

小人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還有他的指血。

此刻他屏住呼吸躲在桌子底下,所以飛劍就奔着小人去了。

……

錢大公子在外面,等到飛劍之後,收起塑聖棋,也沒有回家,而是直奔京城,去找他姐夫昌寧候。

本來打算進去佈置現場,不過剛剛他改主意了。

他對自己佈置假現場,並沒有自信。

所以他才會給自己,安排了另一條路,只要那條路能走通,一切好說,到時謝江嵐的死,誰也不會查到他頭上。

……

過了好一會,嚴松這才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謝江嵐已經喪命,而且死前,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對謝江嵐的死,嚴松沒有半點傷心。

謝江嵐這個生父,對他來說,和嚴綜呂這個便宜爹,沒有什麼兩樣。

只有他們都死了,自己是私生子的秘密,才不會暴露。

消除了這個污點隱患,以後咱就是堂堂的嚴大人,就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

嚴松想到這裏,嘴角浮現一抹陰笑。

張公茂文朝天,你們倒台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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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之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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