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勸說
鄧大郎看着給他搬椅子端茶倒水的二閨女,心裏還算滿意。
只是目光落在台階上那老大一籃子韭菜上,不由皺了皺眉頭,自家二閨女這是又回娘家搜刮來了?!
接過鄧金鈴倒的水一口氣喝完,這才有空問她怎地有功夫回娘家來了。
鄧金鈴又把先前的說詞再說了一遍,鄧金鼓帶着鄧金鎖過來喊了一聲二姐,然後,自個兒轉身就去了東廂房。
“哎,金鼓啊!”
她喊了一聲,鄧金鼓也不知聽沒聽見,到是腳下越發生風,閃身進了東廂房。
“四丫!你好些了沒有?”
這是林安心穿越過來后,第一個真心關心她的人。
“頭暈得利害,渾身沒力氣。”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鄧金鼓見擱在高方凳上的碗裏沒水了,拿起碗說道:“渴了沒,要不,我先去給你倒碗涼水來?”
“嗯!”不說還好,鄧金鼓這般一說,林安心覺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大抵是還沒有完全退燒之故。
鄧金鼓手腳麻利的給她倒來一碗涼水,院子裏隱隱傳來鄧金鈴的聲音,似乎在埋怨鄧金鼓,不該這樣慣着她。
林安心歪了歪頭,心想,她好想罵髒話啊!
吃過水后,林安心才覺得好受些了。
“我二姐索來就愛多嘴多舌,你莫要生氣。”鄧金鼓接過碗放在高方凳上:“等下我再去給你倒碗涼水放這裏。”
“多嘴多舌?她就不怕下拔舌地獄?”林安心憤憤的咒她。
自己生病了還不能躺會兒,這得多沒良心啊。
“呵,管她呢,看你能生氣了,想來是好些了,給,這是我悄悄留的,我聽娘說,這次的葯忒苦了點,我趁爹不注意,特意順了塊扯白糖藏起來了,下回吃過葯后,咬一口甜嘴兒。”
鄧金鼓別瞧着長相憨厚,其實還是挺有心眼的。
林安心本不想要,但想想能苦得她膽汁兒流一地的草藥湯,不得不擰着眉頭接過來。
鄧金鼓不由發笑,安慰道:“你生病了,我娘可是多舍了些銅板子,特意請了咱十里八鄉最有名的老郎中來給你瞧的,想來那葯是很苦,不然,依你的性子,怕是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林安心不由暗中撇撇嘴,原主能跟她比嗎?
她可沒有原主那般有韌性,打不回手,罵不還口,還能任勞任怨,努力討公婆的喜歡。
想她在現代時,誰還不是大戶人家嬌養的閨女來着!
“嗯!”林安心模仿着原主的性子,乖巧地應答。
鄧金鼓還是蠻喜歡性子安靜不多話又很勤快的原主,只可惜,原主沒那福氣,等不到鄧金鼓長大呢!
林安心在心裏頗感嘆了一番。
鄧金鼓怕林安心在家裏躺着會悶壞,便挑些他與鄧大郎在外頭走村竄巷賣貨時遇到的趣事,一一說與林安心聽。
讓初來異世的林安心,多少對這個世界有了些了解。
這是個在歷史上不曾出現的朝代,叫大周朝,她所在地方隸屬楚州雁落府,是陽河縣秤砣鎮下的一個村,鄧家所在的是上塘村,與上塘村有一渠之隔的便是原主的娘家下塘村。
她還從鄧金鼓的嘴裏知道,大周錢制,一串錢是一百文,一吊錢是一千文,一吊錢等於一兩白銀,十兩白銀等於一兩黃金。
另外,鄧金鼓告訴她,其實,大家一般都是用銅錢,也就那很富貴的人家才用得起白銀,至於黃金么,他跟隨鄧大郎做貨郎這幾年,卻是從來不曾見過。
林安心難免心生好奇,便問,他難不成沒見過那些貴夫人們穿金戴銀?
鄧金鼓卻說,銅的,木的見得不少,銀的也見過,在秤砣鎮及這十里八鄉,還不曾見誰戴過金飾。
林安心想,這秤砣鎮或許是因為太小之故吧。
只是這話,她僅僅是在心裏想了想。
再說鄧金鈴見鄧金鼓理都不理她,一點都不聽話,回來就直奔他小童養媳的屋子裏,心裏越發不痛快。
“爹,金鼓和金鎖又長高不少了,金鼓如今隨爹學着這門手藝了?”
鄧大郎掏出自己的銅煙斗,慢悠悠的點着了,猛吸一口方才覺得滿足了。
“嗯,咱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他不學着干這個,還能幹啥?”
“爹,前兒我聽人說,又要加重課稅了,咱這小買賣還能做得下去嗎?每日裏怕是也尋不到幾文錢吧!”鄧金鈴又問。
鄧大郎不高興了,道:“你一個出嫁女管這些做什麼。”
鄧金鈴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氣餒,又道:“我這不是為了金鼓與金鎖打算嘛,我聽公公說,明年,我家那小包子攤又要加稅了,公公說以後得再減少些肉餡,多放些青菜。”
鄧大郎聞言點了點頭,算是知道她為何又來娘家搜颳了這許多韭菜。
“娘種的菜真的沒話說,這韭菜長得可好了,左右割了一茬又能接着再生一茬。”
鄧大郎想了想,道:“要不,改日叫你娘挖些韭菜根送到你婆家,讓你婆婆自個兒抽空在院子前種些,這樣也省得你來回跑,還能多省些買菜錢。”
鄧金鈴聞言訕訕地笑了,道:“好啊,爹,回家我問問我婆婆。”這樣的對話,已經有過好幾次了。
她每回都說回去問問她婆婆,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鄧金鈴今兒回娘家,可是有事來的,見鄧大郎今兒心情不錯,她又湊近了些,道:“爹,金鼓可得好生管教着,您瞧瞧,娘在灶屋裏忙得團團轉,他一回來也不去看看娘,心裏就光惦記着他那童養媳了。”
“那孩子是個勤快的。”鄧大郎笑說。
鄧金鈴不樂意的撇了撇嘴:“爹,你莫要怪我多嘴,要我說,勤快能抵什麼用?能當銀子花?”
“這......自然不能,誰叫金鼓命中有此一劫呢!”鄧大郎的目光微閃。
“爹啊,金鼓將來可是要挑起鄧家的門戶的,爹若是為金鼓好,何不想個法子避開呢,我這個做姐姐的瞧着就心疼的不行。”
鄧金鈴的話才開了個頭,精明的鄧大郎就聽出了話音。
他嘆了口氣,答:“怎地,你有啥好的法子不成?當年金鼓落水,虧了林順河,才讓咱金鼓活下來,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
“后不後福那是將來的事,只瞧着這眼前,咋看都不像是......林家窮得丁當響,將來那丫頭與金鼓圓了房,難道會不貼她娘家?我可是不信。”
鄧金鈴見自家爹默默地抽着旱煙,又道:“咱金鼓多俊俏的小後生,又隨了爹學了這門手藝,這十里八鄉不知有多少殷實的人家盯着呢,也就爹心寬,當初咋就應了林家呢?”
“四丫脾性好,人也勤快。”鄧大郎再也找不出其它的理由。
“爹,不是我說你,您這些年風裏來雨里去,落下了一身病,難道希望金鼓將來也走您的老路不成?”
鄧大郎但凡能耐再大點,都不會允了金鼓繼續做這行。
“不然,咋辦?”
“這還不好辦,咱家金鼓的長相隨娘多些,長得這般俊俏,還怕討不到一房有錢的好媳婦。”
“那可不行,咱不能幹那悔婚的事,你大姐都替林家傳下香火了。”鄧大郎立馬擺手。
“哎,爹,我又沒說悔婚,大不了,替四丫再尋個好點的婆家,權當咱家多養了個閨女。”
鄧金鈴見他的語氣放鬆,態度有所放緩,立馬又勸說:“娘的遠親表哥,周家,爹是知道他家的家底子有多厚,家中光良田有十畝,還有五畝多蓮藕塘,莫說那十畝良田的收成,就說那五畝多蓮藕,連藕塘里養的大魚一起賣了,一年都有好些兩銀子的出息。”
這話入了鄧大郎的耳,周家的家境比自家的確要殷實得多。
鄧金鈴見自家爹不吱聲,立馬就知道這是心動了。
接着又拋出誘人的條件:“爹,大表姐、二表姐都嫁在鎮上,婆家又都有個鋪子,兩人時不時都會貼補一下娘家,表舅媽說了,只要咱家同意,將四丫弄走,讓金鼓討了又招表妹做媳婦,到時,給又招表妹四畝旱地做陪嫁呢!表舅媽還說了,那可是紅契民田。”
大周朝的地契分紅、白兩種,紅的是在官府登記造冊,交了更名銀子的,是被朝廷承認的,還有一種白契,就是不被朝廷承認,屬私下交易的,這樣的白契一般沒事,若碰上賴皮的,銀子交了,回頭又把買主告上衙門,說買主霸佔了他家的田地,到時,賠了夫人又折兵。
鄧大郎這輩子都是做的貨郎,心眼兒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自然懂得這裏頭的利害關係,更何況四畝旱地若是養得好,可以改做桑地,到時,家中的婆娘還可以養些蠶,他鄧家的子孫是不是就可以改作農籍,以後說不得還能進學考個秀才、舉子光耀門楣。
若他家金鼓真的討了周又招當媳婦,那麼,周又招手裏的地契,以後就變成他鄧家子孫的產業了,怎麼合算都挺划得來。
四畝旱地雖然只需花八兩銀子,可那也要手頭有這筆銀子,鄧家全靠鄧大郎一個人養家餬口,往年尋的銀子多些,日子還算過得去。
只是,如今課稅越發重了,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打算。
鄧金鈴的話讓他很心動,但鄧大郎是個愛面子的,嘴上還是說道:“咱家可不能叫旁人戳脊梁骨,林家好歹是你弟弟的救命恩人。”
“咱們若是再替四丫尋個殷實的婆家,林家自然無法可說,若是村裡人議論,只說咱家其實是把四丫當閨女養着,咱家是厚道人家。”鄧金鈴說到這兒,又道:“爹,你不妨與娘合計合計,表舅媽可是說了,又招表妹年紀不小了,就這兩年定要說個好些的婆家,要不是她瞧上了咱家金鼓的脾性不錯,她還捨不得給這般多豐厚的陪嫁呢!”
這是大實話,鄧金鼓品性不錯,性子敦厚,做事十分穩重,而且顏值相當高,鄧大郎對這個大兒子最給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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