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2 中立的自己人

1788年7月7日，洛林已經回到邁阿密。

午茶剛過，他乘着馬車繞過一個村莊，拐拐繞繞停到丹尼爾的索蘭德庄。

索蘭德庄和別的莊園很不一樣，諸如園藝、馬場、游湖、教堂之類休閑娛樂的設施一概沒有。

這裏有一間醫院，真的醫院，主治外傷，比邁阿密城區最大的兩間醫院加起來都大，最多可以收治57個人，大部分時候病床使用率都超過50%。

這裏有一間彌撒堂，彌撒堂是比禮拜堂少見得多的教堂設施，只有醫院出現死者時神父才會來這兒，告慰完天上的父和地上的父，裝車送走，各找各媽。

這裏有一間屠宰場，因為邁阿密大學的戰地急救課程不提供實操和解剖，丹尼爾經常把他的學生帶到這兒來，用恐怖片的演繹方式教會他們“不要懼怕血和慘叫”。

這裏還有一間智慧學宮，是整個索蘭德庄的主體建築，包括葯田、煉金實驗館、天文觀察館和圖書館。

不出海的時候，索蘭德大部分時候都隨機住在圖書館和煉金實驗室的書房，只是洛林今天的目的並不在那，而是在位於高地、那個建成半球型的天文觀察館。

時間回溯到1779年，洛林通過夭折的攬海行動搞到了一大批權威的不老泉資料，丹尼爾這才得以在小開曼島的寒鴉莊園啟動了他對海盜王信物的研究。

傳說中，亨利.摩根把他價值百萬英鎊的財寶埋在了青春不老泉，又把青春不老泉的指向繪製在羊皮紙上，分成了22份。

21份對應7個海盜王，最後也最核心的一份保留在摩根家族，等待第二個統一七王的皇帝出現。

然而誰都不知道這個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因為哪怕是摩根之後最成功的海盜巴夫洛繆即現在所指的黑男爵巴夫洛繆一世，他收集的信物也只有18件，而且沒有任何信息可以懷疑他與不老泉相關。

現在洛林也有18件信物。

言歸正傳，丹尼爾啟動信物研究工作時，洛林手上的遺圖只有5件，而且只有2件相連，剩下的都是零散而獨立的單片。

為了配合丹尼爾的研究，洛林自費從荷蘭邀請了三位製圖大師對那些碎圖進行了研究。

結果很古怪，從可見的點、線和圖型判斷，亨利.摩根留下的圖最接近海圖，但卻沒有任何一片海域的資料可以與之一一對應。

洛林等人懷疑是製圖水平的代差導致零散的海圖出現了大幅變形。

這種情況在1650至1750年間很常見，製圖史上著名的加萊海峽在百年間退沉了將近70公里，地理上其實沒有任何變化，升級的只是測繪的技術。

唯有丹尼爾有不同的意見。

他認為這些混亂的點、線、面是一種混淆視聽的多圖加密手段。

海盜王的信物上可能同時存在好幾幅圖，它們或許全是真的，或許只有一幅是真的，真圖指向不老泉的方位，假圖全是塗鴉和誤導。

考慮到亨利.摩根生平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哪怕在腰纏萬貫之後依然很難接觸到當時最頂尖的專家和學者，丹尼爾認為構成最終成圖的元素……那些真圖和假圖應該不具備欺騙性。

因為地圖欺騙是極高深的手藝，作為皇家煉金學會的學士和整個德雷克商會在科學界地位最高的精英，他有足夠的資格說這句話。

科學家都是行動派。

丹尼爾行動起來，背着洛林，把海圖上的點、線、面以排列組合的方式進行分解，最終在1780年中，在只採納了點的破碎圖層當中找到了兩個與真實星空、真實位置相似度超過80%的星座。

摩根寶藏的秘密至此揭開了第一個角，他們有了兩個選項：A，嚴重變形的海圖；B、一百年前的星圖。

德雷克商會就是從那時開始設置專款資助新大陸的天文學家們，包括大衛.里騰豪斯在內，德雷克在這8年間先後資助了16位隸屬於哲學學會的天文學家，總計花費超過5000鎊，其中5人獲得了受關注的研究成果，3人成為了邁阿密大學的天文和領航學教授。

大衛.里騰豪斯就是3人中的一位，也是所有人中成就最高的一位。

這種投資本質上是效率低下的，信物的數量太少，地圖的空白太多，關於摩根寶藏的研究在很長時間陷入僵局，直到1786年，洛林接連在大巴哈馬拿到了黑王子的信物，又在外儒斯特收集了另外7張。

他所掌握的信物數量一下子達到15件，這讓他鎖定的星座達到9個，高亮度星達到了17顆，並且正式排除了海圖的選項。

一切都在順利的推進，解開亨利.摩根的謎題彷彿已經板上釘釘，而且隨時都可能達成。

想到這兒，洛林推開天門館的大門。

天文館裏一共有6個白大褂，分散在三米多長的大型望遠鏡周遭，館裏頭塞滿了密密麻麻的書架和展板，在望遠鏡的對面還掛着一張鑲嵌在玻璃後頭，缺心缺角的，兩米長寬的超大星圖。

這是海盜王信物中關於星圖圖層的100%還原放大版，這幾年鎖定的星和星座被專門標上了特別的顏色，用來和其他星位進行對比。

洛林看到了大衛.里騰豪斯，正在和丹尼爾爭論些什麼。

洛林好奇地走過去，看了半天，聽了一會，終於忍不住說：“親愛的里騰豪斯教授，我以為你已經到紐約去了。”

里騰豪斯這才發現洛林杵在身後，無奈地聳聳肩：“破譯黑鬍子的信物才是我的工作，董事長先生，紐約的鑄幣委員會不是。”

洛林翻了個白眼：“希望您還沒有忘記自己會成為美利堅鑄幣局的首位局長，在鑄幣委員會當中，局長一般被視作二號人物。”

“誰在乎它是幾號人物！”里騰豪斯咧出一嘴的大黃牙，“貨幣發行是經濟問題，鑄造是技術問題。我只負責技術問題，至於經濟……顯然那裏的每位先生都比我要專業得多。”

“然而您被選擇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您的不專業。”洛林啼笑皆非，“教授，等您就任了，包括以後成為銀行行長，您會發現您的同僚們會時常爭吵。”

“爭吵？就像我和索蘭德教授？”

“就像您和丹尼爾，爭吵。”洛林點點頭，“請記住，到時您不需要急着表態，等爭吵結束，他們會來遊說您，而您只需要依照第一感覺的好惡決定幫誰，您就會成為一位稱職的局長與行長。”

里騰豪斯異地揚眉：“您說讓我依照本心站隊，不是聽從查克.帕克先生？”

“您需要中立。”洛林認真地回答，“您越中立，我們的錢就賺的越安穩。永遠別忘了您是自由的，包括查克在內，誰也不能命令您。”

“啊哈……我突然開始期待紐約了。”

“我保證，她值得您的期待。”

洛林拍了拍手。

“好了丹尼爾，還有各位教授們，讓我聽聽你們的收穫，看看18件信物究竟為我們帶來了什麼發現，值得讓里騰豪斯教授放美利堅的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