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佳人選
“一個跑得比一個快，我又沒打算留你們吃飯！”陳理咕囔着打開手機，對方很快就接通了。
“大大大，你現在在哪？”
“……我掛機了哦！”
“咳咳，別那麼絕情嘛，接到上司的電話不應該先問好嗎？”
“你什麼毛病？要不要幫你清醒一下？”
陳理迅速左右觀察一圈，確認環境安全。
“別看了，我還在外地沒回來。你派給我的外事任務，你自己都忘了？年紀大了就趕緊退休，別佔着茅坑不拉屎！”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在找你？”陳理緊張地貼近手機。
“你傻啊，處里的監控系統都是我裝的，所有監控畫面直連手機。前天你在花壇撒尿我已經錄下了，你自己看着辦。”手機里傳來的是冰冷無情的聲音，陳理剛剛伸向褲襠的手愣住了。
“觀狸我告訴你，馬上把視頻刪掉！這是最後一次警告！否則我就……就請你去歐記搓一頓？”異常拯保處處長陳理，虛弱無力中。
“一言為定！還有大前天，大大前天的視頻，算你打個九折好了！三九二十七，四捨五入便宜你三頓歐記燒烤就當無數。”勝利者向失敗者垂下憐憫，銀鈴般的笑聲隔着千萬里依然生動。
“那個……不還是三頓三個視頻嗎？”弱點遍佈全身的陳處長低聲下氣地問道。
“我已經給你打完折了，折扣用不了怪我啰？”
“是是是，怪我，怪我！你確定沒留備份吧？”
“你當我柳觀狸是什麼人？既然答應過你，雲盤、硬盤、U盤當然都會刪得乾乾淨淨，絕對不留手尾！”準備充分得無懈可擊的女下屬絲毫不在意上司的冷汗已經打濕背脊，得手后立即轉移戰場：“你不去癱瘓看直播，打電話找我幹嘛？”
早知道費用這麼高我就不打這個電話了！陳理一邊謀划著往報銷單里塞私貨一邊說：“封印出事了，跑進來一隻業狂。”
“業狂啊，這種不是我的菜，你找劍梅道長不好嗎？暴力狂對暴力狂，天生一對！”
“劍梅半個月前就請假回山了，他的請假條不是你幫他打印的嗎？”
“哎呀，這邊事太多我給忘了！”拍腦袋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柳觀狸說道：“我這邊也到了關鍵時候，現在走不開呢！你自己處理一下吧！掛了！”
結果，陳處長收穫了三張餐費單。
“唉，還是得催催阿青，新人要加緊發貨才行……既然如此，我就去會會靈宮塔的新品種吧！”
說完，陳理轉身上樓走回辦公室，癱在寬鬆的按摩椅上打開了直播網站。
“哎呦！這個好！哇！還有這種玩法？不行，我得來一發看看到底怎麼個爽法。嘿嘿嘿！”陳理一邊奸笑着一邊輸入充值密碼。
“謝謝老闆的飛機，老闆大氣！接下來，就由小愛給‘高大強’老闆表演一個極樂凈土吧！比心！”
“老大！局裏剛剛下達了緊急通知，是黃色警報！”李現衝進辦公室，眼角剛好瞥見一閃而逝的電腦畫面。那裏、似乎是一個二次元打扮的女孩在跳舞？
“進門要敲門，你的長輩都沒有教過你禮貌嗎？”陳理鐵青着臉，眼睛在任務欄和李現驚嚇的臉之間徘徊。
“呼！唉，有什麼事，快點！”陳理吐出一口濁氣，無奈地說。要報銷的發票，又多了一張。
“那個，就是，局裏來通知了？”李現小心翼翼地瞄一眼陳理，指着屏幕右下角不停閃爍的小圖標提醒說。
“那個啊，沒事了，不用管它。”陳理雙手交錯扶着下巴，眼眉低垂。“你還有什麼事沒？沒事就出去找點事干！剛剛叫你搞的指紋膜呢？這是重要的工作，要重視起來從速從嚴完成！”
李現掛上門，墊着腳步離開陳理的辦公室。年久失修的建築隔間隔音能力實在不敢恭維，即使李現不刻意去聽依然能夠聽見從處長室傳出來的音樂。
“月明かり升る刻，燈る赤提燈，祭囃子の合図……”
這個地方確實有挑戰，挑戰的是李現多年來培養的常識和三觀。黃色警報在拯保局裏也算是比較少見的重大事態了，至少需要A級以上人員帶隊處理，在這裏居然因為領導沉迷網絡直播被視而不見？這裏還是那個保衛人民利益，驅逐異界來客的拯保處嗎？
回想起在山上師傅對自己的諄諄教導，以超越同齡人的優越成績進入拯保局時的意氣風發，李現覺得過往自己的執着是如此可笑。
即使如此，我也相信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李現握緊藏在胸前的平安符，心底的火焰越發熾熱。
花蓮師妹！師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李現下定決心，騎上電動車悄悄離開了拯保處。
星海市最繁華的東部地區，高樓大廈之間的小夾巷裏，一道詭秘的身影在暗處打量着人來人往的大街。
好餓……好想吃……
美味……好美味的業力……
人類……食糧……需要進食……
業狂忍不住往前邁進一步，背後傳來劇烈的疼痛。一道幾乎把它一分為二的巨大傷痕從後腦一直延伸到腰間，傷口處可以看見蠕動的肉芽正在試圖彌合。
這是被靈宮塔守衛追擊時打傷的，幾乎使它的逃脫計劃功虧一簣。
就像準備逃脫的時候一樣，要有耐心，要忍耐！
業狂在陰界也算是莽夫的典型，雖然擁有業力不絕、己身不滅的特點，還能隨着吞噬的業力無限強化，作戰方式就只有沖沖沖一個選項。但是這隻業狂不同，在靈宮塔的實驗中它意外產生了異變。
它被隔絕在強力封印外，而鮮美的業力就在它觸手可及的地方。受本能驅使的業狂一次又一次撲向業力，然後被封印電成重傷。剛好足夠恢復身體的業力被補充進來，勾起業狂更大的慾望更癲狂的舉動。但是封印是牢不可破的，業狂只能徒勞地重複受傷—恢復—受傷的過程，在不停的重生中一點點進化。
靈宮塔的本意是創造一隻足夠強的業狂，一經投入就可以發揮重大作用。一次守衛們解壓另外一隻實驗品路過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好好的實驗品突然發狂衝進封印里，在守衛們反應過來之前業狂就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給吃掉了。
此後一切如舊，見慣了整個進來零碎出去的守衛們也沒當一回事，隨便寫份報告就算把事情了結了。業狂依然在重複自虐式的實驗，守衛們也只是例行公事地把業力投入餵食業狂。它們不知道的是，這隻業狂已然悄悄發生了變化，名為智慧的幼苗在業狂體內生根發芽，並且本能地截留下少量的業力而不是全部用於重生。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業狂在體內儲存下大量的業力，而守衛們一無所知。守衛按照往常的習慣把業狂關押在隔絕業力的牢房裏，失去業力的業狂虛弱得連木棍都折不斷，因此業狂的牢房並不十分堅固。
這就是慣性思維的死角，也是業狂的自由之機。
就在今天，業狂一口氣把業力全部吃掉，輕鬆打破了關押自己不知道多少歲月的牢房。接着它一鼓作氣衝出靈宮塔，撕開星海市上空虛弱的封印進入人間。靈宮塔的主人因此降臨人間的事業狂還不知道，但是長久以來的教訓以及臨走前守衛留下的刀痕在不停提醒它，還不到放縱本性的時候。
忍耐，忍耐，就像在封印中一樣，要做好準備才能行動。
業狂用尖利的爪子劃過乾癟的肚子，似乎在安慰腸胃裏躁動的饞蟲。
很快，很快就能吃個飽了！
業狂彈出修長的指甲把一隻遊盪的陰鬼釘在牆上。
現在，就先拿你當個點心吧！
李現躲避着下班大潮的車群，在人縫裏艱難地穿行。現在正是午飯時間，聚集在工廠公司里的人們結束了早上的工作，懷着對家中一縷飯香的期待開始短暫的歸途。行色匆匆的白領西裝，後座帶着孩子的老年騎手，穿着校服三五成群的學生，他們對世界的異變毫無察覺。
李現抬頭看向天空，藍天白雲里隱約浮現的網狀封印破開了好幾處口子。破損處的線頭閃爍着微微的亮光正在緩慢地修復，但是已經有大量的異界來客入侵到星海市的日常中。
“諸天星君，如我心意。斬妖除魔，扶正祛邪！星刀現！”李現口中低聲念誦，隱秘地在懷裏捏了個法訣。
一道法力形成的刀罡穿過巷子，精準地把陰鬼切開。
“還不錯，沒有退步！”李現滿意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投向下一個目標。“該死，這也太多了吧！”
一隻陰鬼被消滅，但是李現放眼看去陰暗的角落裏全都躲藏着伺機而動的陰鬼。這些脆弱的陰界生物不能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不能接觸高溫高熱，除了無影無形之外沒有特別厲害的地方。普通人即使被陰鬼襲擊也只是莫名其妙打個寒顫的程度，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會特別虛弱類似於大病初癒，但並不致命。
經過訓練的人比如李現這種從小練習道術的就能夠看穿陰鬼的行跡，輕鬆祛除落單的陰鬼。拯保處的日常工作大部分都是這種小打小鬧，滿街陰鬼遊盪的情況李現還是第一次見。
這就是黃色警報嗎？確實非同一般！李現提振精神，迅速施展聽壑觀松的道術。
就是那裏！李現眼中精光一閃，小電驢以毫釐之差搶先佔據了商場門前的空位。
“哎呀，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被截胡的中年大媽用目光上下描繪了一遍李現，搖着頭嘆息世風日下毫不遲疑地殺向另外一個車位。
這下班高峰期，找個停車的地方是真的難！早知道就接受師傅的好意在星海買一套房子加車庫了！李現把心裏的雜念甩開，滑着步像條泥鰍一樣三拐兩扭閃進旁邊公廁背後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