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記 三
李和看着日記心潮起伏，彷彿那標準的倫敦腔英語就迴響在耳邊，前世他可是沒有少聽張婉婷教兩個孩子英語。那個時候前世的女兒為了偷懶不學英語，總是會軟語哀求李和，當女兒胖啫啫的小嘴吻上臉頰的時候，李和的心都化了。這時候張婉婷就會生氣的把李和攆到一邊，這是他們在一起三十多年，張婉婷唯一真正生氣的時候。
前世那個溫婉如水的妻子，現在是帝國理工學院萬眾矚目的明星，是華夏學子心中的英雄。那一句“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李和自問，自己在即興言講中肯定想不到引用。自己對妻子到底了解多少？妻子在國外六年漂泊，自己除了寄錢，還做了什麼！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妻子上了基輔大學，不知道妻子取得了基輔大學國際關係學學士學位，不知道妻子一個弱女子，文轉工考入帝國理工學院是經歷過怎樣的艱辛。妻子在外漂泊六年，她吃的好嗎，睡的好嗎，想家嗎？放假在做什麼，放學在做什麼，有了困難怎麼辦，生病了怎麼辦？她的理想是什麼，將來的工作怎麼規劃？自己每次寫信都是拉拉渣渣，不着邊際，總是一副萬物不熒於心的扯淡樣子，自己真的像妻子說的那樣，沒有長大，從來都是自我為中心？這就是自己說的，要用今生來補償妻子前世受的苦？這一世除了錢，除了對她身體無盡的索取，還給過她什麼？
李和現在覺着，自己比上一世活的更扯淡！
1984年1月29日陰星期日
過幾天就是春節了，大使館要組織新春招待會，今天大使館的陳大姐陪我去買晚禮服和首飾了。二和，這裏的東西太貴了，一件立領、一件低領晚禮服、一雙皮鞋、還有一條鉑金項鏈足足300美元，陳大姐說大使館可以報銷一部分，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吧，畢竟還沒有正式入職外交部，這樣做別人會怎麼看？只是二和，苦了你了，掙錢不容易，都讓媳婦花光了。不過不要擔心，在蘇聯的時候，每個月會有50盧布的補助，然後再花50美元，又沒有什麼社交活動，也沒有花錢的地方，所以我現在還有12300美元。現在班裏已經有同學出去找兼職了，我的基礎差了一些有你的支持我就可以放心學習了。二和，在信里我不能和你說太多，怕你擔心，也不想讓你有過多的煩惱，但是二和，你知道，與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比起來，我們實在落後太多了！這種落後是全方位的，從經濟到政治、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們的人民更自由、更自信，他們的人民除了收入以外，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東西，不用擔心醫療養老，不用擔心不必要的政治風波。這種自由的政治氛圍中，人們可以放心的討論自己喜歡的話題，政治、經濟、軍事、生活，只要你感興趣什麼都可以談論。我們國家的政治體制太僵硬了，已經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我們必須珍惜每一天，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不斷充實自己、不斷強大自己，才能為國家的發展貢獻力量。
二和你在學校任教，在京大，在華夏科技發展的最前沿，你千萬不能有混日子的思想，將來們要齊頭並進，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走在我的前面。因為你是男人，你是我的男人！
1984年1月30日陰星期一
課程很難，要努力，爭取拿到獎學金，爭取做安得森教授的助教，那樣可以有100英磅的學院補助！
…………
1984年2月1日雪星期三
今天是84年的春節了！
今晚參加了，大使館的春節招待會，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集會，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這與國內的聚會完全不一樣，是個冷餐會，人們舉着酒杯或者果汁還有咖啡、果味牛奶輕輕的交談，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禮、衣着得體，沒有一個高聲說話！這裏有友好國家的外交人員，英國的議員，還邀請了帝國理工學院的校董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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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的春節英國波蘭特大街49號中國駐英大使館，大宴會廳燈火通明，室外，小雪揚揚洒洒，室內溫暖如春。
主席台上陳大使正在致新春賀詞，人們靜靜的端着酒杯，等着主人的敬酒。如往常的春節招待會一樣，今天的聚會沒有什麼實質內容，或者說局外人永遠也不知道這樣的聚會有什麼實質內容。
張婉婷在一個廊柱下靜靜的端着一杯咖啡輕輕的啜飲，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愛上了這種帶着焦糊香味的東西，即便是不放糖、不加伴侶的她也可以甘之如飴的喝下去，甚至現在對英國的“暗黑料理”也不那麼排斥了。這幾年優渥的生活，花信年華的張婉婷愈發美麗。淺藍色的高領晚禮服，細腰豐胸，晚禮服的裙擺堪堪垂到地上，邁步時銀色的高跟鞋間或露出裙底，身姿越發顯得窈窕綽約，面容清爽，帶着淺淺的微笑，頭髮後面打了一個鑲着水鑽的蝴蝶結，自然的垂在頸后，高貴優雅的讓人不能逼視。
巨大的宴會廳，樂隊輕柔的演奏着蘭納的《宮廷舞會圓舞曲》，宴會廳里人們已經翩翩起舞。
“美麗的小姐，可以請您跳個舞嗎？”一個中年的白人，彎腰站在了張婉婷的面前
“謝謝，您的邀請，可是我不會跳舞”張婉婷微笑的蹲身還禮拒絕
“不，美麗的小姐，不要拒絕，一切都可以學習的，今晚就是個良好的開始”，這時陳大使投來一個鼓勵的目光。張婉婷與那個白人緩緩的走向了舞池。輕緩的音樂，旋轉的腳步，讓她有些恍惚，儘管有些生澀但她很快適應了，一曲終了，她微微有些見汗，但也愈發顯的嬌艷愈滴。
稍作休息，一個白髮老者，過來邀請張婉婷，她知道不能拒絕，這是校董之一托馬斯先生。
舞池中托馬斯先生，摟着張婉婷的腰，輕輕的轉動着腳步
“張，你真是個美麗的姑娘。還記得嗎，你的言講打動了我”托馬斯先生
“謝謝您，托馬斯先生，關於言講我只是實話實說，帝國理工學院是我心中的嚮往。”張婉婷
“關於，畢業以後有什麼想法嗎？我想留在學校是個不錯的選擇”托馬斯先生
“托馬斯先生，謝謝您的關心，可是課程對我來說很難，這個我必須自己克服，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張婉婷不着意的拒絕了。
“孩子，不要擔心，你記住托馬斯是個不錯的老頭子，如果畢業，記得來看望我。你的導師安得森也是個不錯的老頭子，不過你在手裏可是要有苦吃了。”托馬斯先生
“謝謝您，托馬斯先生，我會努力的”張婉婷
“你是今晚美麗的公主，這是你應得的”托馬斯先生。
一個新春招待會，大使館與帝國理工學院洽談的後續留學規劃讓托馬斯先生有些興奮。
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從來就沒有什麼無緣無故愛和恨！
“大使先生，我真想把張介紹給我的小孫子認識，那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托馬斯先生明顯有點興奮過頭了，有點放棄英國人悶騷性格的趨勢。
陳大使，笑着看着張婉婷。張婉婷臉色微紅急切的說道“不，不，托馬斯先生，我有未婚夫了！”
托馬斯先生絲毫不以為意“哦，那可太遺憾了！”
陳大使心裏也是一陣遺憾，看來故人之子也不必提了！
1984年的春節就這樣過去了。張婉婷躺在床上，回想被那個白人摟過的腰、握過的手，那個白人身上飄來的混合著男士香水的淡淡味道，心裏一陣噁心。英國貴族的生活讓人羨慕，恍惚。但是那個望兒山小屋的日子才是最溫馨的地方！想着自己80年過年回去父親的逼婚，想着自己因為想上學，被父親用擀麵杖抽腫的後背，想着自己從小都是吃着哥哥們的剩菜剩飯長大，想着自己在黃河大堤上絕望的哭泣，不覺流下淚來，自己就不該來到這世上，自己在家裏從來就是多餘的！自己從小就擔驚受怕的活着，生怕有一天被爹娘賣了，給哥哥換親。想着想着不覺着流下淚來。如果沒有二和，自己也許早就是黃河裏一具冰冷的屍體了，也許爹娘還會把自己的屍體配了鬼親。不知道二和在做什麼，他會不會也在思念自己？想着二和的二流子模樣，拿着紅旗本計算自己生理周期的認真勁，想着在京城機場二和滿臉的淚水，心裏一陣柔軟。他讓她知道了被呵護，被心疼，被揉在心裏，被化在血脈里的愛。他們在一起，她知道了什麼是溫暖，什麼是依靠。他們在一起，她能看到他眼裏的笑。在一起兩年多了，每次見面，她能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慌亂，她已經給了他全部，如果不是愛到極致，他怎麼會慌亂。他是她的依靠，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