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聚散 第三十五章 燕園奇遇

上部:聚散 第三十五章 燕園奇遇

下車后,荊立科帶吳道和司百芳從北京大學南門進入,向未名湖走去,一路上荊立科向他們介紹各個建築的名稱和來歷,吳道和司百芳安靜地聽着。

吳道素知魯迅、蔡元培、胡適等人都曾在北京大學工作,對這所學校也一直心存嚮往,又聽荊立科說了這麼多歷史故事,喜愛之情更甚。然而他又想到燕園原是燕京大學的校園,便對荊立科說:

“燕園好是好,然而它終究不是魯迅、蔡元培、胡適、陳獨秀等先生當年工作的地方,影響了中國歷史進程的五四運動也不是從這個校園開始的。人去物亦非,不免讓人心生感慨。”

“你說的沒錯,不過北大的校園雖然變了,但是精神並沒有變,這裏依然是中國無數青年人的精神家園。就像一個人一樣,不論搬多少次家、換多少次工作,都不應該忘記自己本來的樣子,那個最初的自己。”荊立科說。

“對,一所大學也應該和一個人一樣,始終不忘初心。”

三人來到未名湖,吳道看到博雅塔矗立湖邊,塔影浮在水中,湖水沒有一絲波瀾,湖邊非常安靜,只有對岸傳來悠遠的簫聲,他對荊立科說:

“這個湖叫未名,真的很有意思。如果未名湖是一個人的話,一定是一個存在主義者,他的本質永遠都在塑造中。”

“有意思的不僅是名字,這個湖似乎是有一種魔力,吸引着各地的詩人來到這裏。我們都非常熟悉的海子、駱一禾、西川、戈麥,這幾個詩人都是北大的學生,未名湖一定給了他們很多的靈感。就是現在,北大也依然是一個盛產詩人的地方。”荊立科說。

“人說北大出瘋子,清華出傻子,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真正的詩人都是瘋子。所以,北大盛產詩人,這一點都不奇怪。海子、駱一禾、西川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只剩下西川一人,前兩個人還是死於同一年,真是讓人感嘆。不過,這三個志同道合的詩人能相聚在一個校園也是緣分,雖然比不上唐朝時李白、杜甫和高適同游梁宋那樣的千古佳話,但也是一樁世間罕有之事。”

“的確。說起北大三劍客,我常常想起你、我還有趙武。三劍客只剩下一人,如今我們也是天各一方,很難相見。不過,說起海子,有一個人你倒是可以認識一下。”

“什麼人?”

“是一個流浪詩人,我也是前幾天才認識他的。那天,我在未名湖邊看一本當代詩歌選集,一個人從我身邊走過,對我說,你也喜歡詩歌嗎?我說是的。他又問我最喜歡哪一個詩人,我說最喜歡的是古代的詩人,現代的比較喜歡王家新,他說他最喜歡的是海子。然後我們就聊起了海子的詩歌。他說自己筆名叫流沙,是從西北一路走到北京的,一路走一路寫詩,沒錢了就打工,他還拿出了自己寫的詩讓我看。我告訴他我筆名叫荊軻,我們都沒問對方真正的名字,後來都以筆名相稱。我對詩歌沒有什麼研究,但也看出他寫的詩真的很好。他說自己還要繼續流浪,未名湖邊常有作家、詩人在此賣書,我就勸他在北京多留幾日,也可以把自己的詩集複印幾本在湖邊賣,一方面可以攢下一點路費,另一方面或許還能交到幾個知己朋友。他身上的錢很少,我就資助他印了一百本詩集在這裏賣。我本來還想讓他住到我那裏,但前幾天我那裏沒有空床位,現在雖然有了空床位,但他是一路走過來的,身上的衣服都很破舊,房東未必肯讓他住,原來的房客知道了,也可能會不高興。他也說自己在山上有一個朋友,他更喜歡住在那裏,我也就隨他去了。”

“這麼說起來,這個流沙真的是一個奇人,我很想認識他。”

司百芳一直在聽着荊立科和吳道的對話,聽荊立科介紹完這個流浪詩人,她也非常好奇,就說:

“我也很想見見這個流浪詩人,看看他寫的詩。只可惜我沒帶着自己寫的詩集,沒辦法讓他指點意見。”

“我們現在就去找流沙吧。”荊立科說。

吳道、司百芳跟着荊立科到了未名湖的另一面,那裏有幾個書攤。荊立科在一個書攤前站住,對攤主說:

“流沙,我帶了兩個朋友來見你,他們也都是非常喜歡詩歌的人。”

吳道看到,流沙是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人,身材比自己要高,但比荊立科要矮一點,頭髮很長,臉上寫滿了風霜。

流沙對荊立科說:“荊軻,你來了。你帶來的朋友必定都是同道中人。”又對吳道和司百芳說,“很高興認識你們。”

荊立科對吳道、司百芳說:“這是詩人流沙。”又對流沙說,“這兩位是吳道和司百芳。”

流沙說:“詩人不敢當,我只是一個流浪漢罷了。”又對吳道、司百芳說,“你們兩個人都喜歡詩歌嗎?”

吳道、司百芳都做了肯定的回答,流沙拿起攤上的兩本詩集,讓他們品鑒。流沙的詩集是在打字複印店打印裝訂的,沒有什麼設計。

吳道接過詩集,只見封面上寫着“流沙的詩”四個大字。翻開封面,扉頁上有作者的簡介,上面沒有寫作者的姓名,只說作者是一個流浪詩人,某年從甘肅出發,歷時五年走到北京,在未名湖邊得俠士荊軻資助,印刷詩集。吳道又看了前面的幾首詩,覺得流沙的詩語言質樸,既有風沙之感,又有靈動之態,雖然比起海子來要差一些,但水平也是很高的,這種詩自己是萬萬寫不出的,又想到流沙不久之後還要去流浪,他當即決定買下兩本詩集,一本給自己,一本給司百芳。流沙只說以詩會友,不肯要錢,吳道還是把錢給了他。

司百芳看了詩集之後,也說流沙的詩寫得很好,又說自己也寫過很多詩,只是沒有隨身帶着,無法讓流沙指點。流沙就讓司百芳在紙上寫一首她自認為最好的詩,他看一下。司百芳寫完,流沙看過之後說,她的詩非常清新,但仍顯稚嫩,需要進一步磨礪。吳道在讀司百芳的詩時,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但他沒有說出來。司百芳聽完流沙的話,一時間陷入了沉思之中,因為從來沒有人說過她寫的詩不好。吳道見司百芳愣在了那裏,就叫了她一下,她這才對流沙說了“謝謝指教”。吳道、司百芳又與流沙聊了一些詩歌和文學的話題,吳道發現流沙的見解頗為深刻,很多是自己從來沒想到過的。

離開流沙的書攤,荊立科帶吳道和司百芳到北大西門,三個人在西門照了一張合影,之後才到了對面的蔚秀園。拐了幾個彎之後,三個人走進了一個小院子。一進門,吳道就聽到了狗叫聲,順着聲音看去,他看到門口右邊的牆角有一個圍欄,裏面有一隻黑色的狗,它用兩條前腿往前走,兩條後腿拖在地上,似乎是斷掉了。荊立科走到圍欄前對狗說:

“望望,你是餓了嗎?我一會兒就給你帶吃的回來。”說著他摸了摸狗的頭,狗表現出很乖巧的樣子。

“這隻狗是我養的。”荊立科回頭對吳道和司百芳說。

“它的腿是受傷了嗎?”司百芳說。

“它的兩條後腿都斷了,治不好了。半年前,我騎着自行車在路上走,看到路邊有一隻狗非常痛苦地趴在地上,它的兩條後腿好像是被汽車軋斷了,它看着我,目光中充滿了哀求。我就把它帶回了這裏,給它安了一個家,每天吃飯的時候多買一點,回來給它吃,這裏住的人也常給它喂東西吃。我給它取名望望,不是旺盛的旺,是希望的望,就是希望它能好好活下去。雖然它的後腿已經治不好了,但現在它只用前腿也可以走路,看到我就會汪汪叫。有時間的時候,我也會帶上它出去走一走。”荊立科說。

“你真是一個有愛心的人。”司百芳說。

吳道看着圍欄里的狗,不禁對荊立科生髮了敬佩之情,自己能有這樣一個朋友,的確是一生之幸。

荊立科給吳道和司百芳安排好住處之後,又帶他們去了北大的食堂吃飯。飯錢都是荊立科付的。

吃完,荊立科帶剩飯回住處餵了望望,然後三個人又回到燕園散步。路過百年紀念講堂時,看到裏面即將放映蘇菲·瑪索主演的電影《安娜·卡列尼娜》,票價只需要五元,荊立科就買了三張票,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

對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吳道再熟悉不過,他至少完整地讀過三遍,每次讀,他都覺得自己就是書中的列文,天性善良,想要去做事情,但內心充滿矛盾,很多事情都做不好。看着電影中的列文與吉蒂,他想到了自己和司百芳,列文經歷了一波三折之後最終和吉蒂走到了一起,自己和司百芳的結局會是怎樣的呢?是否要向司百芳表白呢?

電影結束之後,三個人回到了蔚秀園休息。到宿舍以後,吳道和荊立科又各自說了說大學畢業以後的經歷,他們都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也支持對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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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是你也是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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