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何仙姑天庭掃落花 呂洞賓凡世度盧生(2)
蟠桃園。隱隱薄霧將一眾蟠桃悉數裹起,層層疊疊的雲海攜着霞光浩蕩鋪開。端的是流霞難掩九天色,寸寸桃香勝酒香。
何仙姑直起身子,輕輕拭去額前香汗,忽一眼瞥見遠處幾位身着五彩霞衣的守園仙子在雲海里時隱時現,穿桃踏雲,踩鶴折花,真是好不逍遙。
“哎……玉帝要罰就罰我去斬妖除魔將功補過啊,這下可糟了,果老他們知道了定是要取笑我了……”何仙姑苦笑一聲,心道,“雖然上天這麼久了,但我也一直是在人間走動較多,如今被困天庭,倒也能好好地將這天界風光賞賞。”
正想着,守園仙子們已嬉笑着出了園門來。但見何仙姑一人執着翠翎帚,正在園外清掃落花,便紛紛停下了腳步。
“何仙姑……”為首的一位藍衣仙子微微向何仙姑施了一禮,笑道,“你這落花也不知掃到何年何月才能掃完。”
“說的沒錯,想不到玉帝竟會如此懲罰於你,定要讓你把天庭上所有的落花清掃完才可赴蟠桃會,這落花時時有,一刻也難停,豈非太過為難你了?想來往後這蟠桃會你都無緣參加了。”另一紫衣仙子道。
何仙姑停下手中動作,翠翎帚所及之處揚起玉沙一片,令眾位守園仙子避之不及,何仙姑微微笑道:“眾位姐妹不必為仙姑擔心,在仙姑看來,每一份差事都有每一份差事的樂趣。我看你們采了許多花,定是要趕着為王母殿裝扮吧,既是如此,仙姑就不多留眾位姐妹了。”
眾位守園仙子聽說,只好別過何仙姑,各自離去了。
“哈……想不到一向好動地你,竟也能沉下心來專心做這掃花之事。”
何仙姑一愣,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不是呂洞賓卻又是誰?
她訝異回首,果然見呂洞賓腳下生風疾步而來,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你來了,采和他們都還好嗎?”
呂洞賓撫鼻一笑:“他們都好,你就放心吧。剛才他們還吵着要來看你,被我攔下了,我知道你希望我這麼做,不是么?”
“是是是,呂上仙說的很是。我現在是在受罰,大家都來看我反而會引起非議。知道的呢說我們八仙一心,不知道的只會當我們仗着玉帝器重,就藐視天規戒律。”何仙姑淡淡道,忽而嘆了口氣,“其實我知道玉帝之所以這麼做,是用心良苦。他讓我掃花,也是讓我修心。所謂‘心如止水’,‘心不妄動’,才能夠控制自己的‘妄’。”
呂洞賓想了想,以扇抵額道:“話雖如此,玉帝卻並未說明何時解除對你的懲罰。如果到時候你參加不了蟠桃會,我們八仙少了一仙,豈非無趣得很?”
何仙姑想了想,俏皮道:“看你的樣子是有了主意了,不妨說來聽聽?”
“我若下凡度一人來,接替你擔任掃花之役,不就可以幫你解難了?”呂洞賓說罷,輕輕拍了拍何仙姑肩膀以示安慰。
何仙姑沉思道:“如此可行?”
呂洞賓指着自己眉心,胸有成竹道:“那日老君在我眉心點了一下,其實是在提醒我遇事多思,不可一味莽撞。我思來想去,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你等我,我一定會趕在蟠桃會召開之前回來見你。”
何仙姑心中一動,執着翠翎帚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好,我等着你。”
呂洞賓點點頭,正要離去,卻忽然想起一事來,忙回身道:“有一件事,我想我還是要告訴你的。穿山甲,他命不久矣了。你若想……”
“我想,穿山甲已經不是從前的穿山甲了,我會在心裏默默祝福他。”何仙姑認真道。
說罷,何仙姑將眸光探向遠方,與穿山甲相識的點點滴滴就像是一場長長的夢,她曾經很努力地希望將他引入正道,奈何天不遂人願,一步錯步步錯,終究還是釀下了不可挽回的惡果。她內疚、自責於自己的無能,痛恨、怨懟穿山甲的執迷不悟,可終究無法對他的一片深情做到絲毫不動容。輕嘆一聲,手中的翠翎帚輕輕掃過幾瓣殘花,何仙姑心中忽然暢快了起來,好像那些早已風乾在歲月長河裏的關於穿山甲的往事也一併被掃走了。
道不同,不相謀。這一次是真的再見了吧,穿山甲。
且說呂洞賓別過何仙姑,轉身躍入了百花隧道,放眼腳下紅塵,其山川河貌鍾靈毓秀,其地域湖海,造化神奇。待過得雲夢之澤,便一眼瞧見岳陽樓聳立其間。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今日一觀倒是名不虛傳啊。”呂洞賓笑道,忽覺腹內酒蟲作怪,有心下去喝上兩盅好酒,卻又記掛着何仙姑還在天庭掃花,且觀此處並無人可度,便只好作罷,正不知前往何處,卻見邯鄲之地有一團升騰而起的仙氣縈繞不散,不覺心中大喜,忙踏着雲頭在趙州橋落下。
但見那橋頭有一青年書生,雖衣着簡樸,然相貌清奇,舉止文雅,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幾分風流態度,正坐在一方石階上出神。
呂洞賓暗道:“倒是個有仙分的,但不知其人如何。我還得再考驗一番。”袍袖輕揮間,已然化身為一個衣衫襤褸、面貌醜陋、渾身污濁不堪,捧着一個破碗的乞丐,慢悠悠地走近那書生。
“行行好,行行好,給我一點兒錢吧!”呂洞賓可憐巴巴道。
那書生聞言,忙起身朝乞丐施了一禮道:“這位老伯,你別著急,我……我找找看。”
說罷,便從懷中搜羅出一枚銅錢遞予那乞丐:“我這裏有一枚銅錢,你先拿去買些吃的吧。”
呂洞賓卻並不着急接,卻又向那書生走近了幾步伸出手道:“這麼一點錢哪裏夠啊,只夠讓我老叫花子吃兩個饅頭,連一些酒菜都辦不起。一看你就是一個好人,就可憐可憐我這個身子埋進黃土半截兒無兒無女的可憐人,再多給幾枚吧!”
那書生一聽,訥訥道:“可是老伯,我的錢財都快要用盡了,自己都食不果腹,哪裏還有多餘的錢財給你呢?我……”
說罷,那書生長嘆一聲,又從懷裏取出兩枚銅錢遞給呂洞賓:“哎,罷了罷了,你拿去吧,再多的連我也沒有了,你向別處問問吧。”
呂洞賓接過銅錢,笑眯眯地在手中掂了掂:“你把你的錢財都給了我,你怎麼辦?”
“我沒事,我年輕有力氣,可以再賺些錢的。而老伯你只能靠乞討為生,吃了上頓愁下頓,你比我更需要這些錢。”那書生認真道。
“果然是孺子可教也!哈哈……好,今日你遇見我便是你我的緣分,這前面有一酒家,我請你飽餐一頓如何?”
那書生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快,暗道:“明明是我給了你錢財,你卻說要請我吃飯。我這是折了錢財還要欠你一份恩情。”
呂洞賓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直拉着書生往酒館而去。那書生忙道:“我的驢……我的驢還在橋下那棵書上拴着呢。”
“放心,有我在,它丟不了的,即便丟了我也有法子幫你弄回來。”
說話間,二人已來至酒館尋了一處坐下。
原來這書生名喚盧生,山東人氏,自由飽讀詩書卻屢試不第,故而心中十分苦惱。
呂洞賓為他斟滿一杯酒,笑道:“世人都渴望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這也是人之常情。我聽說這裏的黃粱米飯不錯,我已讓小二烹上了,待會兒你且嘗嘗。”
那盧生飲盡一杯酒,沮喪道:“男兒當建功樹名,拜將封侯才不枉此一世。想來鐘鳴鼎盛、宗族繁茂之家又是何等的得意,我若能實現一二,便是即刻死了也無怨了!”
呂洞賓淡笑不語,但聞黃粱愈香,盧生困意愈濃,不一會兒兩隻眼皮便要合在一處了。呂洞賓忙變出一方磁枕遞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