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十六 何仙姑天庭掃落花 呂洞賓凡世度盧生(3)

那盧生迷迷糊糊中接過磁枕，卻瞧見那磁枕在自己手中越變越大，不一會兒便覺雙手漸漸無力，眼前竟出現一個兩頭寬中間細，僅可容納一人出入的門來，那門中有一柱耀眼的白光直刺得盧生幾欲睜不開眼。

“快走吧……進得那扇門你便能得償所願、飛黃騰達啦……”呂洞賓朗聲笑道。

那盧生依言，果然順着白光而去，不知行了多久，那白光漸弱，四周寂靜無聲，眼前又出現一道圓形拱門，盧生心中怦怦直跳，卻又對那未知的世界充滿了無盡好奇，只好心懷忐忑地走了進去。

“咦？這地方……怎麼如此眼熟？啊……這不是我方才與那老伯吃酒的酒館嗎？”盧生頓時心生懊惱，嘆道，“原來，什麼得償所願、飛黃騰達不過是騙人的鬼話，我竟然會相信，果然是鬼迷了心竅……”

店小二見盧生衣着寒酸，倒也沒失了熱情，忙為他打掃出一張桌子來，盧生只好坐下。

“不知客官想吃些什麼？”那店小二笑道。

盧生才要說話，卻聞得一聲尖細聲音傳來:“吃什麼吃？你看他啊像吃得起飯的人嗎？我勸你啊早點兒將他打發出去便是了，沒得與他白費口舌的。”

盧生一愣，尋聲望去，只見一油頭粉面的中年男子拎着一把菜刀從后間走出，滿面橫肉，一雙鼠眼毫不客氣地將盧生瞥了又瞥。

店小二忙壓低聲音對盧生道:“客官莫生氣，這是我們的掌廚，我們躲他都還來不及。”

盧生點點頭，隨意點了一樣吃食，那店小二自去準備，他將桌上茶壺提起欲為自己斟滿一杯，冷不防那茶壺卻被人一把搶過，原來是那掌廚早已換上一副滿臉堆笑的模樣來，替他斟上茶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客官千萬莫要見怪，客官要吃些什麼，儘管告訴我，我這就去準備。”

盧生不由得納罕起來，但見那掌廚眼睛勾成兩道彎月，直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番，令盧生十分不自在。低頭一瞧，愕然發現自己一身寒酸衣衫竟不知何時變作了綾羅綢緞，當真是好不氣派。

盧生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你何以用兩副面孔示人？難道貧賤者和富貴者便要區別對待不成？”

那掌廚拱手陪笑道:“現實如此，人心亦如此，客官何必多此一問呢？誰也不是生來便有兩副面孔……您瞧好了……”

那掌廚嘻嘻一笑，脖頸向後扭去，登時便換做了一張惡臉，再扭一圈，便又回到了笑臉。

那掌廚又道:“這世間人前人後皆一樣的老實人難做，我曾經也和那店小二一般有着乾淨的心，可是老實又有何用？你若是強者我自然願意依附於你，你若為弱者，哈哈……只怕不等我來欺負你，欺負你的人都排到天外啦！若這世間之人皆乾淨，那麼污濁便是為人所不容。可若這世間之人皆污濁，獨你乾淨豈非成了你的罪過了？”

盧生目瞪口呆，一張嘴半張着只是說不出話來。正待怎樣，忽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又跌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啊……”

“體驗過了人情冷暖，你可有所悟啊？”呂洞賓的聲音透過那片黑暗直落入盧生耳中。

盧生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自己曾經的生活，不屑鑽營，不懂逢迎，不通人情世故，雖三十歲矣，其心思之單純恍若十三。曾經信奉的正直不阿、坦蕩磊落、潔身自好的品質在那走偏了的世道中顯得那般可憎，為世人所不容。空有一身好才華，卻不敵一張巧嘴一顆玲瓏心，屢試不第懷才不遇，唯有空悲切！

念及此處，盧生哭道:“我盧生沒錯何必要受此磨難！前路該何去何從還求老伯指點！”

呂洞賓嘆道:“痴兒，痴兒，你尚未了悟！也罷，還是讓你體驗一番人間富貴，溫柔之鄉看你能有怎樣的造化罷！”

話音剛落，眼前一道白光乍現，盧生揉揉眼睛，只見又有一門立於眼前，忙走了進去。

但觀其院落高牆紅磚、錯落雅緻，其長廊雕樑畫棟，氣派非常。院中一方水池更為小院增添幾分生氣，池中假山佈滿青苔，更兼得滿池蓮荷開得正好，池中金魚爭食逗趣，令盧生頓時心馳神往，忙不迭地沿着長廊向里走去。

“相公，你回來了？”

方行幾步，卻見迎面而來一美貌少婦，一把環上他的手臂，溫柔道，“恭喜相公獲封渭南尉，咱們家的榮華富貴怕是又要勝過去一籌了！我已命人備下酒菜，你我同去吃吧。”

盧生奇道：“你喚我相公？還說我現下是渭南尉了？”

“是啊相公，你這一路中進士、任秘校官，現下又被皇帝封了渭南尉，你難道歡喜瘋了不成，竟連我也不認得了！”那少婦佯怒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崔儀夢。”

盧生心中一盪，方覺那老伯所言非虛，一時間喜悅之情無以言表，忙與崔家小姐攜手而去暫不多表。

此後不久，盧生一路官運亨通，拜監察御史，三載之後又往同州為官。待升遷至陝西，因喜好水利，便從陝西開河八十里，通交通，與民便，陝西百姓皆感念其恩德，刻碑銘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