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賣藥材
“你這個死老蠻,看不出來,你都這麼老了,還學那些年輕人,你這是要和瞎婆子要好一輩子呢。”
馬嬸子笑了。莊裏人雖然看不起老絕戶老蠻。可莊裏的女人哪個背地裏不羨慕瞎婆,一個瞎子,一個外來的討荒女人,一個只生了一個閨女生不齣兒子的女人。居然被老蠻稀罕了一輩子。
聽着姥爺和馬嬸子說笑,天衣一直默不出聲想着心事。姥爺的腿用針灸法治療,再配以藥物。也是能治好的。姥姥的瞎眼她還沒有仔細看,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來瞎的。爸和姥爺的病都要針,可買一套針太貴了,她想着賣了背簍里的這些草藥,還想買針,還想買面。還想一會接了兒子再買一些生活必需品。真是愁死人。錢啊錢,怎麼才能在短時間內賺到能買這些東西的錢呢?
天衣光顧着想心事,等她回過神來,驢車已經進了衛家莊大集。
“馬嬸子,你去找我媽吧。然後我們在供銷社門口會合。我先跟吳爺爺去賣草藥。”
“你這丫頭,你今天是來看家的。你背什麼草藥啊,這事要是讓你媽知道了,非得罵死你不可。”
“所以啊,馬嬸子我得先賣了草藥,不能讓我媽知道啊。”
天衣搖着馬嬸的胳膊,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會撒嬌了。馬嬸子心裏一暖,點頭轉身去找張春花了。張春花和她閨女回她娘家住了。約好了時間她先去等着。
“前面衚衕口拐彎就是醫藥公司的後門,我每次來都是從後門直接到倉庫,賣給他們管事的。這驢車栓在後門外面樹下,不怕人查。”
“你先在這等着,我進去看看行情。”
姥爺進去了,把驢車栓在後門大樹上。天衣坐着等了會。後門走出一個老人,她以為是姥爺趕緊迎上去。才發現只是一個陌生老人,老人背了一個背簍,裏面裝了一些成品中藥。
“這嘴也是太大了,一張嘴定多少就是多少,半分價也不容人講。”
老人嘀咕着。
“大爺,你這是來買葯啊?”
這老大爺買葯,怎麼不從前面櫃枱買,反倒從後門進裏面買了。
“我看着你面生啊,閨女。我在這裏進葯幾年了,大多都是熟臉子。”
“哦,我是跟着我姥爺來的。他進去問行情了。讓我在這門前看驢車。”
“這不是老蠻的驢車嗎?他今兒也來賣藥材了。唉,你說這可真沒有天理了。老蠻子他們這來賣藥材的,價格低到泥裏面。我們這來買成品葯的,價格卻又貴到離譜。你說說,我們這些小診所的醫生,可真是左右為難。都是鎮上莊上的庄稼人,就是因為沒錢才不願到大醫院去看。到我們這些小診所看病簡單,可就是拿葯太貴了。你說說,我們就是醫術再好,病人拿不起葯也治不好病啊。”
老大爺的話讓天衣眼前一亮。現在是1985年,才剛改革開放幾年,很多貧困地區才剛起步。老百姓的生活起居還離不開一個公字,供銷社,公家醫院。私人辦廠做生意地非常少。私人診所也是這兩年剛興起來。私人醫生要進葯,還是得到公家的醫藥工廠來。這價格一直都是低進高出。姥爺是采草藥的,如果她們能在鎮上開個私人中藥鋪子,再配上一點從公家進的西藥,生意一定不錯。只是不知道這個時代辦執照都需要哪些手續。
天衣還沒接話,姥爺就從裏面出來了,一臉發黑,嘴裏嘀咕着,
“這價也太低了,不如拉回去燒鍋算了。”
“老蠻兄弟,價又壓低了嗎?”
老人迎上去問。
“長貴大哥,你這葯進價降了嗎?”
“降啥呀,還漲了呢?”
“這可真是要逼死我們這兩頭做事的了。”
看着兩老頭的愁苦表情,天衣試探着說,
“我說這位大爺,你看你以後不要到裏面進葯了,你就直接買了我姥——”
天衣趕緊改口,
“你就直接買了吳爺爺的草藥,不就行了。”
“你這丫頭,你以為我們傻呀。這中草藥根本不能直接用,要經過加工才行。別說咱都沒那加工的本事,就是懂一些,也沒有工具啊。”
“如果我們能加工成成品,算你一半的價,你能要嗎?”
“那是當然,不但我能要,我們這附近幾個鎮小診所的醫生,誰不願意要啊?”
“那你能聯繫那些小診所醫生嗎?”
“能,這才剛分單幹,新開的小診所我都認識。這事包在我身上。閨女,你真能把草藥加工好?”
“沒問題。”
天衣心想,做成西藥當然不行,可做成中藥成品,她自然是不在話下。基本製藥流程和方法,在大學裏她已經學過了基本原理和方法。她只買一些簡單的工具,製作簡單的草藥就行。這樣也比只賣鮮草藥好。
“你信不過,我能信不過吳爺爺嗎?這樣吧,以後你就直接和吳爺爺聯繫,到他家進葯。”
“天衣啊,你——”
吳老蠻嚇了一跳,剛才他聽天衣和吳長貴談那事,他心裏就打鼓,老實窩囊了一輩子。從沒敢做過出格的事。開草藥加工廠,開中藥鋪子,他想都不敢想。這個天衣還是個沒出嫁的丫頭,膽怎麼這樣大呢。
“開個中藥鋪子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別忘了,我對象可是個大醫院的大醫生。再說了,你就不要謙虛了。我可是聽咱莊裏人說過了,你家有祖傳的製藥秘方。到時候還得請您拿出來用呢。”
天衣一說,吳老蠻才想到天衣說了個對象,就是衛家莊的那個傳說中的邪乎醫生。聽說是個大城市裏的大醫院裏的醫生,厲害得不得了。有這樣的大醫生做後台,在小鎮上開個中藥鋪子應該不是難事。而且天衣說的他家有祖傳的製藥秘方,也是實話。他家世代採藥,的確有家傳的一些製藥方子。只不過,以前沒分單幹,他用不上。現在聽天衣一提議,吳老蠻心裏活動開了。他家那些個祖傳秘方要是不用,怕是要失傳了。那可就是他的罪過了。能發揮作用,造福百姓,又能讓他賺些養老錢,這樣的好事為啥要推辭呢。再說天衣這丫頭是個好人,還幫着他們這對孤老和鐵算盤打架。把這方子給這丫頭使,也算是回報。就笑眯眯搓着手同意了。
“不管價格怎麼樣,這些總不能再帶回去。先進去賣了吧。”
吳老蠻和天衣進去賣草藥,吳長貴離開了。
價壓得果然低,那個胖胖的年約三十的男人,天衣聽着姥爺低聲下氣地叫着他張站長,求他看在多年交易的份上,再把價提一分。
“一斤九分錢,我這可都是干透的。張站長,你再提一提,哪怕多提一分呢。”
“吳老蠻,我告訴你,我也是看你多年送葯的份上才給你這個價。你還不知道吧。以後你再賣只能到前面大柜上了。現在制度變了。我馬上就得轉崗。這九分錢一斤還是照顧你的。不信你問問,混合乾草葯都是八分收的。”
兩個人三筐乾草葯,只賣了七塊三毛二分錢。
吳老蠻跟着會計去結帳,讓天衣等他。等姥爺一走。天衣立馬拉住張站長,
“這個呢?你們怎麼收?”
天衣從身上背的布袋裏露出一根野參的頭。
“在哪弄的?”
張站長眼裏閃過一絲疑慮。
“你別管我在哪採的,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你就說我要賣給你,你能給多少錢?”
“公家的買賣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這參不論重量,我要看個。看好了,給個齊整價。別的不多說。”
“我不管你是公家還是私人,我告訴你,這個參我可是過了界河採到的……”
這句話天衣是壓低聲音說的。一聽過了界河採的,張站長眼前一亮。天衣打開布袋,張站長仔細看了看。
“三塊。”
“我是新來的,第一次打交道,算我送張站長一份見面禮。以後相處時間長着呢。一口價六塊。”
“五塊五。”
“六塊。你要真不要,那我就賣前面大柜上去。你剛才不是說以後都要到前面大柜上通一收貨了嗎?”
“六塊就六塊。這次算我私人的。”
張站長伸手拿過天衣的布袋,從口袋裏掏出六塊塞給天衣,轉身就走了。咦,這個張站長,六塊錢他佔了大便宜,還故意裝出吃虧的樣子。天衣笑了,這個張站長要是單幹,一定是個做生意的好手。
等姥爺回來,天衣說她們要合夥做生意開藥廠、辦藥鋪。先要佔着他家的場地,他還拿出了祖傳秘方。所以賣草藥的七塊多錢,全給他了。以後賺了錢再給他分。吳老蠻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事。還想再推辭。
“家裏已經斷糧了吧?別再推了。買些糧拿回去,把身體養好,我還指望你們幫我一把開藥鋪呢。不但你要幫忙,婆婆也要幫忙。”
聽到不但要他入伙,還要老婆子也入伙。吳老蠻感動地幾乎流下淚來。瞎婆子跟着他半輩子,隊長從沒給瞎婆開過一分錢的工分。現在老成這樣了,老兩口突然都有活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