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第三百九十五幕 快刀斬亂麻
2008年2月6日上海市虹口區1933老場坊
“喲,這不是胡安么?”
來到老場坊準備來領奧術師補助的我和胡安,遇到了某個吃力不討好的白面書生。
其實早在一個小時之前,我們在櫃枱那裏等候了,今天的老場坊格外的冷清,讓人有些不敢相信這樣鴉雀無聲的地方會是盤古議會上海分部的所在地;換做平日,這裏一定充斥了各種忙碌的奧術師,以及辦理各種手續和相關證明的奧術師,可是除了我和胡安之外,在等待大廳的長椅上坐着的人也就只有六個人。
在和那個坐櫃枱的奧術師扯了半天,對方一直在說什麼因為財政的原因之類這個月沒有補貼,就在我們準備討說法時,好巧不巧遇到了剛剛從大門出來的王英彥。在說明了情況之後,王英彥便和前台的奧術師說我們是呂妍特別關照的人,之後便很順利的拿到了補貼,說句實話這個結局令我感到蠻意外的,沒想到呂妍的親信在老場坊這麼有話語權。
“補貼……雖然拿到了,但是這實在是太少了。希望你也能夠理解一下,畢竟那個坐前台的奧術師說的話有一半是事實。”
胡安表示沒關係,因為懂手語的緣故,和王英彥交流起來還算是比較方便。
“你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閑逛?哈……因為之前呂妍讓我拿有關闇煙的資料,可是我回去的時候會議已經結束了,我到處都找不到總管,看來我是被放鴿子了……所以就只能出來到處看看,畢竟都要快中午了,得想辦法把肚子問題解決掉,一會還得去看張曉麗的身體狀況。”
“張曉麗?”胡安露出疑惑的表情。
“哦,那個傢伙就住在老場坊對面的醫院,走路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到,怎麼樣?要不我請你吃頓飯,然後一起去看看她?你去看看她的話,說不定她就會對靈魂奧術師沒有那些不好的看法了。”王英彥興高采烈的說著,似乎是察覺到了胡安心中的疑惑,他的表情又恢復平靜,“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張曉麗的話你不用怕,雖然那傢伙表面看起來兇巴巴的,但是其實她骨子裏性格很好的……只是……不太願意對陌生人流露出自己的情感罷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只是好奇為什麼突然邀請我吃飯?音樂家倒是不介意,只是這實在是有些突兀?”
“突兀?會嗎?”王英彥不解,“還記得幾個星期前我們在長江入海口的事情么?當時我在協助超古生物研究院的人對一直擱淺死去的鯨魚進行研究,恰好遇到你在附近吃燒麥,我們聊了幾句,我當時說的是改天有空請你吃飯——你看,現在就是有空的時間。”
不得不佩服這個王英彥,我都不記得的事情這個人傢伙居然還記得;該說他記性好么?還是該說這樣的人只是因為注重情感而導致這樣的結果么?***說過,透過現象看本質,也許王英彥的確是個內心敏感的人;只可惜和這個人的接觸實在是不多,所以只能憑藉著第一印象以及他的行事風格來判斷性格——目前來說,我的判斷至少對了百分之八十。
“唉——我也是夠倒霉的,誰知道那鯨魚最後突然被某種光束擊中,後來就變成了黃浦江裏面的巨獸……我和超古生物研究院的人趕到市區才發現那頭鯨魚居然把楊浦大橋給撞塌了。”
“我們在海灘遇到的鯨魚,變成了黃浦江裏面的那隻巨獸?”
對於王英彥的言論,我十分驚訝,以致於我差點都要現出實體和他質問。
“我說……音樂家,這種事情還是等吃飯的時候慢慢聊吧,畢竟有些複雜,而且……這老場坊看起來也不像是站着說事情的地方。”
這話在理,畢竟老場坊這地方實在是冷清得嚇人,再加之這建築物原本的用途是工部局宰牲場,讓人感到不自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呵——不敢想像那些在這裏工作八年十年沒有調走的奧術師,究竟是抱着怎樣的心態工作?不是類似某總管那樣對於信念有着自己執着的人,估計是待不下去的。
王英彥請胡安吃的東西是一家東北館子,畢竟老場坊後面算是基本上什麼吃的都有的地方,那些在老場坊工作的奧術師覺得食堂的伙食不好,走幾步路就可以吃到和食堂不不一樣的感覺。我現在還記得在日本留學的時候吃食堂,有一說一,那個時候的食堂是真的好吃,菜的分量啊、質量啊之類的十分到位;不像現在,為了節省費用現在的人什麼主意都想得出來。
嘛——這也算是從側面促進了飲食產業的發展。
不過讓我感到意外的是,王英彥這樣的上海本地人,居然會對東北菜有着一種莫名的喜好,一到店,他就點了兩份小雞燉蘑菇,說是特色菜。菜品端上來,果真不錯,只是這傢伙大口吞飯的樣子讓我有些忍俊不禁。
“我可算是老喜歡他們家的菜了……兩年前進盤古議會的時候,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回來這裏吃飯,也算是一種慰藉吧。說起來也可能是我能力不行的問題,去年五月份提交的代行者申請,到現在也只是名譽代行者的身份。”
“名譽代行者……是因為年齡的關係么?”胡安將米飯倒入砂鍋中,打手語發問。
“這……這其實怎麼說……可能真的是因為我的能力不行吧,畢竟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將自己偽裝成大人的模樣,卻每次都會被那些老江湖識破。”
“比如?”
“比如那個李澤淵啊——”王英彥比劃着,“那傢伙剛剛到上海的時候,我被派去負責他的日常生活,剛剛見面的時候本來想要給他來個下馬威,可是那傢伙異於常人的態度卻讓我感到心虛;就好像……沒有心,對周遭事物一切都漠不關心。”
正常,王英彥這種職場小白的角色,被李澤淵那種老油條鎮住也是情理之中。
“你之前說……我們在入海口看見的鯨魚,變成了黃浦江上的巨獸么?”
“應該是這樣沒錯,畢竟那個時候我和一群超古生物研究院的同時在研究怎麼把它運輸到崇明島去,結果突然發生了地震,在一道光芒中,鯨魚就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那不是地震,那是天空塔啟動的徵兆。”
“這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說在那種情況下我的第一感覺。後來關於這件事情我也給呂妍總管報告過,但是似乎並沒有得到多大的重視,各個行政區的總管更加關心損壞建築的重建工作,所以這件事情後來我也沒有再和她提過。”
“這樣啊……”
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也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胡安和王英彥的性格從某種方面上來說很相似,就是有些呆……或者說是單純的蠢。比如在這種雙方已經沒有話題的情況下,卻只是自顧自的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食物上,並不會刻意的像大人那樣沒話找話以緩解氣氛——一想到以後胡安也有可能會從一個這樣一個,光是看到就會激起保護欲的女孩,變成一個宛若烏龜一般的成年人,我的心總會莫名的刺痛。
也罷,多愁善感的老毛病又犯了;原本就和純芝保證過,必須要以理性的方式看待問題,雖然那個純芝只是對待他人的時候理性,但是一旦涉及重要的人也會轉變為情感用事。這難道說是人類千百年一來固有的通病嗎?長期以來,我一直試圖控制自己身為人類而獨有的動物性,可是往往都矯枉過正,過度思考帶來的通病,恐怕就是會在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由於會想到各種結果而變得猶豫不決。
如果當初我那該死的保護欲沒有出現……如果當初遇到的不是胡安這樣善良的人……如果……如果……如果我……如果我就那麼淹死……沒有成為靈魂遊盪於世間的話,那麼胡安她在另一個沒有我在的世界裏面,是否能夠像從前那樣天真善良的活着呢?
面對重要之人的逝去,我不知道以她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能夠做得到,雖然純芝說胡安比我表面看起來的腰堅強,可是那隻不過是一面之詞罷了;胡安,她只是我的胡安……沒錯……只是我的……必須想辦法……讓她能夠面對這一切。
“老闆,結賬;之前要的那份餃子麻煩哪一個餐盒裝起來。”
王英彥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六十八元,你是盤古議會的代行者吧,看裝扮就是。”
“哈哈,大叔您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營業真是難得。”
“嘛……畢竟子女都在國外念書,與其一個人在家過年還不如開店來慰藉一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肚子,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這傢伙居然和老闆聊了起來,胡安坐在椅子上,拿着餐巾紙擦拭着嘴——突然,像是打了個激靈似的,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馬上就要過年了啊……
不知道現如今的上海,是否還能夠看到以前那種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場面?胡昊東也沒有說過有關年貨之類的事情,畢竟買了也沒用,也不會有人來看我們……想起來到上海后的過年,每次都是我們三個人一起過的……恐怕今年也是如此吧。
有了!
乾脆回去寫首歌吧,上次那首《空音》其中一部分是由胡安完成的,所以不算數,這一次我一定要想辦法完整的寫出一首鋼琴曲;或者小提琴曲結他曲都可以,獨奏?二人連奏?還是獨奏的好,我可不能大變活人和胡安一起在大街上賣唱,那樣的話估計會把觀眾們都嚇跑。
可是我為什麼突然有一種錯覺,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出現,這一切只是很平常很平和的日子。
“好,張曉麗最喜歡的豬肉大蔥餡。”
“你連張曉麗的口味都拿捏得這麼到位?”胡安問道。
“嘛……照顧病人的第一要領就是要從理解他們的訴求開始。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去醫院看看吧,要知道除了我以外,其他人也不會去探望她的。”
“呂妍總管不會去嗎?”
“總管可是大忙人,上海的重建工作需要她負責;否則的話天知道那些行政區的總管會不會幹出什麼么蛾子。”
於是乎,在這種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便已經完成的默許之下,吃完飯後的我們換換朝着醫院的方向走去。又開始下雪了,彷彿是雨的精魄,這雪已經沒有之前的那一般狂躁,反而像是潺潺的山河,看到這副場景,我又想到了韓欣一家,希望那個純芝已經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把他們的悲傷化作了烏有,並且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永遠生活着。
哈?說這種話奇怪么?我也不總是一天到晚繃著個臉的傢伙啊,偶爾感慨一下那些已死、將生和未生的人也沒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