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話 故地重遊
厚重的宮牆依舊是紅磚碧瓦，琉璃色的光影在繁華的殿宇上閃過，彷彿很多很多個熟悉的舊日歲月一般模樣。www.bxwx.org筆下文學
青衫少年隨着紅衣少女一同走進尚武殿大門，而後便看見站在門庭外，笑的爽朗的單臂男子。
“來了。”
振博的臉上有滿足的笑容，真實而厚重，亦如繼往的純稚。
白子見他笑便也笑了，笑容溫暖了整個帶着薄薄露水的清晨。
薩仁心急跳着奔進廳堂里去看小娃娃，白子緩步走到振博身邊，笑着道。
“你女兒可千萬別生的像你，脾氣似你倒是好的。”
他話音落，門內忽而閃現一個玄黃色的身影，立身在哪兒死死的盯着渾然不知的白子，發獃。
振博呵呵的笑，傻乎乎的樣子讓白子心裏溫暖。
“進去說話吧。”
白子點頭，轉身邁步，看見門內戳着的那個人，頓時愣了一下，隨後忙跪身行禮。
“草民白子拜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振翔沒有料到說話的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男子，他只是隱約覺得那聲音那語調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幾乎被他忘卻的人。
振博見振翔亦是一愣，隨後咳嗽一聲道。
“聖上，這是束草先生的弟子。”
振翔回神，又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個跪在地上的少年，沒做聲，邁步出門，從他身邊掠過，走遠了。
“快起來。”
直到那個選黃色的清瘦身影消失在宮門外，振博才伸手拉起地上的白子。抬眼看見，他淌滿淚水的臉，頓時愣住。
白子哭了，眼淚稀里嘩啦的落了一地，只是他從她身邊走過，卻未曾發覺她極力隱藏的悲傷。
“別哭了。”
振博忽然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傻氣，於是說笑道。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白子別了頭，伸出袖子抹去臉上淚痕，轉身跟着振博邁進了廳門。那個人，怎麼越發消瘦的不成樣子了？往日裏那雙充滿桀驁光芒的眼睛，此刻卻如兩潭死水一般，不現微瀾。他的身子亦是清瘦的厲害，穿在身上的黃袍顯得異常厚重，彷彿時刻都會壓垮他單薄的肩背一般。
白子不語，隨着振博走進內室，隨後便聽見奶聲奶氣的呢喃囈語聲。
榻上坐着一個珠圓玉韻的女子，眉目如畫，面容似水。她的懷裏抱着一個睡着的小娃娃，小娃娃生的十分靈巧可愛，與那女子頗為相似。
白子看見夢語不停的小嬰孩，忽而笑了，新的生命新的希望，如此叫人歡喜！
薩仁也坐在榻邊，伸手不停的撫摸着孩子熟睡的臉，笑的好甜好甜。
振博走上前，看着低頭哄着孩子的曉芝，輕聲道。
“把孩子給我，讓白子抱抱。”
這時候，曉芝抬頭，轉臉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那個青衫少年，愣了一下，眼中漸漸有淚水浮動。
白子不曉得是不是振博同她說過什麼，他只是覺得曉芝是認出他的。
曉芝鬆了手，將娃娃遞上振博手裏，而後對着白子道。
“你回來了。”
她話音落，屋裏的另外三人都愣住了，不由都看向了曉芝。
曉芝淡笑，眼淚已經湧出眼眶，而後她輕聲開口道。
“過來坐呀！”
白子看見振博和薩仁的神情，頓時明白，他們都不曾對她提起過，但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自己。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溫暖和濕潤，他邁步上前，落座在榻邊，握起曉芝伸出的手，笑容漫出眼角。
“我日日念你，總算盼到你回來。”
白子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眼眶也濕了。
一旁的振博愣了半晌，薩仁卻感動的一塌糊塗。
“你要不要抱抱自己的乾女兒？”
曉芝抹去眼角淚痕，笑着看白子，滿臉溫情暗暗涌動。
白子點頭，接過振博遞上來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輕聲開口。
“曉芝，她長得可真像你，但願脾氣可以像他父親，這樣卻是完美了。”
曉芝笑着，笑着流淚，她伸手輕輕撫上白子的臉龐，幽幽道。
“很辛苦吧？”
“不會。”
白子搖頭，看着曉芝滿眼的淚痕，忽然覺得心疼。這個女子單純的像一汪水，善良的好似九天的菩薩，她和心智純良的振博倒真是十分登對的。看着她，白子感激上蒼，感激他讓應該得到幸福的人幸福了。
薩仁抹了一把眼角泛出的淚，笑着鬧道。
“讓我也抱抱！讓我也抱抱！我也要做娃娃的乾娘！”
見曉芝點頭，白子小心的把孩子放在薩仁懷裏。薩仁抱着那小孩子，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彷彿生怕弄壞了這個水娃娃。
“她笑了呢！快看，快看，她對我笑了！”
眾人吃驚，看着那娃娃子在薩仁懷裏咯咯咯的樂，心裏不由歡喜。
“看吧！她也喜歡我做她的乾娘！”
薩仁篤定，笑的十分好看。
白子淺笑不語，曉芝看着白子臉上的笑容，眼裏卻不斷的湧出淚來。她心疼這個女子，這個第一眼就叫她再放不下的女子。從前沒見她，曉芝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一個人可以瞬間驅散她心底經年的寒冷和忐忑。如今，再看溫暖的他，忽然心疼的無以復加。那個最該得到幸福的人，卻成了最不幸的人，看着別人的幸福竟然還能露出這樣明媚的笑容！
振翔上前，握住曉芝的手，暗自搖頭。
曉芝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唐突，暗暗壓下心頭的疼，強作了笑容。
很快，日頭中升，薩仁和白子起身告辭。
振博送他們走到殿外，白子忽而回身，看和振博道。
“孩子起名了沒有？”
“恩。我額娘給起了名字，叫恩慈。”
白子點頭，笑着道。
“是個好名字。”
而後他轉身，跟着薩仁走出了尚武殿大門。
二人信步走在宮牆裏，轉了幾個彎，來到御花園外的小道上。忽而一陣凄厲的笑聲從茂密的薔薇藤那邊才傳來，接着一個衣着凌亂的女子瘋瘋癲癲的跑了出來，一頭撞在了白子懷裏。
薩仁驚動，剛想伸手去拉那瘋子，卻被白子伸手制止了。
白子輕輕拉開那個窩在自己懷裏的女子，看着她笑的燦爛的臉，看着她插了滿頭的薔薇花，眼眶不由紅了。
女子傻兮兮的抬頭，一觸到白子那雙清亮的眼睛，四散的眼神頓時凝聚，接着她歡快的好似孩子一般叫道。
“莫如！莫如！莫如你來看我了！莫如！我好想你……”
薩仁驚動，忙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才鬆了口氣。
白子看着那個女子，伸手從懷裏掏出一隻老舊的烏木簪子，輕輕抬手插在她的發間，而後柔聲道。
“若茗，這是老嬤嬤留下的簪子，它一定可以保佑你。”
說罷，白子伸手替痴獃的女子抹去臉上的塵土，然後轉身。
薩仁忙跟上白子的步子，二人匆匆向宮門方向走去。
待到二人走遠了，那女子才跳着大叫大哭起來。
“莫如！不要走！莫如！不要丟下我！莫如……”
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尋聲而來的振坤忙上前安撫，抱着她顫抖的身子，輕聲道。
“不哭，不哭，莫如不會丟下你的，莫如只是出遠門了，她很快就會回來看你。”
女子漸漸安靜下來，伸手扯下頭上的簪子，無限珍惜的握在掌中，胡亂的呢喃着別人聽不清的話。
振坤看見她手中的那枚簪子，頓時愣住，轉頭看向小路那邊。空蕩蕩的路上哪裏有人影，他搖頭嘆息，許是自己太過天真。這簪子樣式極普通，又怎麼肯定就一定是她的呢！
振坤苦笑，伸手攬着那個痴痴傻傻的人兒，朝佑良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