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慢慢復蘇的記憶
翻身起來的秦江月怎會知道,偏廈的燈閃爍了一夜,聽到屋外呼嘯的夜風如狼似虎,斛律婉蓉突然害怕了,她不敢閉上眼睛。
吃過早飯,秦江月來到偏廈,見斛律婉蓉面色憔悴,眼光獃滯,他怔住了:“你一夜未睡?”
斛律婉蓉只是點了點頭,一句話未說,高度恐懼已使她精疲力竭。
見此情景,秦江月很是心痛,他恨自己昨晚沒有照顧好斛律婉蓉。他以為有三個大男人住在破廟裏斛律婉蓉一定不會恐懼,沒想到情勢卻正好相反。前一夜,為了掩人耳目,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偷偷地離開了秦府,來到靜雲寺。那晚,斛律婉蓉也是睡在佛堂邊的這個偏廈,他睡在西廂房,沒發現她有什麼恐懼。這一夜為何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正在秦江月萬般不解之際,斛律婉蓉說出秦江月期盼她說出又期盼她不說出的話:“我是斛律光的女兒……
“啊,”秦江月很震驚,斛律婉蓉找回記憶了!為了確認此事,他問,“你是斛律光的女兒?”
“是,我是!你們帶我走吧!”斛律婉蓉急迫地說,“我不在這裏住了,我要找我的父親。”
至此,秦江月明白,昨夜斛律婉蓉沒睡好覺的原因是她恢復了記憶,她知道這個破廟不屬於她,她有她的父母和一個可愛的家。
這可怎麼辦?他不能馬上作出回答,他能預料到那將是怎樣的疾風暴雨、呼天搶地、撕心裂肺……不說實話吧,他上哪兒去找她的父母?
足有半個時辰,秦江月俯首低眉木然的坐在那裏。
“你為什麼不說話?”望着秦江月木然的臉,斛律婉蓉奇怪地問,“難道你找不到我的父親?”
像一根針扎在心尖上,秦江月熱淚盈眶,他在心中大喊:“斛律小姐你不知道你的親人已全部遇難,你已經沒有家了!”
“你……”看到秦江月滿眼的淚痕,斛律婉蓉很詫異,“你為什麼要落淚?”
“我落淚是因為我想到了我的難事。”
這時的秦江月想給斛律婉蓉跪下,只要她不找她的父母,只要她不說回家,他願意為她做所有的一切。但,斛律婉蓉步步緊逼,咄咄逼人,看樣子她非要找到她的父母。
“我不想吃飯了,我想馬上就回家!”
斛律婉蓉態度堅決得令人無法抗拒,即便如此,秦江月也不想讓她知道殘酷的現實。他濃眉緊鎖,黑漆的眼眸緊緊地盯着天花板,高挺的鼻子上沁滿了汗珠,上唇與下唇緊緊地抿在一起……過了很久,他說:“師傅,你先吃飯,然後我們再商量找你父母的事。”
萬般無奈,秦江月只能用緩兵之計,得過且過,實在不能隱瞞時再將實情告訴她。
斛律婉蓉很快吃完了早飯,她興高采烈地來找秦江月:“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就在斛律婉蓉吃飯的時候,秦江月找好了理由,他告訴斛律婉蓉:“我們先不能走,一會兒廚子就來,我得和他有個交接。”
斛律婉蓉稍稍愣了一下,但她馬上反應過來:“我走了還要廚子干麻?”
是啊,斛律婉蓉走了,廚子還有何用?這一次,秦江月燈枯油盡,一時茫然,不能馬上找到很好的理由回答斛律婉蓉。但他終歸要想出法子呀,他必須得想出法子!
“你的父親不是在邊關守邊嗎?”
“還有母親呢!”
“母親也去邊關了。”
“還有兩個姐姐呢!”
情急之中,斛律婉蓉的記憶的如碎片一個一個迸出,秦江月無法抵擋。
“為了修繕這個快要坍塌的廟宇,今天有人運木料過來。所以,我今天暫時不能回去。”秦江月終於憋出一個很現實很貼近的謊言,“等木料運來之後,我們再走。”
“運木料?”斛律婉蓉半信半疑,“你昨天怎麼沒說啊?”
“我昨天忙得不可開交,忘了和你說了。”
“今天先不走了?”
“嗯……先不走了!”
回家心切的斛律婉蓉不斷地迸出智慧的火花,她想到了兩個搬運糧草的人:“你不走了,他們不是走嗎?我跟着他們走。”
“這……”秦江月一時語塞,是啊,我剛才沒說那兩個人也不走啊!嗨,改口吧,“他們也不走了。”
“也不走了?”斛律婉蓉露出懷疑之色,“不對吧?原來不是說今天他們走嗎?”
“木料車來了他們得幫助搬木料啊!”
“這怎麼辦呢?我得回家呀!”
這會兒,斛律婉蓉的急迫寫在了臉上,她恨不得磕頭求助,只要讓她回家。
“你先不要回家,你媽媽讓你在這兒幫助我們修廟呢!修廟可是惠及子孫的大事,你母親吃齋念佛,慈悲為懷,所以她才讓你在此幫助修廟。”
“真的?”
“真的!”
“她讓我在這修廟?”斛律婉蓉半信半疑,“那我就在這兒呆下去了?”
“可不!”
秦江月一邊謹慎地編造謊言,一邊笑自己。他甚至想到那些可恨的騙子為了達到目的什麼謊言都編得出來的原因。
斛律婉蓉現出很茫然的樣子,修廟是件好事,讓誰來不行怎麼偏偏讓她來呢?
肖鋼與梁君躺在西廂房的炕上,耐心地等着廚子的到來。只要廚子一到他們即刻就出發。他們哪裏知道秦江月此時像參加殿試一樣正在回答問話。
邱以說的話沒錯,斛律婉蓉瞬間倒地腦部受到重創使她失去了記憶。醫書上說這是腦震蕩,但這種失憶並非永久。如今,他的判斷變為了現實。
秦江月能夠想到斛律婉蓉在徹底恢復記憶后一定會問她的父母安在?斛律府安在?她的哥哥姐姐安在……秦江月知道忍痛說出實情已是早晚的事,但他還是想拖幾日,他要給斛律婉蓉恢復身體的時間。
“這個破廟得修多長時間?”困在破廟裏的斛律婉蓉擔心起修廟的時間,因為現在的她恨不能馬上飛出這個破廟。
“得……得三年吧!”秦江月故意將時間說得很長,他以為,只有將時間說得很長,斛律婉蓉才會安下心來。
沒想到斛律婉蓉聽到此話哭了起來:“我不能回家了……”
“能!怎麼不能?”
“啥時候?”
“三年以後。”
“怎麼可能?我是大禹啊,三過家門而不入?”
“半年以後。”
“半年?太長了,三個月。”
秦江月自知拗不過斛律婉蓉若便答應了三個月的期限。
斛律婉蓉不再說什麼,低頭思忖。秦江月也不再補充什麼,馬上回到西廂房。
“昨天說的事今天有變,”秦江月向兩名弟兄說出他的打算,“即使廚子來了,你們也先不走了。下午,肖鋼返京,去木材鋪運木料。”
“運木料?”這個消息很突然,肖鋼急忙問道,“運木料干麻?”
“修廟,”秦江月答道,“我看這個破廟已挺不了幾天了,靜雲法師若在這裏會有危險的。”
“啊……”肖鋼若有所思,“是這麼回事。”
謊話撒得比天大,暫時騙過了斛律婉蓉,可是木材車遲遲不到怎麼對付得了斛律婉蓉?秦江月有點頭痛。情急之下,他才決定讓肖鋼去拉木材。反正斛律婉蓉在靜雲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修修破廟也許是長久之計。
中午吃飯時,肖鋼急匆匆地扒拉幾口飯就出去了,秦江月找出各種各樣的話題轉移斛律婉蓉的注意力。三個人談得很歡斛律婉蓉沒有在意肖鋼去了哪裏。
吃過午飯,三人又分開了,秦江月說他要出去采採風,梁君說他要睡覺,斛律婉蓉說她昨晚一夜未眠,想休息休息。
肖鋼騎着秦江月的快馬風也似地飛回京城,他要在最快的時間找好馬車找好木材,將木材拉回到靜雲寺。他不明白秦江月為何這麼急讓他在天黑前趕回來。
與秦家毫無瓜葛的和尚秦江月為什麼如此賣力?拉糧拉柴后又要修廟呢?難道這是義父大人的主意?肖鋼滿腹疑團推開了秦府的大門。
找到秦夫人肖鋼向她說明了來意。
“江月真的要修廟嗎?”秦夫人覺得秦江月事前並沒有這個打算,不知他為何突然想要修廟了,所以,她很疑惑,“要不要問問你義父啊?”
“二哥囑託,天黑前一定要將木材運回。聽他的意思他是很急的,他讓我告訴你拉木材之事就不要問義父了。”
肖鋼的這番話,秦夫人明白,為了斛律婉蓉的安全,秦江月什麼都豁出去了。
肖鋼拿到銀兩快馬加鞭,將挑好的木料放到他雇來的五輛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