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忒不死你

吳老蠻心裏激動啊。這丫頭有本事，心眼也好，以後就跟着這丫頭干。他們一對孤老怕什麼啊。

吳老蠻拿着錢拉着驢車高興地去買面回家了。

天衣從醫藥公司衚衕走到大街上，她現在口袋裏有六塊錢了。能買些什麼呢。天衣先到集上轉了一圈。衛家莊集不大，一條主街，兩邊有公家的供銷社、醫藥公司等。還有幾家剛開的新店，賣包子面料、五金、鍋碗瓢盆等。天衣剛想進供銷社問一下日用品的價格，

“天衣，你咋才過來。”

馬嬸大步走過來，一把拉住她，

“你媽都等你一會了。”

馬嬸子給天衣使了個眼色，天衣看到對麵茶棚下，坐着衣着光鮮的張春花和陸細細。天衣這才想到，她到醫藥公司這番折騰花了太多時間，張春花應該等急了。

“人都說這主角啊，就得最後來，還得讓別人多等一會。要不怎麼能顯出她的重要性啊。”

天衣和馬嬸子剛進茶棚，陸細細就來了這麼一句，臉上帶着笑，眼睛閃亮亮地盯着天衣，

“你說是不是啊，天衣姐姐。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不過，天衣姐姐啊，你這可是第一次上婆家的門。怎麼能穿成這樣就來了呢？還背着這麼大一個背簍子。知道的會說姐姐一心只想着幹活，是個不講究吃穿會過日子的好女人。不知道的呢？還以為我們陸家故意虧待你呢？”

順着陸細細的目光，天衣看了一眼自已的衣裳。一件藍底帶小白花的小花褂子，洗得乾淨，兩手臂下和右下擺打了同顏色的補丁。針腳細密，看得出來書娟姐是個做女紅的好手。黑色褲子倒是沒打補丁，就是穿得時間長了，幾乎褪色成了灰色。腳上一雙千層底的黑布鞋，鞋口上包着藏藍色的邊，鞋面上和鞋后幫各綉着一小朵蘭花。這一身打扮素凈，但作為一個來看家的姑娘就有點太寒酸了。就這樣的一身衣裳，還是書娟姐衣裳里最好的一身了。

天衣轉頭再看看陸細細身上，粉紅尖領襯了白邊的小褂，下面一條白色的確良長褲，腳穿一款白皮涼鞋。那鞋上的金屬扣閃着亮光，怎麼看都是一個有工作的人。明顯城市裏的款式，烏黑長發編成兩根小辮子，扎着粉紅色帶白邊的頭花。大眼睛眨啊眨，時髦大方中帶着嫵媚，把這一街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天衣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眸子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冷冷盯着陸細細，

“細細妹妹這句話說地非常好。你這樣子陪着我去陸家，陸家人一定會誤會，以為你是新媳婦，我才是陪行的。”

“你那對象我可高攀不上，命那麼硬，我這小身板根本頂不住。倒是姐姐一向在土裏泥里打滾，是個皮實的。才不怕這些。”

陸細細拿出手帕，捂着嘴笑起來，

“姐姐這一身衣裳，還有背簍，再加上這表情，那可是真真的一副壓不扁、捶不爛的一塊臭石頭啊。”

要不是為了一會到了衛家，就能見到兒子了，天衣早就直接把陸細細這張笑臉給撕爛了。她陸天衣從來都不是一個任人欺負的主。現在打倒不成了，但是給她添堵的，她也不會白受了，想到這，天衣眸子一轉，看向張春花，

“媽，你看細細總是說我這身衣裳不好。其實我也擔心呢。媽，你說，一會到了我婆婆家，若是我婆婆家有人這樣問我。新媳婦，你穿成這樣來我們家看家，是啥意思啊？我們衛家不是給了你們八百塊錢彩禮嗎？是給你買不起金還是買不起銀，你穿着這樣，是來我們家向我們表示你非常不樂意這門親事嗎？若是這樣問，媽，你說我該怎麼回答呢？”

撲，

坐在一邊喝茶的馬嬸差一點把一口茶噴出來。

經了這幾回事，她早就看出來了，天衣這丫頭完全變了。聰明伶俐強勢有心計。尤其是這一張嘴，那是半分也不肯饒人的。這個陸細細，這一次真是找碴碰上硬的了。衛家給的八百塊錢彩禮。張春花全拿走了。張春花自已說的那句逼天衣相親的話，說八百塊錢彩禮全給細細交過學費了，退不回來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話全庄人都在背地裏傳開了。

親事成了，今天來看家，張春花居然連一件新衣裳都沒有給天衣做。馬嬸等人早就有意見了。可就是沒法說。現在細細給天衣提了醒，天衣直接忒了回去。噎的張春花一陣臉紅。不禁扭頭瞪了細細一眼，

“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心裏想，死丫頭，平時挺聰明的，這會子怎麼犯起傻來。只要今天看家的事定了。過幾天衛家就會送擺手，她又能賺一筆。然後拿着東西和錢走人，一直等到天衣出嫁，到時候胡亂買兩樣東西，把天衣送上車嫁到衛家去，這事就算完成了。

張春花心裏也有些後悔，她一輩子聰明行事，昨天也是被幾件事都一齊趕上氣糊塗了。怎麼能忘了給天衣準備今天看家的衣裳呢。買一身新衣裳得七八塊錢，她可捨不得。倒是細細衣裳多，她應該讓細細拿出一身穿舊的、穿小的給天衣穿。天衣營養不良長得瘦弱些。細細不能穿的，天衣正好能穿。再說了，細細隨便拿出一件來，也比天衣身上的衣裳好上幾倍。唉，這事說來都怪她考慮不周。她張春花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呢。

“你們去陪她看家吧，我在這集上隨便逛逛。媽你們結束后，你再來找我。”

“你這丫頭，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一起陪着天衣去看家嗎。又不在人家吃飯，看好了就走，結束了媽再陪你逛，不行嗎？”

別看張春花兇悍潑辣，對她那一對兒女卻是百般寵愛，十分護短的。

“就這樣說了。又不是我相女婿，我跟着去幹什麼。”

陸細細起身，扭着細腰，踩着高跟鞋走了，頭也不回，看也不看她媽一眼。

馬嬸娘家就是衛家莊的。馬嬸領着兩人徑直向衛東青家走去。

衛東青家是一片大院子，大門朝南就在主街上，走進去，往裏是個三進的院子。

“家裏有人嗎？”

大門是開着的，馬嬸子領着徑直走進去，嘴裏喊着有人嗎？

“哎喲，來了嗎？”

一個粗門大嗓的女人聲響起，隨着聲音，一個健壯的大娘從後院迎了出來。濃眉大眼、厚嘴唇、高顴骨，一張少肉多骨的臉。一看就是個主家管事的女人。

“哎喲，馬大妹子，親家你們可來了。我從早上就開始備好茶水糕點等你們。你們可真是貴客，剛才我說怎麼喜鵲總在桐樹上叫呢。原是貴客進門了。”

能幹會說，這是天衣對未來婆婆的評價。但是看面相，應該不是個好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