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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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康熙再度閉上眼,不去看這個自己內心喜愛的孩子悲傷的樣子,“好好照顧你額娘,下去。”
在那孩子退出內殿前,康熙還是極力睜開了眼睛,視線即便有些模糊,他仍能看清,這個孩子今日穿着一件暗藍色的長袍,他突然憶起,剛才摸到那孩子頭頂時,頭髮是濕漉漉的。
“李德全,給七阿哥送一件乾淨的袍子去,就拿朕二十七歲那年私訪時穿的那件。”
“嗻,”李德全知道萬歲爺說的是哪件,他看了眼龍床上的帝王,輕手輕腳的往外退去。
“宣四阿哥。”
他退出內殿前,聽到了帝王這句話。
“嗻,”李德全已經知道,誰會是金龍寶座的主人。
內殿變得安靜起來,康熙閉上眼睛,回憶起他二十七歲那年去民間私訪時遇到的江湖術士。
“公子你氣度不凡,貴不可言,命裡子嗣眾多,只可惜你們雖為血親,但感情淡薄。依老道看來,公子命理血親感情淡薄,但百年之後,定有子嗣心下哀痛,倒也算幸事。”
他以為道士胡言亂語,他身為帝王,晚年又怎麼會與子嗣感情淡薄。
後來他回宮,得知定嬪生下一子,便取名為胤祐。
只是那孩子天生福緣薄,竟有一足畸形。
他對那孩子沒多少感情,只是到了後來,他看中的兒子一個個互相爭鬥,互相算計,只有那個孩子一直沒有算計那個位置,即便他不夠聰慧,不夠機靈,不夠完美,但是到最後,真心為他掉眼淚的,還是這個孩子。
但百年之後,定有子嗣心下哀痛,倒也算幸事。
康熙睜開眼,門口已經不見那個孩子的身影。
胤祐啊,他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_@)~康康還是很喜歡小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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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偏殿,站着不少的親王貝勒皇子,還有一溜的太監侍衛,整個偏殿沒有誰敢發出半點聲響,殿外唰唰的雨聲,無端讓這本就安靜的偏殿多了幾分壓抑。
不時有太監宮女從偏殿的門口走過,眾人臉上皆是一副焦急擔憂的模樣,只差沒恨不得以自身代替了康熙的病痛。
十三與十四看着窗外足以照亮整個黑夜的閃電,還有彷彿實在頭頂上方炸開的驚雷,兩人忍不住往胤禛身邊挪了挪。
“咔嚓!”又是一道驚雷,兩人嚇得一抖,又往胤禛的方向挪了兩步。胤禛見狀,往兩人身邊走了兩步,剛好為兩人遮住不時吹進殿裏的寒風。十三與十四心中的害怕漸漸的消散幾分。
胤禛如墨般的雙瞳一直盯着門外,門口有太醫,宮女,太監不停走過,雖然不知道情況究竟如何,他內心裏卻沒有害怕與驚惶。閃電照亮了他睫毛下的陰影,下面除了一分擔憂,還有一分漠然。
“轟!”一道驚天響雷在閃電暗下去不久,便在眾人耳邊炸開,門外的雨聲更大了,彷彿能把屋樑上的琉璃瓦沖刷走一般。
“四哥,”十四害怕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哥哥,彷彿想在這個時候找到一點安慰般。
胤禛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沒有說話,卻成功的讓十四全身的顫抖慢慢的停了下來。
“淳郡王到,”太監尖利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的刺耳,諸人往偏殿門口看去,只見一個穿着暗藍色袍子的瘦削青年走了進來,他的衣服上還滴着水,看樣子是急匆匆趕過來的。
胤祐的到來,讓沉悶的偏殿終於多了一分活絡,一群人簡單的打過招呼后,胤祐彎腰擰了擰袍角的水,站起身看了眼面色不怎麼好的眾人,心裏咯噔一下,走到胤禛面前輕聲問道:“四哥,皇阿瑪龍體如何?”
“太醫還在為皇阿瑪診脈,”胤禛進宮前腦子裏已經想了無數的可能,如今太醫進去了這麼久,卻沒有見一個人出來說皇阿瑪的病情,他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好,只是這些事情卻不適合告訴七弟的。
現在只怕不少人在心裏算計,他也亦然,可是這些都不應該牽扯上胤祐。皇阿瑪病重,除了住在宮裏的皇子外,就是老三,老八最先趕到,而他卻有意晚了一小步。
七弟來得這麼晚,是因為他得到的是自己晚一步傳給他的消息,而不是由他打探來的。七弟沒有插手這些事情的立場想必這些人也應該看在了眼裏,如果今日皇阿瑪有所不測,下一位繼承大統的人不是他,那麼未來的帝王也不會太過於為難七弟。
他要爭這大清的江山,也不怕輸,但只怕自己連累這個從始至終不願混入這趟渾水,但又因為自己時常插手的七弟。
“不會有事的,”見胤祐面上露出擔憂之色,胤禛補上了這麼一句。只是這一句指的是什麼,也許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
胤祐卻注意到胤禛眼中不同尋常的神采,他驀地反應過來,無論四哥在自己面前是如何的體貼與直白,但是他仍舊是那個不動聲色,樣樣出色,辦事有條有理善於隱忍卻又充滿心計的雍親王,即便這樣的四哥很少在他的面前出現,但是他仍舊知道,愛新覺羅胤禛不僅僅是一個不動喜怒的男人。
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遞到胤祐手上,胤禛用眼神示意他擦擦臉上的雨水,但是卻沒有說話。此時已經開始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隨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眾人也越來越不安。
八阿哥安安靜靜的站在角落裏,隨着去年看重他的二伯逝去,他爭奪那個位置的可能也越來越小,如今他已經認命的不去肖想,即便不甘,即便憤恨,但是他知道,這輩子他沒有機會了。
論長幼,他不及老三胤祉,論出身,他更是比不上其他幾位比他年長的皇子,論能耐,他不及老四在戶部掙下的功勞,這場仗從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經註定了結局。
想到這,他忍不住看向站在老四身邊的七哥,如果他有着七哥的心胸,現在又是什麼樣子?只比他大幾月的七哥爵位至郡王,而他卻仍舊只是一個貝勒。機關算盡,到最後仍舊是一個笑話。
“皇上有令,宣七阿哥覲見。”
李德全在眾人期盼下終於出現在偏殿,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等待這麼久,得到的卻是這麼一句話?
皇上醒了,但是最想見的卻是坡腳七阿哥?不是較長的三阿哥,也不是做事穩妥的四阿哥?
皇上究竟想要做什麼?
眾人暗自心驚,面上卻半分不減,只是看着李德全,似乎是在擔心康熙的身體狀況般。
胤祐自己也十分的意外,他見李德全臉上並沒有一些提示的意味,只好道:“有勞李諳達。”
“七阿哥無需如此客套,剛剛萬歲爺醒了,就說有話要交待給您呢,”李德全這話一出,讓在場的皇子心裏再度掀起浪潮。
何謂有話交待?
不同於其他人的猜忌,胤禛心裏卻莫名的擔憂,他想起前些日子胤祐皇阿瑪召進宮,出了宮門便暈倒過去的事情,不自覺輕輕的皺了皺眉。
進了正殿,外間擠着不少太醫,似乎是在討論康熙的病情,只是臉色並不太好。胤祐見到這個情形,心裏突然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七阿哥,請,”李德全引着胤祐往內間走去,只見一個宮女正在伺候着康熙用藥,康熙躺在龍床上,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見到胤祐進來,康熙示意宮女退到一邊,聲音有些顫抖,斷斷續續道:“胤祐,過來。”
康熙似乎很少叫他的名字,平時康熙總是叫他小七,或者混小子,又或者吃貨,但是那時候的康熙總是精神奕奕並且帶着一點戲謔的意味,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顫抖而又嚴肅。
“皇阿瑪,”胤祐走到龍床邊,半跪在床邊,鼻間隱隱有些酸澀,這個男人有很多的兒女,但是對他卻從未忽視過,他忌憚這個男人,防備這個男人,卻沒有想到這個男人也會有虛弱的一天。
“胤祐,替朕看着…看着這片江山…”
“皇阿瑪,您很快就會好的!”這句話對於胤祐來說,無疑是一聲驚雷,他垂下頭道,“皇阿瑪…”
康熙看着這個在自己眼前紅了眼圈的兒子,吃力的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撫上他的頭頂,“小七啊…朕心裏清楚。”
“皇阿瑪,”頭頂上的溫度讓胤祐越發的難過,他把康熙當做一位傑出的帝王,一個心機深沉的男人,卻從未把他當成父親看待過,只是現下頭頂處的溫熱,卻讓他感覺到父親的溫暖,前世他父母早亡,這種溫暖,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溫馨卻又讓他心裏一陣陣的難受。
“李德全,”康熙沒說一句話,便要吃力的喘氣,他把手從胤祐的頭頂上拿開,閉了閉眼,“把東西交給七阿哥。”
“嗻,”李德全從一個上鎖的匣子裏取出綉着龍紋的明黃捲軸,“七阿哥接旨。”
“兒臣接旨,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胤祐磕了一個頭,一份聖旨和一個拳頭大小的盒子便交到了他手上,李德全沒有念聖旨的內容,而他心裏也明白,這道旨意的內容恐怕不簡單,更甚者有可能是牽制下任帝王的東西。
而真正能受他牽制也願意受他牽制的人…只有胤禛。
“胤祐啊,今年多大了?”康熙聲音低沉,似乎沒有多少精神。
“回皇阿瑪,兒臣今年快到二十七了。”胤祐一言出,才驚覺自己已經哽咽。
“二十七…,”康熙閉上眼睛,“朕二十七歲時,便有了你這個兒子,時間過的真快,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你三歲那年寫的字,朕還收着呢。”
康熙聽到耳邊有着抽咽聲,他吃力的睜開眼,看到的這個在自己面前撒潑耍賴的兒子肩膀在不停的顫抖。
“下去,”康熙再度閉上眼,不去看這個自己內心喜愛的孩子悲傷的樣子,“好好照顧你額娘,下去。”
在那孩子退出內殿前,康熙還是極力睜開了眼睛,視線即便有些模糊,他仍能看清,這個孩子今日穿着一件暗藍色的長袍,他突然憶起,剛才摸到那孩子頭頂時,頭髮是濕漉漉的。
“李德全,給七阿哥送一件乾淨的袍子去,就拿朕二十七歲那年私訪時穿的那件。”
“嗻,”李德全知道萬歲爺說的是哪件,他看了眼龍床上的帝王,輕手輕腳的往外退去。
“宣四阿哥。”
他退出內殿前,聽到了帝王這句話。
“嗻,”李德全已經知道,誰會是金龍寶座的主人。
內殿變得安靜起來,康熙閉上眼睛,回憶起他二十七歲那年去民間私訪時遇到的江湖術士。
“公子你氣度不凡,貴不可言,命裡子嗣眾多,只可惜你們雖為血親,但感情淡薄。依老道看來,公子命理血親感情淡薄,但百年之後,定有子嗣心下哀痛,倒也算幸事。”
他以為道士胡言亂語,他身為帝王,晚年又怎麼會與子嗣感情淡薄。
後來他回宮,得知定嬪生下一子,便取名為胤祐。
只是那孩子天生福緣薄,竟有一足畸形。
他對那孩子沒多少感情,只是到了後來,他看中的兒子一個個互相爭鬥,互相算計,只有那個孩子一直沒有算計那個位置,即便他不夠聰慧,不夠機靈,不夠完美,但是到最後,真心為他掉眼淚的,還是這個孩子。
但百年之後,定有子嗣心下哀痛,倒也算幸事。
康熙睜開眼,門口已經不見那個孩子的身影。
胤祐啊,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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