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外孫跪收金佛 白頭翁挑剔生活

4 小外孫跪收金佛 白頭翁挑剔生活

了解一個地方,先從這個地方的清晨開始;戀上一個地方,卻是因為這個地方的黃昏。

早上六點鐘,老馬醒了,拄着拐杖出了小房子,瞧見客廳的陽台上有晨光,他一步一步往陽台挪地兒。沒想到此後,客廳陽台,成了第一個他在深圳待得最舒服的地方。

樓下小區迷你樹林裏的鳥兒嘰嘰喳喳地歡鬧,好個悅耳;新鮮清涼的空氣從窗縫鑽進來,好個爽利!加之遠方的彩霞和近處的安寧,老馬此時心底歡喜。他掏出水煙袋,點起一鍋煙,似早起剛到自家果園裏點燃的一鍋咕嚕咕嚕起來——愜意、喜悅、提勁兒!回頭穿過煙霧打量桂英家裏,他竟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從馬家屯來到了大深圳。

抽完一鍋又一鍋,看看手錶,已經快八點了,家裏沒一絲動靜。老馬的肚子和水煙袋裏的倉水一樣——咕嚕咕嚕地一直在叫,怎麼辦。他打開手機,記得村裏的鐵鎖昨天下午給他發了個信息問給村民批划新莊子的事情,於是他撥通電話,用一口純正且洪亮的陝西話跟鐵鎖聊了起來。果然,十分鐘后,致遠起來了。

“爸,你起這麼早!”

“嚯還早!馬家屯的人在地里兩輪活早幹完了!你三嬸家的公雞已經準備明天的更了!還早!”老馬侍弄着水煙袋的煙嘴,側臉諷刺。

“我馬上去買早點,你要吃什麼?”

“包子!”

“好。”

致遠穿好衣服出門了。隔了會桂英醒來了,撓着一頭亂髮,走到餐桌上,一邊倒水一邊問老頭:“老村長,您喝水嗎?”老馬還沒來得及回答,她自己咕咚咕咚先喝起來了,喝完后徑直去看兩孩子。仔仔也起床了,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只抱怨昨晚如何如何沒睡好。桂英洗漱完后,致遠回來了,招呼一家人吃早點,四個人兩兩面對面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六個雞蛋、六根油條、八個包子、五杯豆漿!爸,這個是肉餡的、這幾個是素的!”

“你買這麼多幹什麼?”桂英驚詫。

“大家吃呀,萬一爸吃不飽怎麼辦?”

“這個難吃死了!肉餡才一口,包子的面……甜的!這怎麼吃?”老馬咬了兩口,實在受不了了。

“爸,你不想吃放那兒,換個餡的!”

“這是南方包子,清一色全這樣的。村長啊,我覺得您來南方了得開始嘗一嘗南方的東西,你看這是標準的南方包子!兩孩子從小吃到大的。”桂英邊吃邊捧着包子讓老頭看。

“嘖,這個也不行,白菜難吃死啦!面也是甜的!”老馬吃了一口,又把包子扔在了桌子上。

“沒事,您吃這個韭菜雞蛋的!”致遠挑了一個北方味兒的。

“這個還行!”心裏暗忖:他們三個人吃這麼一丁點兒能飽嗎。

“韭菜雞蛋就那一個了,要不您多吃兩個雞蛋!”

“嗯。”包子小得跟芝麻似的!雞蛋跟溝里的鳥蛋一般大!吃沒吃一樣。吃完兩個雞蛋喝了杯豆漿,肚子依然沒個墊底兒。桌子上還有東西,他不好意思了!這麼點東西跟孩子們搶,比姑娘開口要婆家還膈應!隔了會兒,桌子上只剩一個包子和一個雞蛋沒人動了,該是留給漾漾的。老馬咽了口唾沫,心想這頓早點吃得太委屈了!

“下次換家包子多買點!這家包子我吃不了。”老馬埋怨致遠。

“好的爸!明天我去找一家北方早點。”

桂英瞅了一眼老頭和老公,沒說話。

“媽,你昨晚不是說買床嗎?什麼時候買?”

“今天!別催,昨天帶來的水果還沒從車裏搬回來呢!”

“待會我去,仔仔也去!”

“那什麼時候買床,上午還是下午?”仔仔猴急地問。

“致遠,我睡的那床不行啊!短得跟家裏做飯的案板似的!頭和腳擠着床桿,叵煩得很!還有,軟的我睡不慣!”老馬伸出領導的手勢在吩咐致遠。

“噝……”桂英沒想到有這麼一出。

“這樣嘛!仔仔睡他自己的床,咱給爸買一個床不行啦?”

“那你要什麼樣的床?”

“我在家睡的那個竹床可以,致遠你照着那個買!”

“您要多寬的,一米五還是?”

“一米五仔仔房間哪裏放得下呀?”桂英兩眼瞪了個圓。

“一米二也行,寬窄無所謂,關鍵要長、要硬,有竹木的買竹木的,沒竹木的買鐵的!”

“行,我記住了,待會去傢具城買。”

“吶……今天晚上我們約一下曉星曉棠她們,一塊吃個飯,歡迎下馬村長!”桂英拿着手機說。

“哪個曉星?”

“啊?你不知道曉星?我跟曉星在深圳一塊發展十幾年了,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你不知道?提個醒——青萍姨家的!”

“哪個?”老馬想不起來,伸在空中的五官定住了。

“他公公叫鍾能!鍾家灣的,人家認識你你不認識人家?”

“鍾能!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呃……他媳婦和你媽是一個外公外婆對不?我們兩家沾點親,但你跟……那個……”

“包曉星!”桂英提示老馬。

“對,包曉星,你們怎麼聯繫上的?”

“天呢!”桂英無奈地看着致遠。

“我媽和她是閨蜜,一起上學,她們兩是好朋友!後來一塊來深圳發展!爺爺你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難怪我媽對你有意見!我的每個朋友、老師我媽全記得清清楚楚!”仔仔插嘴道。

“哦!你們在深圳怎麼走到一塊了!”

“走到一塊?還不知道!”桂英苦笑着說:“她先來深圳,跟她老公鍾理兩口子一塊來這裏打拚,我來深圳是投奔她來的!給咱村長大人科普一下!”

“原先我只聽說鍾能在深圳給他兒子帶孩子,我哪知道你們聯繫着!”

“我們一直聯繫着,大哥都見過曉星一家子!我二哥沒見過也知道!這些年過年過節兩家一塊過,兩家的孩子是朋友,有時候誰有事了幫忙帶個孩子啥的……還有她妹妹包曉棠,我們三個一直走得很近!”

“她妹妹?”

“算了不說了!反正你過段時間走,我的朋友圈你知道也無益!今天晚上約好一塊吃飯,你跟鍾能叔好好聊一聊!”

“成嘛!”老馬盯着桌子上的包子點點頭。

“親愛的,你跟仔仔搬果子,我給他們打電話,好不好?”

“行,弄完去買床吧!今天估計要忙一整天!”致遠站起來開始收拾餐桌上的垃圾。

“吶……仔仔今天負責午飯,我和你爸去買床,速戰速決!”

“好吧!”

“仔仔會做飯?”老馬的嘴巴張了個大。

“用手機點餐!他會做個鎚子!泡麵都泡不好!”夫妻兩笑看兒子。

老馬回到陽台旁休息,致遠和仔仔幹活去了,桂英撥通了曉星的電話。

“哈嘍,親愛的,起床沒?”桂英笑着走進自己屋。

“起來了,怎麼了?”

“我家裏來了個人,晚上兩家聚一聚唄!希望你們沒什麼安排?”

“誰呀?還兩家人聚會,動靜這麼大?”

“你猜!”

“你大哥?”

“可惜呀,不是!”

“你二哥來深圳玩了?”

“嘖嘖嘖,更可惜,再猜!”

“哈……啊……預感不好!”

“那快靠近了!”

“不會吧!”包曉星提高了分貝。

“是的!猜對啦!”

“啊!真的?你……你大來啦!”

“呃……是!馬家屯的老村長——馬建國同志來啦!”桂英捂着嘴小聲說。

“你不是說你們老吵架嘛!”

“他腳骨折了,我二哥家裏果園現在超忙,照顧不來,所以……”

“恭喜你呀,也來體會一下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夾縫人生!”

“哎!我已經預料到了我的中年人生不太順當!”

“你這麼有本事,還搞不定一個老漢?”

“嘖嘖曉星啊,你命太好了!沒遇上個能征善戰的老年杠精!”

“呵呵……你是年富力強的中年杠精你怕啥呀!”

“哎不說了!今天晚上,還是那家老川菜,怎麼樣?”

“好呀!咱們兩家很久沒有全家老少一起聚會了!”

“嗯。大概晚上六點,早吃早回,明天要上班上課!”

“我懂!”

“我大概六點出門,然後在那裏等你!”

“好,那我掛啦!”

包曉星掛了電話,轉頭對店鋪門口坐着的公公鍾能說:“大,桂英她大來深圳了!”

“誰?”鍾能搖着扇子回頭問。

“馬桂英——她大!”包曉星大聲回答。

“哦呦喂!這可是咱鎮裏的能人呀!”鍾能大喜,說:“馬建國那人我熟,嘖噝!以後有的熱鬧看了!”

“哈哈哈,我想也是!我以前聽桂英說過一點她和她大的事,稀奇!今晚上他們請咱們家一塊吃飯!”

“熱鬧嘍!桂英那性子跟他爸像——七分像!”鍾能躺在椅子上,在空中用右手作出一個數字七的手勢。

“哈哈,我小時候見過一次她大,領導樣兒,強勢得很!”

“是啊,你說兩個脾性一模一樣還都強勢的人一起生活,矛對矛、盾對盾!有意思不?”

“呵呵……”

馬桂英掛了電話從屋裏出來,她瞧老頭的時候老馬正瞧着她,剛說完壞話有點心虛。

“你今天買床的時候,給我再買個風扇,屋裏悶,我受不了!”

“有中央空調啊!”

“我沒說冷熱,我說的是悶!”老馬伸手在空中一指,強調那個“悶”字。

“家裏有風扇吶,廚房那兒!”

“我知道,你再買一個,我一個人用的!整天挪來挪去的——叵煩!”

“行!”桂英心有不快,先買床后買風扇,不知道以後會提什麼要求買什麼東西。她撅了噘嘴搖了搖頭,愁慮往後的家庭開支。賺錢容易,買東西容易,能把買的東西好好使用至壽命殆盡,這可從來不容易,絕大多數錢正是這樣浪費掉的。

忽地想起沒通知包曉棠,桂英掏出手機又跟曉棠聊了幾分鐘。聊完了依稀感覺一個小人在背後靜靜地看她——漾漾醒了。她雙目無神,扣着鼻孔,仰視着媽媽的臉龐。

“哈嘍,寶寶你醒啦!餓不餓?”桂英蹲到漾漾面前。她也只在漾漾面前永遠如此溫柔。

“餓!”何一漾說完伸開雙臂要媽媽抱。

“吃飯飯,好不?”

漾漾點點頭。

桂英將她抱到餐桌上,看着她吃飯。一個包子一個雞蛋,吃了三十分鐘還沒完。正吃着,一種從未聽過的手機鈴聲傳來,漾漾望去,才得知原來家裏竟另有一個人!這個人她似曾相識。

“喂!嗯。昨天晚上到的!沒有……可以……沒事,嗯……行!掛了掛了!”

老馬打完電話回頭瞧漾漾,漾漾正盯着他。小孩縱觀老馬打電話的全過程,一直發愣,張開的嘴巴許久沒合住。

桂英轉頭問老頭:“興波打的嗎?”

“是!問到了沒,昨晚打電話我沒接着。”老馬站起來,從陽台的大椅子挪到客廳沙發上。

“那是爺爺,記得不?”

漾漾不回答,彷彿在尋找前世的記憶。

“寶寶,趕緊吃飯!別看了!以後有的看的!”

此時致遠和仔仔拉着一個大行李箱和一個買菜小拉車滿載而回,爺倆一鼓作氣,把水果按狀況分好類,硬的收冰箱,軟的放餐桌上。餐桌一下子擺滿了各色瓜果,漾漾看見粉紅的桃子叫喚着要吃,致遠給洗了一個。

已經九點半了,該出發了。桂英安頓好漾漾,致遠招呼好丈人,兩口子換好衣服帶好東西出門走了。老小三口留在家裏,老馬在沙發上,看看手機、縷縷銀髮、發發獃、琢磨些事兒;仔仔在自己屋寫作業,筆下好個匆忙;漾漾在自己屋玩玩具,自娛自樂。

中午點的餐到了以後,仔仔把盒飯放在餐桌上,叫爺爺和妹妹吃飯。三個人各坐餐桌一面,各吃各的不說話。老馬餓得只顧自己吃,不留神漾漾用小勺把飯菜撥得滿桌皆是,仔仔吃完飯擦完嘴先溜了,飯盒堆在桌上也不處理。跟老豬吃槽子似的,吃完飯舔舔嘴——完事啦!這孩子得調教調教,老馬暗忖。

自己也吃完了,本想去陽台那兒抽鍋煙,見那女娃兒吃飯的時候兩腿在桌子底下撲騰晃蕩,擔心她從桌子上摔下去磕了,於是一直顧着她。本以為一會吃完,誰想這娃娃一會拈桌上的飯菜、一會發獃傻笑、一會自言自語……半個小時過去了,飯菜只下去一丁點,吃個飯跟書生趕牛似的,急死個人!老馬看得困了!索性拍拍屁股走了,去沙發上睡午覺。漾漾一個人又吃了很久,吃完飯自己溜下椅子回屋了。

下午三點,致遠和桂英買好床回來了,一推門聽家裏沒動靜,老小三口全在睡覺。搬家公司送的床已經搬上了十二樓,三個工人在客廳里拆包裝,聲響大得連漾漾也起來了。老馬挪步至床那兒,檢查新床是不是合自己的意思,壓了壓、坐了坐、躺了躺——還不錯,點頭了。於是幾個人湧入仔仔房間,桂英藉著工人在,想把仔仔房間順便調整一下。倒騰了一會,總算擺好了。

老馬的單人實木小床靠南牆放西邊,仔仔的床靠北牆擺東邊,書桌放北邊,雜物堆床下,新買的風扇對準老馬的床。巡視自己的床前光禿禿的,老馬硬從桂英屋要了兩個床前櫃放自己的物件,這才滿意。

收拾好房子,全家人坐在客廳補水喝茶吹風。這時候,老馬把提前裝進自己衣兜的兩個紅色首飾盒掏了出來,擺在茶几上,咳了幾聲引來眾人眼光,而後緩緩開腔:“爺爺給你們兩個娃娃弄了兩件小玩意,來!磕了頭就給!”

仔仔忽地提起一口氣,噘嘴蹙眉瞪着他爸他媽,想說話又沒出聲。

“你給爺爺磕頭你還虧了!”

仔仔拍着胸腔說:“我都這麼大了還下跪……這是封建糟粕!媽你管不管?”

“哎呀,急什麼!先瞧瞧什麼東西!”桂英高興地伸手拿了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大驚失色:“趕緊,磕頭,沒毛病!”

致遠好奇湊過去看:“哇!金的佛像!這麼大個兒!爸,你太……你太闊綽了!”

“仔仔的我七八年前早打好了!你們這些年回來從沒帶着他,我一直放着,放到現在!”老馬從桂英手裏拿過盒子,將佛像從禮盒裏摳出來捧在手心,得意洋洋地介紹:“這是正佛——釋迦牟尼,一兩三重!他好好留着,保他以後學業事業順當!”

“嗯嗯……”致遠連連稱讚,桂英啞口無言。

見眾人全靠上來,老馬趁興打開另一個盒子給他們看。

仔仔沒看清彎腰問:“這個是什麼?”

“是金鎖!”何致遠也一臉稀奇。

老馬把金鎖摘出來,拎在空中,連漾漾也一動不動地瞪圓小眼瞻仰。老馬用右手食指指着說:“這個是長命鎖,二兩!連鎖帶鏈,整整二兩!”老馬努着嘴、點着頭強調。

“這面是長命百歲,那面是什麼?”

“吉祥富貴!”

“哎呀我命苦哇,啥金的銀的也沒有!你看你這麼小一點點就混到個大金鎖!”桂英嫉妒地用食指颳了下漾漾的小鼻頭。

“我原想着給她弄個玉觀音,玉石我研究了研究,不靠譜,不如金的實誠!來乖乖!給爺爺磕個頭,這個就是你的啦!”老馬拎着長命鎖喜洋洋地對漾漾說。

漾漾看着爸爸媽媽,完全不知周遭發生了什麼。

“來來來,趕緊跪下!”桂英拉着漾漾的兩隻小手,用下巴示意她曲腿跪下。

“漾漾,這樣!”致遠在旁邊教着作揖的動作。

“一個不夠,爺爺要三個頭!”說著老馬把金鎖小心翼翼地戴在漾漾脖子上說。

“頭放地上!”桂英拍着地板磚。

漾漾在眾人的示意下,磕了一個頭,抬起來只見大人們哈哈大笑,自己也嘻嘻傻笑;然後又按照眾人的意思磕了兩個,老馬高興地咧開了一嘴黃牙,摸摸漾漾的頭髮,扶她起來。

“仔仔該你了!”桂英指着仔仔說。

“我……我……”金佛和尊嚴在仔仔腦海里激烈地較量着。

“給爺爺磕頭是大吉大利,你這麼大還沒給爺爺磕過頭呢?”致遠笑着勸說。

“我……我這……”仔仔用右手的拳頭擊打左手的掌心,那一臉扭曲的肉精準地詮釋了什麼是糾結。

“你什麼你!還不跪下!”桂英站起來直接用腳踢了下仔仔雙膝后的腘窩,仔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致遠順勢伸出手將仔仔的頭按在地上。

“哈哈哈……”老小一家笑成了一片。

“再來一下!”桂英指揮,致遠又一次將頭按在地上。

“哈哈哈……”一旁的漾漾拍着手跳着笑,渾然不知自己身上多了一個叮噹響的大金鎖。

“再來一次!”

“哈哈……”老馬順勢把金佛套在了仔仔脖子上。

“你們……你們這些大人……”仔仔一邊摸着金佛,一邊站起來支支吾吾地抱怨。

“其實我也有一個金佛!”老馬從自己的脖子裏掏出來一個略微小的、用繩子繫着的大肚彌勒佛。

“我這個有點意思!嘿嘿嘿……噝它這個肚子裏不是金的,你們猜猜是什麼?”

“空的?”致遠問。

“不是!”老馬故作神秘地搖搖頭,提示他們:“是我身上的東西。”

“白頭髮?”仔仔搶答。

“不對!”

“你的牙?”桂英指着老頭的嘴說。

“嘿嘿對了!是我的牙!右上面的老牙——智齒——它壞了,人家給我撬掉了,問我要不要,我尋思扔了也不好,帶回來了!給仔仔打佛的時候,我自己也想弄一個,太大了貴、太小了不好看,我跟師傅說我剛好有個牙用得上,因為是老牙,它又方又大!巧了!我正愛彌勒佛,最後打了個大肚彌勒佛!你們看我這水煙袋上是不是也是個彌勒佛?”

“有意思!有意思!”致遠連連稱讚自己岳丈的智慧和深意。

“我打算以後這個留給你二哥,只他不嫌我的老牙!”老馬說完羞澀地笑了,然後將彌勒佛從衣領那塞進衣服里。

桂英沒想到老馬有這一舉動,一時半會難以置信,只沉默不語。

“別戴了!待會出去吃飯,弄丟了可不行!你們倆給我摘下來!”桂英將兩隻禮盒移到自己跟前,伸出手討要兩小孩身上的金吊墜,而後細細地放好,沉甸甸地走進屋裏,收進家裏的保險箱。

“快六點了,我們出發吧!”

“我開車帶爸和漾漾,你跟仔仔先去對面商場裏排隊等號吧!順便在那裏接曉星他們。”致遠對桂英說。

“好,行。那仔仔去換衣服吧!村長啊,你這長褲長袖的……需要換嗎?”桂英打量老馬還是一身老幹部的穿着,心裏暗暗發笑。

“我不用!”

一家人各自收拾好以後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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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的末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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