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來的教書先生
“咣當”一聲，空了的茶杯被葉一湄粗魯的放下。
葉夫人不由得收回心思，看着眼前的葉一湄。
俊秀的臉龐，無可挑剔的面容，無論是哪一處，都不可挪動半分。對於所有對葉一湄存有企圖的人來說，這人若是變了一丁點，那就不是葉一湄，也就不是這個如玉一般的男子了。
淡雅清爽，比竹更秀麗，比蘭更芬芳。
想必少了一個月歡，還會有其他的胭脂俗粉在等着葉一湄，時刻準備着下套兒，只讓人焦頭爛額。
葉夫人心裏越想越是堵得慌。
“我已經把那丫頭從書苑調到后廚了。”
葉一湄問了一句，“用的什麼緣由？”
“連書苑的書都整理不好，留着她做什麼，回后廚去更適合她吧。”
葉之周聽到這裏，很自覺的就離開了，他承認，他的確是不適合聽這麼隱諱的事情，沒什麼意思，也沒什麼必要。如果可能的話……他覺得葉一湄恐怕比他更適合學學這些。
“娘也不能教你什麼，你自己看着點兒，多琢磨琢磨就行了。”
葉一湄點頭，她看了看天色，從宮內出來之後到家就已到酉時，現在說了這麼些話，平日裏歇息的時間也差不多就到了。
“有事兒明日再說，先歇息吧。”下人們都不在，葉一湄跟着葉夫人回了她的別苑。
快到時，遠遠的，就瞧見她爹等在院落中，孤零零的一個人抬頭望着月亮發獃。葉一湄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喊了一聲，“爹！”
家平安康，母女無憂。葉一湄做了這麼多年的男子，除去一個身份，她爹能給她的，也都是做到了。
——無外室，也無偷腥，待她娘好，讓她能夠安然自在的以男子之身在外奔波。
只是……
只是如果……爹不總是那麼著急給她找婆家就好了，嘖。反正葉一湄是不懂，嫁不出去的後果，有那麼嚴重嗎？說不定官媒早就物色好了人選就等着她同意呢，有什麼可急的。
“爹，怎麼不進屋。”葉之周聽見聲音，回頭看着葉一湄攙着夫人過來，眉眼柔和了一瞬，但緊接着就冷冷地瞪了葉一湄一眼，“安姐兒今日念叨你一整天了，剛剛才睡下。你說你作為大哥，都不關心妹妹，這傳出去了別人可怎麼看你。”
葉一湄無聲的笑了，她沒說些什麼，只擺擺手，表示明白了，接着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了幾步，葉大人似是才想起來一件事，對着葉一湄的背影揚聲道，“明日安姐兒的先生初次到府，你可得懂點規矩，早些起……”
“……”
一夜好眠。
翌日，尚書府一家子都在堂里吃着，門口的小廝來報，“太傅大人請您過府一敘。”
葉夫人愣住，看向葉之周。
“可有說是為了何事？”
小廝搖頭。
葉之周站起來，眉頭緊鎖，這種沒有任何預兆的邀請，只能表示……事情很急，“可看清了是太傅府中的信使？若是錯了，我可不饒你。”
小廝跪下，“確認無疑，這是請帖。”
葉之周拿過來看了，不敢耽擱，“夫人不必等我，半個時辰之後，安姐兒的教書先生就到了，你好生接待。若有什麼不妥的，就讓湄兒做主。”
由於事情突然，距離太傅府上也有着不短的距離。葉一湄隨後提筆寫了致歉信，這是給安姐兒未來的教書先生的，以示尊敬。
葉之周不在，一切都由葉一湄擔待起來。葉夫人不欲打擾，轉而去照顧年紀最小的硯姐兒。
——半個時辰之後，教書先生果然到了。
葉一湄恭恭敬敬地等在門口，他們葉家對待正兒八經的讀書人總是有種無言的敬畏感。葉老爺就不說了，極度厭惡讀書，對他來說，懂得怎麼做官就夠了，剩下的自是有其他人來幫他做成。
而葉一湄壓根兒不能參加科舉，書讀的多，本本精通，全無半點兒用……
葉一湄突然扭頭向右看，她已經聽見了。
車輪子咕嚕咕嚕的聲音緩緩傳來，緊接着一輛高頭大馬正停在門口，看得出駕車之人水平很高，馬兒也很服帖。
葉一湄迎上去，她從沒見過這個教書先生，或者準確來說，葉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見過。
重點是……這位先生，名氣很大，就夠了。
葉一湄往前湊一步，在旁人眼裏，她這副明顯殷勤的不得了的舉動也是如此的瀟洒高貴，仙氣十足。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家人這般熱情，同樣的，葉一湄也沒有預料到，這位教書先生，她居然認識。
一向對任何事情都能淡然處之的葉公子，今日怕是要變變臉色了。
“……”
“葉公子，好久不見……在下甚是想念。”
只見先生驚訝一番之後，就揚起嘴角微微一笑，露出上下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再……配上先生絕色的面容，簡直要晃瞎葉一湄的眼。
這大熱的天，平白無故的給葉一湄嚇出一身的冷汗。
自那日起，太子單方面的讓她滾出宮。本以為再見面定是對她不理睬，或是冷眼相對，誰知竟會給她這般熟稔的態度。
“……”想說些什麼的。
太子殿下今日身着常服，少了幾分高高在上，多了幾分親近之意……雖說，哪怕昨日與太子把酒言歡之時，葉一湄也沒有感受到絲毫的暖意，但不同的場合見到，總是會有不同的觀感。
一身銀紫色長袍，上綴金絲，腰間用一根紅棕色帶子繫着，還掛了小巧玲瓏的一個玉環，垂下的黑髮由一根白玉簪隨意收束，桃花眼依舊給人一種風流寫意之感。
葉一湄默默的在心裏嘀咕着，這人現在看着……一點都沒有變啊。恢復過來了嗎。
看到葉一湄的表情，先生面上的笑意加深，看了她一眼，主動道，“葉府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嗎？”
“不是！”
葉一湄剛說完自己就哽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太急了，聽着硬邦邦的，趕忙做出補救，“太子殿下，小的不是那個意思……”
“一湄，你怎的這樣見外。”
賀瀾杉面上表示愉悅。
來時，他還在猶豫，等到到了地方，賀瀾杉才意識到，這一趟，一定很有意思。
鼎鼎大名的葉公子的府上……青蒲先生還真是挑對了人。
太子殿下回了神，接着微微低下了他那顆高貴的頭顱。而面前，葉一湄正彎下身子，頭不敢抬，眼睛也不敢亂瞄，只死死的盯住地面。
“怕什麼，本王又不會吃了你。”
說罷，率先邁開步子，進了葉府。
只不過，葉一湄隱約聽到他吩咐，“叫我青蒲……”
葉一湄當然知道教書先生的名號是青蒲，可是更重要的是，先生的名號是可以亂叫的嗎？
“殿下……先生！啊不……青蒲！鄙人來給你帶路！”
一路算得上是兵荒馬亂，最後總算到了目的地。
站定后，葉一湄平復了一下心情，她剛剛好像覺得自己變了個人似的。平日裏再大的事情都不能令她有所動容，今日只不過是見個人罷了……
雖然那人是太子殿下。還是差點沒殺了她的太子殿下。
平民百姓能有幾次機會見到皇親國戚？葉一湄昨日見過了，今日還能再碰到，她肯定是因為這個太得意了，所以才會這麼不淡定……
“這是安姐兒？”
“是的。”
葉安正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的。賀瀾杉仔細看了幾眼，發現小姑娘長的很秀氣，同她大哥一樣看上去很是舒服，只是，在對待先生這件事上，和葉大人一樣，有心而無力……
太子殿下似笑非笑的眼神飄過來的時候，葉一湄臉都快要燒起來，她快步上前，兩手一張，把葉安給提溜了起來。
“大哥……你幹什麼。”
睡眼惺忪的葉安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的世界倒過來了。不用說，肯定是大哥來了。
葉一湄提着葉安的兩隻腳，晃了兩下，繼而語氣輕柔的問，“清醒過來了？”
葉安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不要，大哥，我還想睡。”
“……”葉一湄無法，只得把葉安放下來。
葉安兩手撐地，待葉一湄鬆手，腿一使力翻了幾個跟斗，最後平穩的落到賀瀾杉面前，老實的行了個大禮，“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