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慕容士肅
回到自己的主帳,高洋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認為如同高歡這樣的梟雄人物,會不知道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如今內部矛盾已然與國家發展起到衝突的程度,但是高歡卻並沒有大刀闊斧地改革內政,穩定內部矛盾,而是一味地堅持消滅西魏。
從史書描繪,高歡從天平元年(534年)到武定四年(546年),一共親征西魏打了小關、沙苑、河橋、玉壁、邙山5次規模宏大的戰役,但都是勝少敗多,最後在玉壁敗北后抑鬱而死,但他終其一生都在無時無刻不以滅掉西魏為核心。
高洋深入換位思考了一番,突然有點明悟,知子莫如父,高歡以六坊鮮卑起家,軍隊構造主要為當初起家的六坊鮮卑和北魏遺留下來的洛陽鮮卑,他自信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能夠鎮壓住這群驕兵悍將,但是對於自己的後輩,哪怕是世子高澄,也不一定能夠完全駕馭這群驕兵悍將。
而西魏軍在宇文泰的帶領下,當初那批入關的鮮卑軍團在多次大戰中已經漸漸殆盡,取而代之地是關隴武川集團的漢人加以補充,鮮卑勢力較弱,能夠與關隴豪右均衡制約,比起東魏鮮卑嚴重化,胡漢矛盾日益加深,效率和靈活性肯定不如西魏。
所以這位東魏第一權相,肯定是想在有生之年,驅使東魏軍團一舉滅掉西魏關隴軍團,這樣哪怕後續東魏內部矛盾加深,即使無法統一天下,但是守住北魏遺留下來的北方疆域也綽綽有餘,他可是從骨子裏瞧不起南方漢人組成的軍隊。
唉,高洋心裏輕輕地唉了一聲,可惜梟雄如高歡這般人物,也低估了關隴集團的齊心協力和耐性,也低估了目前東魏鮮卑勛貴集團與關東漢人貴族之間的矛盾,最終不到三十年,關隴集團一統北方,嚴重打擊了鮮卑勛貴集團與關東漢人貴族的勢力。
在高洋看來,東魏最重要做的是穩定並消除內部矛盾,對付西魏,應當以經濟打壓策略為主,軍事攻城策略來策應,在兩國邊界設立重鎮屯守,依託東魏雄厚的人力財力物力等經濟基礎,逐步消耗西魏糧秣物資等供應,久而久之,西魏必將疲乏,強如北宋建都開封,也才僅僅百餘年就導致民力物力消耗殆盡,西魏國土狹小貧窮,必定不經消耗。
而若西魏不派重兵與東魏重鎮相防,則可以緩緩圖之,先下河東晉南,再攻伐關中關西,最後進軍隴右,這才是真正“以己之長攻彼之短”的陽謀,還讓西魏無可奈何,不得不被動應付。
正在高洋沉思遐想之際,小安子快步走了過來,輕輕地說道:“郎主,慕容小將軍在外請求拜見,您看奴家是否推辭掉?”
高洋聽到小安子的話音后,收回了思緒,腦海里不由浮現出關於小安子所說的慕容小將軍,慕容士肅,慕容紹宗長子。
等等!慕容紹宗...想起這位大佬,高洋眼裏一亮,這可是高歡時代和段榮、斛律金齊名的東魏三傑,後來的北齊三傑還是他們小輩。
慕容紹宗,南北朝時期北魏、東魏名將,前燕太原王慕容恪之後,早年原是爾朱氏部將,後來高歡擊敗爾朱集團后歸順,跟隨高歡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可以說,在東魏軍人眼裏,段榮、斛律金和慕容邵宗都是戰神一般的存在,目前段榮已然去世,只留下斛律金和慕容邵總兩人。
但又因為慕容紹宗持戰功變得恃寵而驕,讓高歡甚為不滿,最後趁着失敗將其下獄,也就是說,目前的慕容紹宗正在大牢裏吃牢飯呢。
慕容紹宗之才,如史書記載,就連飛揚跋扈的侯景,絲毫不把韓軌、高岳放在眼裏,聞紹宗至,扣鞍曰:‘誰教鮮卑小兒解遣紹宗來?若然,高王未死邪?’可見慕容紹宗的人格魅力,連侯景這種人物都害怕,最後慕容邵宗不負眾望,把侯景打得落荒而逃,大勝而歸。
高洋想起慕容邵宗在歷史上死得有點可惜,心中下定決心要想辦法阻撓他的死亡,為了將來和這位大將打好關係,還需要和他的長子處理好關係,估計若是慕容紹宗活着,其長子慕容士肅也不會輕易被人忽悠參與謀反,最後因謀反被殺,看來自己有必要要挽救這父子倆為我所用,不要如歷史那般英年早逝,太浪費人才了。
高洋想好計劃后,不動聲色地說道:“小安子,快快有請慕容小將軍。”
“好的,郎主,奴家這就有請慕容小將軍進賬。”
不一會兒,一位魁梧的年輕小將走了過來,年紀和自己大若相仿,只見他來到自己面前,行了軍禮道:“末將拜見將軍。”
高洋微微一笑,溫和地說道:“士肅客氣了,今天有何事尋本將?”
慕容士肅切不敢亂了軍中上下關係,畢恭畢敬地回答:“聽聞將軍以醒來,末將便想來探望一下。”
“哦?只是探望?”高洋疑惑地盯着慕容士肅笑了笑說。
慕容士肅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還有一事想稟報將軍。”
高洋還是溫和笑着說:“什麼事?士肅不必拘束,有什麼話就直說。”
慕容士肅見此,趕緊稟報道:“將軍,自從上次我軍團攻城不利,不僅沒有被賞賜,還被安排到後勤打掃各種雜物,連損失的兵員物資也都沒補齊,尤其士軍團里死去的弟兄,這下連撫恤金都沒了弟兄們咽不下這口氣,還請將軍為我們作主。”
高洋聞言皺起眉頭,要知道這支軍團是派給他的親衛軍,足足有將近三千人馬,雖說攻城不利,沒有功勞沒有獎賞可以理解,但不該連死去戰士的撫恤金都不給,這膽子夠大的啊。
高洋看着慕容士肅,眼裏閃現一絲冷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連死去兄弟們的撫恤金都不發,這可是寒了將士們的心。”
慕容士肅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地稟報道:“自從軍隊撤下來后,末將等幾位將領一直沒看到押運官派人通知補齊兵員和弓箭鎧甲戰馬等物資,看到其他軍團都補好編製,末將這才跑去詢問,結果押運官不僅不給,還痛罵了末將一頓。”
“哦?押運官何人,敢如此囂張?”高洋聞言皺了皺眉。
慕容士肅偷偷看了一眼高洋,緩緩說道:“崔元,參軍崔季舒門下之人。”
崔季舒,大哥高澄的心腹,乃博陵崔氏一族,史書評價他“生性明敏,涉獵經史,長於尺牘,有當世才具,頗好醫術”,也是個有才能的人,高洋記得他後來累官至尚書左僕射、開府儀同三司,最後被後主以謀反罪所殺。
高洋不動神色地繼續問道:“一個小小的押運官,竟然如此不講道理,簡直無法無天了。你把事情的細枝末節都講一遍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