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4 人不如狗
薔薇戰爭開始。
販奴船主出身的靈格斯中將設計了一套極為磅礴的作戰計劃。
5月開初，艦隊全部12支分艦隊兵分五路分別向大巴哈馬、大阿巴科、卡特、聖薩爾瓦多、馬亞瓜納五座島嶼挺進，像海嘯一樣席捲向海盜盤聚的巴哈馬群島。
兵鋒漸近，失去了黑鬍子的海盜帝國陷入到前所未有的絕望當中。
就在這時巴夫洛繆站了出來，曾經的黑王子萊昂納多也站出來，毫不猶豫把自己費盡心力復活起來的艦隊交給了帝國碩果僅存的海盜王。
分崩離析的海盜們一下子找回了主心骨，僅用了7天就集結起350艘各色戰艦，建立起以拿騷為中心，環繞半個巴哈馬群島的巨大防線。
5月17日，普倫迪特領銜的第二戰艦集群在大阿巴科島以北70公里的環礁帶外側遇敵。
萊昂納多指揮着由3支大海盜和十幾支小海盜組成的艦隊依託一場大雨向普倫迪特發起了自殺式襲擊。
這場戰鬥讓世人看到了黑王子的回歸。
無畏的萊昂納多駕駛旗艦從十幾艘戰艦的包夾中和普倫迪特商會的旗艦撞在一起，第二集群開戰不足一小時就失去了指揮，范.羅伊爾.普倫迪特以跳海的方式僥倖出逃。
第二集群由此大敗。
總數高達68艘戰艦大半退出戰場，整整19艦被截在戰場，400多人戰死，200多人失蹤，剩下的1000多人被瘋狂的海盜在環礁帶集體處決。
緊接着5月18日，第四、第五兩個艦隊集群分別遇襲，第五集群在付出少量代價後轉進太子港，第四集群則取得了討伐艦隊的首場大勝。
這場勝利來得理所當然，因為第四集群的核心戰力是德雷克直屬艦隊，指揮瓦爾基里的是在維京群島海戰中就有過精彩表現的貝爾.朱迪亞。
貝爾延續了他一貫自由散漫的作戰風格。
遠遠看到海盜來襲，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附屬的第九、第十艦隊的協調和調動丟給了卡特琳娜婦婦，第二道命令是把直屬艦隊的指揮權丟給了皮爾斯。
第三道……
沒有第三道命令。
兩道命令一過，貝爾就親自駕駛着瓦爾基里沖向了連五級蓋侖都沒有一艘的海盜艦群。
然而即便雙方的實力懸殊，即便貝爾充分發揚了瓦爾基里和直屬艦隊的統治級戰力，可這場戰鬥卻勝得並不幹脆。
以布里根廷為主，夾雜少量巴格船的海盜表現得滑不丟手，整場戰鬥斷斷續續打了四天三夜，等殘存的海盜驚惶退去，第四集群已經徹底耗幹了心力。
擊沉、俘虜57艦，自身傷15艦沉6艦，貝爾覺得自己應該對得起美國人給出的低廉傭金，就隨手派了艘船通知靈格斯，帶着自己的集群轉向聖戴拿修整。
那是在5月22號，行駛在返航路上的貝爾並不知道，深入卡特島的第三集群遭遇了一場滅頂的危機。
巴夫洛繆佈下了一張大網。
他放出了大量的假消息，讓靈格斯中將相信海盜正在集中全部力量，準備在五大集群包圍拿騷之前摧毀美國在這場戰爭中唯一的代表長島艦隊，從根本上結束戰爭。
傳說這支獵殺隊包含了黑男爵團四大艦隊和黑鬍子團的餘孽們，艦隊規模高達170艘。
靈格斯中將嚇得一日三驚，一邊偷偷後悔着自己磅礴的“大戰略”，一邊反覆反覆派出斥候，把警戒範圍擴大到毫無意義的80公里。
硬件實力僅次於德雷克的第一集群在行進速度上大大落後了。
當第二、第四、第五集群紛紛放棄原定計劃，第三集群抵達卡特島的當口，靈格斯中將才堪堪駛過查爾斯頓，距離大巴哈馬島足有200公里……
結果，真正被獵殺隊圍住的是第三集群。
卡特島海戰，巴夫洛繆指揮黑男爵團與原黑鬍子團共173艦在卡特島-聖薩爾瓦多島-長島（巴哈馬群島所屬）之間的三角海域對杜可夫領銜的第三集群第五、第七、第八分艦隊共62艦實現了徹底包圍。
杜可夫商會提督，老杜可夫的第四個兒子伊爾.維.杜可夫力戰兩日夜陣亡，集群所屬僅有4艦突圍。
繼阿巴科海戰之後，討伐艦隊再迎大敗。
巴夫洛繆用一場無可爭議的完勝摧毀了靈格斯中將的超級戰略，同時摧毀的還有靈格斯中將的威信。
以慘遭喪子之痛的老杜可夫為首，雇傭商會紛紛向西棕櫚灘島上的陸上指揮部提出嚴正抗議。
抗議信像雪片一樣飛向迪維斯上將，每一封都想追究靈格斯中將的指揮責任，每一封都想用靈格斯的血告慰數千亡魂的在天之靈。
反觀靈格斯中將，第一集群在行進途中沒有遇到任何敵人，反而先後收到了貝爾大勝、普倫迪特大敗和小杜可夫陣亡的消息。
他敏銳地從這些戰報里嗅到了軍旅生涯最大的危機。
為了挽救自己的政治生命，他一邊命令集群放棄原定的作戰計劃，在憲法號的帶領下轉道邁阿密灘修整，一邊乘着旗艦美國號離隊，在馬利蘭號和馬薩諸塞號的護衛下馬不停蹄跑回紐約。
他直接找到了華盛頓，搶在西棕櫚灘的指控抵達之前，把戰敗的責任一股腦推到了擅自放棄作戰的貝爾頭上。
一如既往地，戰爭的主舞台又一次輕易跳出了戰爭本身。
西棕櫚灘，上百人圍着陸上指揮部請願槍斃靈格斯，在紐約，靈格斯的政治盟友們向貝爾極盡惡毒之辭，彷彿只要那支疲憊之師依計劃南下，拿騷必將唾手可得。
無聊的鬧劇一演就是一個多月，直到7月7日的晚上，參觀完天文館的洛林正在和同樣缺席戰爭的海娜、卡門和諾雅喝茶，突然收到了孔塞桑伯爵想要見面的要求。
……
洛林慢條斯理地調着面前的奶茶，調一下，抬起頭看一眼局促的伯爵，趕在笑出來前低下頭，繼續觀察奶與茶的美妙結合。
這件事洛林已經做了五分鐘，遠遠超過了正常的攪拌需要。
伯爵知道洛林是在藉機嘲笑他軟弱的立場，身為百商聯社的常務理事長，居然只因為那個不知所謂的副參謀長頭銜，他就準備幫美國人說話……
但是……難道真的讓他背棄責任么？
如果不準備履行副參謀長的職責，他又為什麼要接受這份並不高貴的任命？
伯爵偷偷捏緊了拳頭：“小德雷克？”
“伯爵先生，當年百商聯社成立的時候，您知道我們這些唯利是圖的傢伙為什麼非要請您來擔任我們的常務理事長么？”
“呃……杜可夫上次說，是因為你們在那時候互不信任。”
“那時我們確實不信任對方。”洛林不置可否，“但說實在的，現在我們之間的信任也不多。我們合作，我們結盟，但我們從不奢望把身家性命寄託給對方，這就是商人的友誼。”
“而您不一樣。”
“您是一位真正高尚的人，我們在接觸您前調查過您的過往，發現您這一生背棄過宗主，背棄過朋友，背棄過親戚和學生，唯獨沒有背棄過自己的良心。”
“您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用特別的、我們乃至大部分人都難以理解的倔強活着，偏偏還能越活越好，越活越受到尊敬，得到推崇。”
“您讓我們相信了人心是向善的，我們希望百商聯社也能是向善的，所以我們才選擇了您。”
孔塞桑有些發愣：“你們那時候不是不信任對方么？”
“我說了，我們現在也不信任，但那並不妨礙我們親密無間地合作。”
洛林把冷掉的茶隨手推開，笑着翹起二郎腿。
“伯爵先生，我知道您的來意，也不在意老杜可夫失去了他二十幾個私生子中比較中意的那一個。但是很遺憾，我不會為了討伐艦隊的團結召回貝爾。”
“靈格斯是個蠢貨。但他的錯不在無能，而在於他明明無能，卻對自己的無能一無所知。”
“他沒有為美國帶去勝利的能力，很顯然，現在也沒有了帶領艦隊的能力。像這樣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哪怕為了平息眾怒，美國人也該把他關到監獄裏去。”
“至少在這一點上，你和上將先生的想法是一致的。”孔塞桑伯爵面露欣喜，“我還希望聽聽以後，關於靈格斯缷任以後的提督人選，上將先生想徵求你的意見。”
“靈格斯的繼任者……”洛林想了一會，“我記得上將先生有一條血統純正的拉布拉多，名字好像叫阿伯拉罕。其實它很合適，至少比現在美國海軍里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合適。”
孔塞桑張大了嘴：“讓一條狗做200條戰艦的提督？！小德雷克，別義氣用事！”
“不管哪路神仙出來作證，我剛才的建議都是真心的。”
洛林舉起手作發誓狀。
“伯爵先生，您的討伐艦隊裏有瓦爾基里、美國和憲法號，此外還有五艘四級，超過三十艘五級。”
“而巴夫洛繆呢？海盜王們死掉以後加勒比海盜早就今非昔比了。現在的他們連傳統五級都是稀有貨色，所謂的海盜聯合艦隊，巴格和布里根廷才是主力。”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提督只要信任麾下，穩紮穩打就能勝利，不需要戰術，也不需要命令。可美國人卻證明他們的軍人連這一點都做不好。”
“既然人做不好，為什麼不試着交給狗來做？”
“……為什麼你不做？”孔塞桑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剛剛罵人了。
幸好洛林不至於誤解。
他只是大度地笑了笑，耐心解釋說：“美國人想要的由他們帶領來得到戰爭的勝利。由他們帶領是最重要的，勝利不重要，至少相比前者，一點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