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呼之欲出
嘴上雖抱怨着,卻還是一步又一步的把他牽坐下,給他搞來毛巾什麼的。傅清夢一個姑娘家哪裏承受過謝湛這麼重的體重?艱難的把他扶到床榻上坐好后便去水房給他調試好溫水,隨即一想他醉的不能走動后。傅清夢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水一勺一勺的用木瓢舀起到木盆里,用手探了探水溫。
溫偏熱,是那種很舒服的感覺。傅清夢從他的架子上給他取下一條毛巾架在木桶上。眼珠子在水房滴溜滴流轉了兩圈,又吧嗒吧嗒眨了兩眨水靈靈的眼睛,才反應過來這個整潔的卧室是謝湛的。
她先前替朋友去取過東西,那也是一個公子的卧室。只是房內均是書本紙葉漫天灑,衣物更是在地上鋪的讓人難以下腳,甚至都悶臭了!
謝湛的卧室倒是真乾淨,看得見的卧室正面,看不見的水房都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先前她便有聽三皇子說過,謝湛的卧室從不讓進人,包括打掃的女史和麽麽均不給進。
先前她聽三皇子怎麼說還以為是謝湛有什麼特殊癖好,總而言之雖然謝湛人不錯,但還是印象不是特別好的。以為是什麼混混公子哥兒,可傅清夢永遠不會知道謝湛只是在她面前狂傲不羈。
見傅清夢端着水盆來了,謝湛趕忙垂眼,瞬間變得迷離。
“謝湛,謝湛…醒醒。“傅清夢悄悄戳道。
見他遲遲無法清醒,傅清夢只能將毛巾浸濕,輕輕為他擦試着。
“傅清夢,我喜歡你!“
傅清夢看着嘴裏喃喃說話的男人,可傅清夢全做他是醉酒說胡話。
謝湛愣了,她說:“你醉糊塗了,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無意間竟打翻了她放在椅子上的木盆。
他想說:傅清夢,你走!可他害怕她真的走了,不回來了!於是,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迷離撲朔的看着她不死心的問道:“傅清夢,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傅清夢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旁,笑道:“謝湛,你醉了!”便沒有下文了。謝湛有些心塞,原來她真的不喜歡他!!!
傅清夢看着謝湛坐穩了,這才這才肯放心肯將他先前無意間打翻的臉盆和毛巾重新撿起,而謝湛呢,偷偷的睜眼瞅着蹲在地上擦地板的傅清夢。那眼神明亮溫柔,哪裏像是一個喝醉酒意識不清的人了??!
看向傅清夢的眼中帶有絲絲的落寞,凄涼?更像一個棄夫!
第二日,謝湛早起練功正好在空中發現了一隻鴿子。許是昨日告白被拒,臉上的鬍渣也沒來得及去刮,取來弓箭便是一箭。
那隻鴿子正巧就從空中直直落下。原來是一隻信鴿,謝湛從鴿子的右腳取下一封信。落款處是謝宋寄傅清夢。
謝湛眼裏閃過一絲什麼,眼睛裏似乎更黯然了。
謝宋說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謝宋和傅清夢雖有訂婚,但那是家族的事兒。眾人也都知道傅清夢對謝宋無意,可今日他們在說什麼?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原來他們一直維持着聯繫…也許他們不像眾人看到的那樣,也許郎有情妾有意。
原來她拒絕他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謝湛有些氣憤,她明明可以感覺得到他喜歡她。可她就是不告訴他她不喜歡他。是覺得逗他很好玩嗎??!
想起這隻信鴿是給謝宋和傅清夢建立愛的橋樑的他就生氣。他拎起鴿子的頭便走向廚房,對炊事兵說道:“烤乳鴿,煮好了給兄弟們送去。”
隨後便怒氣沖沖的找到看練兵的傅清夢,礙於人太多了他便悄悄把她扯出去道:“你為什麼要欺騙我?”
“啊?“傅清夢有些迷茫,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和謝宋還有聯繫!“是肯定句,謝湛眼底一排怒色也不知在氣些什麼。
“昂“待謝湛把謝宋寫得信給她知道她才說道:“你怎麼偷看我的信?”看了內容,她也不知道今日謝宋怎麼寫了這些,臉頰簡直紅燙到不行。
而且她又怎麼欺騙他了???
“這個么。“傅清夢撓了撓耳朵笑着說道:“我和朋友通信有什麼不可以嗎?”
謝湛憤然:“可你不喜歡謝宋,你這是在耽誤他,欺騙他!”
“我…沒有啊,我們都是朋友,多聯繫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吧??!“傅清夢故作憤然的說道:“你到底怎麼了?怪怪的!”
“我不是說這個。“謝湛雙手固定住傅清夢的兩肩道:“我是說你是不是喜歡謝宋?”
“傅清夢,我再問你!“
今天的謝湛有些凶,傅清夢承認他被嚇到了“我…不喜歡他呀。”
“你不喜歡他你為什麼要和他通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耽誤人家?“還說什麼紅豆相思入骨,嘔~
“不喜歡他就不能和他通信了嗎?普通朋友怎麼了,通個信就耽誤他了?我們可是未婚夫妻昂。“傅清夢環胸:“那你也未免太可笑了。”
傅清夢腦袋轉了幾轉,眼前的男孩紅着臉據理力爭,像極了愛情。他說,他喜歡她。所以該不會是……吃醋了???!
她繼續打哈哈道:“只是傳個信而已,怎麼可以想的這麼多呢?昂。”
趁謝湛腦子還在轉,她就趕緊捏起裙擺就跑~
邊境已經被平定下來了,三皇子立下了大功,敵冦被打得屁滾尿流。
傅清夢為了給謝湛接風洗塵,已經準備了很久,把大殿地板擦了好幾遍,后廚的山珍海味親自調味烹飪。
傅清夢心底忐忑不安,垂在身側的手已佈滿了nianshi的汗。雖然知道如今的她低賤卑微,不可能被他察覺出來,卻仍舊是緊張了一瞬。
十幾年的習慣入了骨了,即便被傷的這樣傷,也依舊忘不了當初那仰望着他,卑微的愛着他的感受。
還好,霸主之架的確是不會察覺到她一個小秀女的,甚至沒有人讓他們這些舉足輕重的小人物站起來,那儀仗便浩浩蕩蕩的去了。
待走遠了之後,平家子們一個賽過一個激動,不宋管事公公在場,議論聲震天。傅清夢卻覺得,腿腳有些發軟,兩眼一黑險些暈過去。還好撐住了牆。
謝湛,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你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管事公公皺着眉呵斥了幾句,眾秀女們才停下來。到底是因為送命的差事,心裏不安,管事公公又笑道:“諸位主子日後都是人上人,還愁見不着世子么?現在還請安靜些,莫煩擾了聖駕才是。”
眾人恍然大悟,面面相覷了一番后,忙做起了端莊的樣子來。傅清夢站在最後,倒無人注意,待緩了一些之後才匆匆跟了上去。
世子這一次守護邊境,立下了大功,皇上肯定重重有賞,這朝政上下有誰人的光環能夠蓋的住謝湛?
世子親政,勤政,加之後薨,現日夜住在未央宮。
迎着刺目的天光,傅清夢抬起頭,那巍峨宮殿分毫不差的入了眼。彼時便是在此處,霸主一劍絕情,斷了她一世的念想。
再回到這兒,那痛卻只剩下淡淡的回憶了。當初的劍穿心而過,痛的她幾乎立刻沒了知覺。而如今,她的胸膛里,萬幸還跳動着。這一世,是上蒼的憐憫、恩賜。前世的愚蠢,不會再犯了。
未央宮裏的人似乎都知道他們這些人是將死之人,反應平淡而麻木,讓興高采烈的平家女們微微忐忑了起來。幸而在永巷令着人帶着眾人下去休息的時候,氣氛才又活絡了起來。
旁人急着花枝招展的打扮自己,期望在世子面前一舉得寵。傅清夢卻借如廁悄悄地隱了。
未央宮,是她兒時玩樂的地方,比之寢宮還要熟悉。
在東殿的花園的角落裏,有一條暗道,可直通她寢宮。
上一世身死魂消,醒來的時候什麼都沒了,但既然還活着,有些東西便終究要拿回來。她不知以謝湛對她的厭惡程度,會不會把那些東西一同燒了,還是要去看看才放心。
暗道是兒時調皮的時候和謝湛兩個人一起偷偷溜出來玩用的,知道的人只有他們兩個。因此路上並未遇到阻攔,順利的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一眨眼,人便已經在長秋宮前了。
眼眶頓時有些濕。身在姜家嫡女,萬千寵愛於一身,卻自三歲起,便落入了這個牢籠。一輩子,姜訴漪不曾體會過何為自在。恪守禮法,為謝湛嘔心瀝血。可到頭來得到了什麼?穿心一劍,誅心之言。
帝后歿后,這長秋宮便成了冷宮,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傅清夢的心鈍鈍的疼着,咬緊了下唇,費了不小的勁兒才忍住了淚水。
其實,她的長秋宮早就是冷宮了罷?世子厭倦了她,除了祖制規定的每月十五不得不到皇后這兒過夜之外,他怕是一次都不會來。宮裏的女人,再尊貴又怎麼樣?沒了世子,比奴才還不如。
傅清夢再堅強,終歸也是個女人,一時忍不住心中翻宋倒海的悸動,看着舊物出了神。
纖纖素手一件件拂過宮中的陳設,心裏酸酸澀澀的,也帶了幾分暖。她是個念舊的人。
正走神,驀地,一股強大的威壓驟然而至,攝住了傅清夢。傅清夢身子一僵,緩緩放輕了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那冰冷的感覺,宛如被毒蛇盯上,讓人膽寒。
彼時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是誰?為何會在這裏?”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傅清夢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空蕩的皇后寢宮,誰都有可能出現,唯獨他不會。她也不想在這兒見到他。那人厭她惡她,怎可能獨自一人到她寢宮來?
傅清夢垂着頭,撫着牆上一幅畫的手暗暗用力,攥的骨節發白。然而身後之人卻彷彿比她更有耐心,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她,並不着急打破這沉默。
肆意的,玩味的,輕狂的目光。在這宮中,只有這天下之主能有如此氣魄,將一切當成了他的所屬物。她,也不例外。
傅清夢頭皮發麻,正咬緊牙關打算豁出去的時候,那人低沉一笑。笑意有些涼,是他一貫的風格,分明沒有心,卻要做出深情的模樣誘你上鉤。
他道:“漪姐姐,你終於肯回來看我了。”
這一句話,不啻于晴天霹靂,在傅清夢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他已經知道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傅清夢驚出了一聲冷汗,喉嚨干緊,不得不強迫自己去面對了。重生這種事本就蹊蹺,而他身為霸主,就算知道也沒什麼驚奇的。
然而不等她轉身,那炙熱的,霸道的不容人質疑的懷抱便緊緊的桎梏住了她。霸主靠在她肩上,聲音顫抖:“漪姐姐,我夢不到你,哪怕是噩夢我也夢不到你。你為什麼不肯見我?阿疑知錯了,漪姐姐,你終於肯見我了?漪姐姐……”
那飽含脆弱的聲音,幾乎要讓傅清夢心碎了去,頸邊一片濕漉,那人,竟是哭了?
心疼之後,又是巨大的諷刺。傅清夢幾乎要推開他,質問他,這假惺惺的是做什麼?當初殺她的時候可不見他猶豫!
可,她已不再是衝動的天命之女。
在謝湛說出這番話之後,她便瞭然,謝湛以為她是皇后歸來的亡魂。其實這說話倒也沒錯。
迅速冷靜了下來,她轉身輕輕推開謝湛,低眉順眼的垂着頭,平靜道:“世子,奴不是皇後殿下。”
宮人說他夜夜夢魘,他說他連噩夢都見不到她一面。傅清夢發現,這個和她一起長大的霸主,她真的看不透了。絕情的是他,而今這般情深意重的人又是他,謝湛,你到底想怎樣?
傅清夢的眉目,身姿,和前世都是有幾分相似的,不然謝湛也不會將她認錯。可是她如今的容貌比起前世來要平凡了許多,還是有許多不一樣的。
謝湛被人推開,微微冷靜了一些,利刃一般的冷眸打量了傅清夢一番之後,那駭人的氣勢又回到身上,帶着霸主之怒:“你是何人?”
傅清夢誠惶誠恐,做足了無知姿態,顫抖着跪下,告饒道:“世子饒命,奴是家人子宋氏,剛入宮什麼都不知,見此地冷清,便起了好奇心,這才來看看的,萬不想衝撞了聖駕!”
長秋宮的地板是寒玉鋪就。而今正是乍暖還寒時候,最是傷身,膝蓋已經有些刺痛。傅清夢想的卻是:“不過如此啊。”
為後的第二年裏,她不慎將一杯酒灑在他身上,被他罰了在未央湖前跪了三天三夜。彼時正值隆冬,跪完後生了一場大病,足足要去了她半條命。
前世每到這種青黃不接的天氣時,她的腿便刺骨的疼。
傅清夢想,為何那場病沒直接要了她的病,生生讓她多受了之後的這麼多苦?
謝湛冷冷的省視着她,似在質疑她話中的意思,也不叫她起身。良久之後,冷笑道:“汝視孤愚笨?”
傅清夢忙磕頭,慌道:“世子何出此言?奴萬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念!望世子明鑒!”
謝湛眼中嫌惡不加掩飾,她險些忘了,他最討厭的便是奴漪媚骨之人。他道:“既然不敢,便實話實說,孤還未糊塗到分不清汝來此是否一時興起的地步。”
傅清夢一顆心揪了起來,腦海飛速運轉着。千算萬算沒算到,世子居然會獨自待在空無一人的長秋宮!這可真是大大的失策。看來唯有兵行險招了。
深吸了一口氣,傅清夢抬起頭不卑不亢的直視着謝湛,手心滿是汗,卻鎮定道:“不敢瞞世子,奴,受人所託。”
她決定賭一把。用她方才的所見所聞,賭一把姜訴漪在他心裏的地位。實在是,冒險得很啊。
謝湛微眯起眸子,玩味道:“哦?”
傅清夢跪着,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不會錯過她臉上的任何錶情。
傅清夢道:“世子可信鬼神?奴所言雖荒唐,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昨夜奴入宮,忽有一婦人入夢,言其乃,乃皇後殿下亡靈!奴自惶恐,不敢怠慢,問過皇後殿下入夢所為何事,皇後殿下說……”
看到謝湛表情的那一剎,傅清夢覺得她大概賭對了。可是心裏沒有歡喜,反而有些迷茫。
謝湛,何苦?
謝湛急道:“她說什麼?”
傅清夢緩緩出了一口氣,道:“皇後殿下說,她去的不甘,有些東西忘了拿,得拿了才能走的安心。”
她沒有說謊。入宮的目的,除了恨,便是那些東西。唯有拿回那些東西,她才有可能替家族翻案。姜家滿門忠烈,她不會讓姜家蒙受這種不白之冤。
謝湛蒼白的表情突然顯得很賅人,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傅清夢的手急迫道:“你,你的意思是說,她的魂還在宮裏?”
“……”
傅清夢想表達的並不是這個,但她深知此刻沒必要去打斷世子,便沉默着。
世子鬆開她的手,驟然變得有些癲狂,又哭又笑道:“阿漪,你還在,可你寧可遠遠的去找一個外人也不肯看看我?你就這般討厭我么?”
傅清夢心底悲涼,謝湛,到底是誰討厭誰?你如今說這話,是仗着沒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了么?
他為霸主,她為低賤的秀女,差着天地。傅清夢不敢抬頭看他,也不敢阻止他的癲狂,便垂着頭靜靜地想着自己的事。
雖然失策了,但那些東西總還是要拿回來的。而且不能讓謝湛知道。那今日怕是白來了,日後想要再來恐怕就難了。謝湛,你害我良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