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雨夜
王佩瓏頭疼。
特別疼,腦子裏嗡嗡的,睜開眼是黑,閉上眼也是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能是嘴賤的,喝什麼不好,非要眼饞那杯泛紅的柚子汽水,她在萬公館吃了飯來的,萬顯山帶她來的,她以為喝幾口果汁和汽水沒什麼,反正最後總是有萬顯山,他在哪兒她就在哪兒,任誰看都是一對,拆不開分不走的。
不過看眼下這個狀態,她大約是沒回去,還是歇在這裏了。
所以萬顯山呢?
她尋不到他,也不好下地去尋他——身上沒勁,起不來。
黃公館的伙食還真是不好,連果汁都不一樣,王佩瓏想她大約是把酒水當成汽水了,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酒,不然她怎麼可能醉的這樣,動一下都費勁,近乎癱瘓,這可不是她的風格,她跟柳振鵬出去逛舞-廳,一頓能喝掉不少吧枱的存-貨,連柳振鵬都是甘拜下風的。
她彷彿知道了今夜哪裏有些不對,處處都不對,但是無從查起、無從問起,她現在就是一個人。
王佩瓏的內心很平靜,不得已的要平靜,這個原本也不是她的本領,都是跟萬顯山學的,她知道自己最近是做的的過分了點,幾乎要把自己憋成個怨婦了,萬顯山就是再喜歡她,也不會喜歡怨婦的。
所以她要剋制,要保持冷靜。
午夜,萬籟俱寂,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規律地一跳一跳。王佩瓏一個人靜心慢想,想的很出神,恍惚中就聽到自己房間的門把手好像從外順時針擰了一圈,第一下沒擰動,鬆了一下,發出‘咯嗒’一聲,在黑暗中顯得突兀。
等到第二下,就開了。
王佩瓏屏息凝神,同時調動全身的力量,妄圖發出點聲音——當然還是沒用的,她根本就動不了。
黑暗之中,她就聽着某個人的腳步,走的是慢,然而非常堅定,顯然不是一時興起,至少也是盤算多日,她不曉得自己算個什麼——一沒家世二沒優點,到底有什麼好給別人盤算的。
她不能再平靜了。
洪雙喜有一雙好眼睛,不能夜觀星宿,但是夜間行走,那是絕沒有問題。
他覺得今夜很神聖,他這樣無聊且無趣的人都被這股子神聖感染了,他想自己一會兒還是得溫柔點兒,頂好在事成之後和她溫存溫存,他其實有很多話想佩瓏說,憋了許多年了,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她小的時候就那麼壞,就曉得什麼是借刀殺人,可見他們還是有緣分,他被害了那麼多次,然而一旦重逢,他還是很喜歡她。
洪雙喜被自己的滿腔愛意感動的不輕,簡直認為天底下就他一個能做到這樣堅定,這樣講道理——萬顯山給的,他不給,他也沒膽子去搶;
同樣,他敢給,他就敢要。
他輕手輕腳,的確是溫柔了極點,這跟逛窯子不一樣,跟北平掛紅燈籠的人家都不一樣,佩瓏經的人少,從頭到尾就只是個萬顯山,他願意高看她一眼,好像一直就高看她一眼,哪怕知道她的本質其實沒有那麼高尚,反倒是有點膚淺,那也沒辦法。
這就是命。
“把眼睛閉上吧。”
洪雙喜知道佩瓏是醒着的,並且那雙大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泛着水色,他看久了,還是會覺得自己受不了,她也會受不了。
他伸出手,說著就把她的眼給罩上,很大度:“如果真的那麼難受的話,你可以把我當成萬顯山,我不介意。”
他不介意,可王佩瓏卻動了動喉嚨。
她介意,可是她說不出話。
他開始-親-她,從下到上地開始-親,完全不一樣的溫度,她不但不習慣,甚至還想吐。
王佩瓏忍無可忍,實在是沒法忍,於是把力氣集中起來,使出吃奶的勁,總算便在他臉上咬了一口,咬了一記狠的,看起來張牙舞爪,怎麼都是野性難馴,難以馴服。
洪雙喜想親-她,然而每次都被躲過,被人嫌棄了,心裏到底是不痛快的。qq
他伸手掐住她,捏慣了刀把,力氣非常大,再用力的話她就要沒氣了。
他講了很多話,發自肺腑的,在王佩瓏聽來許多都是廢話,然而也不耽誤他動-作。
漸漸地,她的眉頭皺起來,眼神還是兇狠,彷彿事到如今,她依然有精神和他對峙,她依然非常頑強,時刻準備一個暴跳,咬死所有敢算計自己的人。
洪雙喜看她死活不肯閉眼,也就隨便她了。
“我剛來這裏的前兩年,總是會想起你。”
“偶爾覺得你肯定過的不好,我心裏就會平衡一點;好也沒關係,反正我也看不到,一樣的。”
“後來你就突然跑了回來,我至今也想不通你為什麼正好撞上的是他,你是故意的嗎?”
他低下頭,盯着她:“當年你被老婆子帶走以後的,我還特地去你老家的門房看過,都被封了,現在拆成了三間,分別租給了三家人家,這原來都是你家的家產,可惜了。”
“不過沒關係,我現在有了身份,也有了不小的積蓄。”
“雖然比不過萬顯山,但我可以幫你把房子要回來,這樣的事情對我來說很簡單。”他問她:“你想嗎?”
王佩瓏聽他絮絮叨叨地開始講起曾經,不由得心中冷笑。
這人也是絕了,分明是仰人鼻息,給萬顯山當槍使的貨色,結果劍走偏鋒,不要臉的程度更是堪稱離奇,竟然能在思想上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情聖,一個聖人,她簡直不知道這份盲目且無目的愛到底是從何而來,萬顯山救過她,對她好,所以她愛他。
可是這個人,她不理他,不睬他,偶爾理了,也都是因為萬顯山——他知道這是萬顯山的左右手,是離不得的。
她甚至都記不住他的名字。
小丫頭片子而已,他到底愛自己什麼呢?
她承認自己是瞎了眼了,萬顯山的壞也不是一天兩天,真走到這一步,她除了心寒,反倒尚能接受,可如今趴-在她身-上的這個人......他只叫她覺得噁心!
王佩瓏無言地瞪着他——什麼都不用說了,什麼都明白了。
洪雙喜精神頭非常好,比怒火中燒的佩瓏還好,幾乎都不閑着,那張嘴說穿了銀河,說的從古至今開天闢地,他似乎是憋的太久,如今有人做聽眾,他就越發要說,因為佩瓏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她只能聽着,別無選擇地從頭開始聽,從視覺和觸-覺上來講,她實在是個最好的聽眾。
心心念念的東西到手了,他不拆開了嚼碎了,總是不甘心的。
洪雙喜當中歇了一場,眼看佩瓏身不由己地在打哆嗦,還以為她是冷出來的毛病,便下了地,打着赤膊去關窗。
陰雨天,到半夜就要起風了。
.........
沒完沒了,真的是沒完沒了。
王佩瓏腦袋都要炸開,可是洪雙喜並不打算放過他,他有太多疑問了,必須要趁此機會好好問她,至於答案,其實不重要,他只要問出來就好。
而後果也不出他所料,佩瓏被他折騰了一晚上,精神和身體統統承受巨大打擊,原本鋒利的眼神最後也不鋒利了,她是身心都散成一散沙,再也張狂不起來了。
至於第二天醒過來會發生什麼,這就不是她能預料的了。
現在內心平靜的人換了一個。
洪雙喜抱着來之不易的寶貝,二十年來頭一回睡了個好覺。
他只能無比感謝萬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