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得活着
從宮裏出來,進了馬車,已經很晚了。
街上百姓幾乎已經散盡,只有少數幾個喝的醉醺醺的,正在街上尋釁鬧事。
穆晉珩看看天色,猶豫道:“你還回卿弟那裏嗎?”
阿芙也有些愁,她只怕這會兒出去太顯眼,倒叫街上的兵士查到。
穆晉珩道:“要不我派家丁過去說一聲。元宵節的,我與我親弟弟送兩塊糕點,總不至於觸了誰的逆鱗。”
阿芙懊惱道:“都怪我。我本想着能速戰速決,誰成想皇上問七問八,問了這樣多。我又覺得機會難得,事事都想替叔裕說個分明......”
穆晉珩心裏如何不急,不由分說道:“我這就派人過去。你先跟我回家等消息。”
約么過了一個多時辰,那家丁才回來,一臉凄惶之色:“公子,不好了,四公子家裏被翻的亂七八糟的,四公子夫婦都不見蹤影.....”
穆晉珩心裏一沉,扶着桌邊,緩緩站了起來。
家丁愁眉苦臉道:“三公子,您看咱們怎麼辦?今晚倒是不宵禁,您現在想去看的話小的這就叫人套車。”
穆晉珩深深呼吸了數次。
李丞相是不會貿然捉晉卿的,就算是懷疑他包庇窩藏,也要抓得到罪證才行。
芙妹一晚上都在宮裏,除非宮裏安插了李丞相的眼線......
他思緒亂糟糟的,理不清楚,想來想去還是繞過迴廊,去敲了阿芙的房門。
門立刻便開了,阿芙釵環未卸,衣服也沒換,臉色蒼白:“哥哥.....”
晉珩本來想說的委婉些,看她這個樣子,突然覺得大可不必,簡單直接道:“芙妹,卿弟一家被抓了。”
如同一個驚雷炸在她天靈蓋上,一晚上的擔憂成了事實,阿芙一個恍惚,差點暈倒。
“完了。婉婉在卿弟那裏養病,一定是被李家的人搜到了......”
“李家人怎會認識婉婉?”晉珩皺眉。
阿芙一手扶着門框,另一隻手忍不住握拳,恨道:“還不是要怪向銘則那個混賬!他定然是把什麼都彙報過去了......婉婉病的那麼重,哪裏經得起這種折騰!”
晉珩一聽,也明白了。就算沒有向銘則,向純向煙都嫁在李家,哪裏會不認得一個婉婉。
阿芙心頭更加焦慮,一則因為婉婉落在他們手裏,李丞相是抓的理所當然,晉卿難以脫罪;二則,婉婉病的那樣重,她真怕她撐不住。
“哥哥,咱們等不得了,明日一上朝就要發難,不然,我怕婉婉和卿弟撐不住!”阿芙感覺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一張嘴就會嘔出來。
晉珩一把抓住她顫抖的手腕:“不行,明天不行。朝堂發難千萬不能草率,一定要計劃萬全才行!”
阿芙壓低聲音,厲聲道:“哥哥你現在就去找顧博士,明日晨起我便去找貴妃娘娘,我們不過就這樣兩位左膀右臂,有什麼草率不周的?”
她從未這樣疾言厲色對晉珩說過話,把晉珩堵的一愣。
阿芙目眥欲裂,幾乎就要留下血淚來:“哥哥!”
晉珩知道她緊張什麼。
元娘剛走,她再不能沒了婉婉了。
阿芙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有這麼一瞬間,她幾乎想衝去李家,抓住李丞相的衣領,就這麼“投敵叛國”了。婉婉從小陪她長大,就像是阿芙的一條手臂,是萬萬少不得的。
穆晉珩一咬牙。
豁出去了,他道:“我現在便去顧府。芙妹,你千萬別失了分寸。你活着,婉婉才有可能活下來,裴家那些人才有可能活下來。”
他看阿芙神態恍惚,抓着她小臂晃了兩下:“聽見沒有?”
這麼一晃,阿芙眼眶裏的淚水就滾下來了。
她再沒有羅帕輕拭的心情,拿袖子抹了一把,邊哭邊點頭:“聽見了......”
穆晉珩想笑,嘴角卻翹不起來。鬆開了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我去了。”
走開兩步,聽見阿芙朝他輕聲道:“晉珩哥哥,明天見!”
她的聲音抖得厲害,晉珩不敢回頭,揮了揮手臂,在心裏應了。
熬到清晨,阿芙頂着兩個大黑眼圈,準備和昨晚一樣混進宮中。
仍舊躲在晉珩車架的座椅底下,卻覺得早早停了下來。
車座被人掀開,阿芙抬頭,看到晉珩小廝焦急的臉:“芙姑娘,不成了!今天突然進出都要拿令牌,查的比從前嚴多了!公子又不在,咱們這,這進不去啊......”
阿芙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色驟然就灰暗了。
小廝苦着臉道:“姑娘,這兒也不能久留啊,要不,咱們先回府?”
絕不能回去。
今天她就是挖地道也要生生挖到皇帝臉前!
阿芙示意小廝噤聲,默默在心裏盤算起來。
宮裏有太后、皇帝、喬妃、穆妃,錢美人和向雨。
如今前邊四位靠不上了,阿芙想試試能不能拿後頭這兩位套近乎。
“阿南,你拿着銀子過去,就說是向家來看向雨的,你看能不能進去。若是能進去,就找穆妃要了令牌,再來接我!”
小廝阿南哪有這個膽子,萬分為難。眼看着日頭越升越高,阿芙怕到時候顧元嘆發難了,皇帝卻到不了,又給李丞相壓了過去,可就全盤皆輸,不由急道:“你如不願,我去!”
阿南被她逼得不得已,顫顫巍巍就要過去。
可是阿芙看他這個樣子哪裏放心,這被守宮門的大哥瞪上一眼,還不得給人徑直嚇跪了去......
阿芙搖搖頭,從袖子裏掏出小鏡,略照了照。
這段日子晝夜憂心,又長途顛簸,鏡中人臉色灰暗無光,雙頰深陷,那雙點水秋眸裏頭只剩下疲憊和迫切。
配上她的粗布衣,倒是挺像個粗使的丫鬟婆子。除了俊秀些,倒也不顯眼。
阿芙道:“那我去了。阿南,”
阿南驚得要說什麼,被阿芙止住:“你把車趕遠些,悄悄看着。若我被抓了,你便趕到丹鳳街上,無論如何把晉珩哥哥攔住,告訴他今日不成了,聽着沒?”
說完一咬牙,再不糾結,下了車,低着頭往宮門去。
還有幾步遠,一個宮衛喝道:“令牌?”
阿芙笑着摸出銀子:“哥哥行個方便吧,妾身是向家的婆子,給我們四姑娘送些使錢來。”怕這個宮衛不知道向雨的鼎鼎大名,阿芙特意道:“秋獵之前我們姑娘可是封了美人呢!”
“哦,向美人家的啊。”那個宮衛打量了阿芙幾眼,心裏想着向家的人兒就是俊俏,但還是搖搖頭道:“不行,今日上頭專門吩咐了,閑雜人等不能出入宮禁。就算你是皇後娘娘宮裏的,也得有令牌才行。”
阿芙暗暗咬牙,李丞相反應果然是快,不服不行。面上還是勉強笑着撒嬌:“好哥哥,棒棒妾身吧,若是使錢送不到,主家又要罰我。”
阿芙再灰頭土臉也是阿芙,那個宮衛給她說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帶了點笑意,輕佻道:“你們主家都怎麼罰你呀?”
阿芙哪裏看不懂他噁心的笑意,心裏又開始氣向雨敗壞了向家的名譽,仍舊強忍着跟他笑道:“哥哥叫我進去,我出來便跟哥哥細說,如何?”
宮衛只是想搭幾句閑話,並不想搭上命,因此只是跟她兜圈子。
一個彪形大漢從宮門後頭出來:“你們嘟嘟什麼?一大清早的,嫌舌頭太多?”
他粗聲粗氣又生的不像好人,阿芙本能的一低頭。可他偏偏眯了眼睛湊上來,帶着點猥瑣的微笑,拍了拍那個宮衛的肩膀:“艷福啊兄弟,也不知道喊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