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縣制

第20章 縣制

武王稱王后第一戰旗開得勝,又同隨國訂盟,心情很好,眉歡眼笑,班師回國途中,同斗伯比商議,如今楚軍氣勢如虹,士兵士氣鼓舞,何不趁機拿下權國?

權國被武王敲敲打打近三十年,周邊勢力現已全部肅清,又在權歸公十二年的精心治理下,國勢慢慢衰落,沈鹿會盟又讓權國感到楚國歸心而無心戀戰,此次楚國伐隨,權國必然鬆懈,此時分兵南下,出其不意,定能拿下權國。

斗伯比覺得,相比會盟之前,武王用兵思路已開拓許多,懂的用腦子作戰了,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便同武王仔細商議破敵之策。

按照常規思路,楚國想攻陷權國,只有經由北面的那處(今荊門)進攻。

武王不打算這樣做,正面交鋒,損兵折將不說,很大幾率還會再次失敗,於是武王準備發動偷襲。

按他的想法是兵分兩路,一路為佯攻,由大夫斗緡率軍從那處(今荊門)進攻,用以麻痹敵人。

另一路為主攻,由大將斗丹指揮,橫穿荊山主脈至防渚(今鄖縣西)邊界,然後沿荊山主脈山谷南下,直插權國腹部。

但武王對主攻路線信心不足,主要是山道狹窄、危險重重,並且後勤跟不上,但勝在攻其不備。

斗丹急於補冒失殺了少師的過,認為這都不是問題,楚軍自打娘胎里就懂得叢林戰,他有辦法。

他的辦法是奇襲。

一路上斗丹軍秘密行動,為了不引起權國警覺,士兵沒有升火做飯,帶的乾糧吃完了就打獵物茹毛飲血,或者喝點山泉水吃點野果子。

和預想一樣,權國沒有派重兵在北部加強防守,他們認為楚國不可能千里迢迢翻越荊山來攻打權國。

當權兵看到楚國大軍蓬頭垢面從山坳里鑽出來,像看着獵物一樣,眼冒綠光盯着他們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下玩完了。

防守楚國長達一個世紀的權國就這樣被武王攻破,殺權歸公,權國滅。

權國八百年之積累,盡皆歸楚。

拔掉權國這顆釘子后,武王做了一件影響後世政局的大事——改制。

這件事足以向世人證明,楚國選擇武王是一件正確的選擇。

這是一項革命性的制度創新,具體來說就是改革從西周以來的土地分封制。

從西周滅亡的教訓中,武王深刻地認識到了分封制的弊端。

分封制下,周王室分封了眾多諸侯國,諸侯又在諸侯國中分封一些小級別官員,財政收入自己掌控,也可以養軍隊。

久而久之,手掌人、財、軍三權的諸侯們的地盤勢力不斷擴大和穩定,也就脫離了周王室的掌控,中央集權實力每況愈下,不能牢固構建攻防一體化軍事部署,導致犬戎人才有機可趁,滅了西周。

為加強中央集權,武王聽從斗伯比等重臣建議,改革創立了縣制。

縣制與分封制的最大不同,就是以地域政治取代了血緣政治,具體做法是——縣尹人選由楚王直接任命(或撤銷),縣尹直接對中央負責,不再世襲。

財政收入全部上繳國庫,由楚王進行二次分配。縣尹可以有為數不多的衙役,用以維護治安,但不可以養軍隊,軍隊由楚王直接委派人掌管。

這種縣制的創立,擺脫了分封制的階級狹隘性,極大地加強了君主專制和中央集權,削弱了世襲貴族勢力,展示了楚國的政治優越性。

正是因為楚人的這種創造精神,才造就了楚人不墨守成規,敢於嘗試的精神。

於是武王沒有將權國分封出去,而是改為為“權縣”,由楚國派出縣尹來管理,大夫斗緡便光榮出任了中國第一任縣長——縣尹。

“初,楚武王克權,使斗緡尹之。”——《左傳·庄公十八年》。

後來,當了縣尹的斗緡,絲毫沒有紮實幹事、立楚為公的覺悟,當官當久了便思想膨脹,聯合權縣殷商貴族準備反叛楚國。

武王忍受不了第一次改革成果被斗緡毫不珍惜,便毫不猶豫將其殺死,改由閻敖來擔任縣尹,並將權縣遷於那處(今湖北荊門)東南。

鑒於斗緡這次教訓,此後楚國只要消滅一個國家,首先就會把當地的貴族遷到楚國後方來嚴加看管,所滅之國均設為縣,再由楚國任命縣尹,沿用當地風俗進行治理。

改革實施了縣制后,楚王的權利很少受到國內分權勢力的制衡,能夠集中全國之力一致對外,為楚國的迅猛發展奠定了穩固的政治基礎。

它一經出現,便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各諸侯國紛紛來楚學習調研,使得縣制迅速成為了地方行政建制的主流。

後來秦始皇統一六國,聽從李斯建議,實行郡縣制,郡下轄縣,郡(守)與縣(令),由皇帝直接任命。至漢代仍承襲這個制度,形成州、郡、縣三級行政管理,自此成為日後各朝地方政制的基礎。直到唐朝,才被道路制所取代,地方行政機構採取分路而治,成為路——府、州、軍、監——縣三級政區。

直到當代,縣仍是中國的一級地方行政區域。

開春,會盟之一的巴國(當時在今漢中一帶)便派使者來向楚王拜年,武王很高興,沒有什麼比承認楚王地位更高興的事了,便熱情的接待了使者,寒暄幾句,又把胸脯一拍,巴國有什麼事情需要楚國幫忙的儘管說。

使者引身稽首說正有一事需要楚王出面,希望武王斡旋鄧國同巴國交好。

作為盟主,當然義不容辭,楚、鄧二國是姻親之國,鄧、巴二國也是楚國的訂盟之國,武王覺得此事易行,一口答應下來,派大夫道朔帶巴使入鄧國行聘交好。

由楚國前往鄧國,要經過位於鄧國西南的鄾國,鄾國是鄧的屬國,也是鄧國的姻親國,沒想到的是,使團成員途經鄾國時居然遭到鄾人攻擊,道朔及巴國使團成員被劫殺,財物被搶掠一空(“攻而奪其幣”)。

武王聞之大怒,按以往的脾氣是不問對錯,派兵攻打再說,但這次對象不同,是老丈人屬國,就先派出大夫薳章前往鄧國問個責,意思意思走個過場。

武王的意思很明顯,你的屬國犯得事,你先把事情攬下來賠個錯,給盟主賣個面子,然後大家坐下來談談,別傷了和氣。

沒想鄧國對這個女婿口氣強硬,申明對此事毫不知情,也不認錯。

鄧國覺得事情本身無關自己,一旦認錯就理虧,殺使奪財名聲不好,以後抬不起頭來做人。

巴國方面人財皆空,也是天天問武王討個說法。

談不攏,那就打,誰的拳頭硬誰就有理。

公元前703年夏,武王命大將斗廉率軍,同巴軍組成聯軍圍攻鄾國。

本來此事與鄧國無關,鄧國也再三申明毫不知情,但在聯軍攻打鄾國時,鄧國卻派養甥和聃甥率軍援助鄾國,關鍵時刻插那麼一道,看起來鄧候還是挺仗義的。

仗義並不代表打仗能厲害,鄧軍強攻聯軍,斗廉佯裝不敵,鄧軍趁勢追擊,追進了包圍圈,被兩翼的巴軍合圍全殲。

鄾國國君眼看求救無望,便乘夜棄城逃走(“宵遁”)。

事後,楚軍佔領鄾地,又從中調解巴國和鄧國矛盾,此事便告一段落,因楚國撿了大便宜,也沒向鄧國追究殺害大夫道朔一事。

道朔,楚國著名大夫,熊貲朋友。

熊貲,是為楚文王。

公元前701年,鄭莊公去世,鄭國陷入內亂,中原也因為鄭莊公的去世而再次陷入動蕩。

相比中原群雄並起局面,江漢平原稍顯平靜,歸附楚國的一些附庸國也在楚國強大的羽翼下發展壯大、氣象非凡,引起了貳國(今廣水)、軫國(今應城西)兩國側目,頻頻向武王示好,想要附加盟約條款,加入楚國的大家庭,共謀合作發展。

武王也覺得這是一個好事情,可進一步分化漢江以東諸國,便遣莫敖(官名,僅次於令尹)屈瑕為帥、斗廉為副帥,陳兵郊郢,以期東行與貳、軫兩國會盟。

這下鄖國不幹了。

鄖子指責貳、軫兩個姬姓國沒點血性,委曲求全於南蠻,枉顧宗法、不尊禮儀,他一個異性國都知廉恥、懂敬畏,云云。

鄖國(今安陸市),在貳、軫二國之間,一衣帶水,平常關係融洽,如今貳、軫二國即將同楚國訂盟,卻把鄖國一異性國沒有捎上,鄖子對這種排外性是有想法的。

鄖子也不怕開罪楚國,畢竟斗伯比的母親(熊儀側室)是自己姐姐,斗伯比的妻子是自己女兒,發兩牢騷不打緊,解解氣,氣順了就順了,氣沒順就想其他的辦法解氣。

顯然,生了氣的鄖子越氣越堵得慌,一堵之下拿楚國來順氣了。

既然先前指責了貳、軫二國,那自己就要有所表示,做出榜樣,於是鄖國便派人聯繫隨、州、絞、蓼等國來破壞這次訂盟。

應該說鄖子還是費了許多心思的,州國(今監利東)在權縣南邊,一旦開戰,州國便可聯合權縣殷商舊部反叛楚國;絞國(今鄖縣西)在國都丹陽西面,楚國一旦出兵東進,絞軍便可乘虛攻打丹陽,讓楚軍後院失火、自顧不暇;蓼國(唐河縣西南)在郊郢東北,可同隨國和鄖國從南陽盆地、隨棗走廊、江漢平原分三路夾擊郊郢,消滅楚軍精銳。

在鄖子看來,計劃相當完美,天衣完全無縫,如果執行力強的話。

鄖國隨即聯繫隨國,認為隨國當時同楚國簽訂盟約是出於被迫,請求隨國同自己一道出兵伐楚,恢復漢東霸主之位。

隨侯對此方案相當贊同,認同感很高,有針對性很強的實際操作措施。

鄖國又聯繫州、絞、蓼等國,三國也對此作戰計劃讚不絕口。

然後鄖國駐軍於蒲騷(今安陸東南),等待四國一同出擊伐楚。

千等萬等,等來了楚軍。

身在郊郢的屈瑕及時得到鄖國即將圍攻楚軍的情報,便同斗廉商議。

斗廉,楚國大夫,正直無私,才智雙全,在後來的子元亂政中起到關鍵作用。此時,他向屈瑕建議,鄖、隨、州、絞、蓼五國各懷異心,楚軍應搶在四國之師到來之前,以精銳之師夜襲蒲騷,擊敗鄖師,其餘四國不戰而退。

屈瑕覺得此方案太過激進,還需要考慮周全。

待斗廉再次參見屈瑕時,發現屈瑕正在占卜,看見斗廉進來了,對其說道:“斗大夫快看,從占卜結果顯示,我們需要增派援軍。”

斗廉看見這一幕,很驚訝,覺得都火燒眉毛了屈瑕還在擲骰子占卜,急忙向屈瑕明確表示,兵家該由自己衡量戰場情況,定下心決定了則可行之,萬不可心存疑慮,寄託於占卜鬼神迷信之舉(“卜以決疑,不疑何卜?”)。

屈瑕於是採納斗廉建議,以精銳之師夜襲,在蒲騷大敗鄖師。

兵敗之時,鄖子還在納悶,其他四國的人呢?

隨國雖然同楚國訂盟是出於被動,但隨國同時也是一個尊禮守信之國,定了盟約就要遵守,還沒到三年就撕毀盟約,隨侯不想做不守誠信之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出兵助鄖。

其他三國為保險起見,都按兵不動,等鄖國和楚軍戰況膠着之時再行發兵,沒想到鄖國不堪一擊,便也死了這條心。

楚國於是順利完成與貳、軫兩國結盟,將其勢力推進至涢水流域。

第二年(公元前700年),介於在同鄖國蒲騷之戰中絞國積極的參與性,武王決定派屈瑕伐絞,解除國都丹陽的後顧之憂。

絞國自知難擋其銳,便關閉城門決心死守。

仗着絞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楚軍多次發動進攻,均未奏效,相持一月有餘,屈瑕發現一個情況——絞國沒糧草了,吃飯時間到也沒見城內炊煙渺渺,便心生一計。

過了幾天,絞兵發現近段時間總有一些“樵夫”背着糧草在附近山林晃蕩,便試探性的發動攻擊,順利得手,抓了三十多個“樵夫”,奪得不少糧草,大喜過望。

令絞兵高興的還在後面——據抓獲回來的“樵夫”說,過幾天還有大批的“樵夫”要從此經過。絞兵聽得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再次搶劫一把。

又過了幾天,讓絞兵等的性急的所謂的大批的“樵夫”終於來了,也不跟領導彙報,直接打開城門,興高采烈的奔向“樵夫”而去。

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順利,抓了上百個“樵夫”,又一次奪得不少糧草,不過到達城下的時候出了點小麻煩——上百個“樵夫”同絞兵吵起來了,不讓絞兵關門,因為要等楚軍來。

一方要關城門、一方不允許關城門,談不攏,然後雙方大打出手,不一會兒楚軍從四面八方殺過來,直接攻入絞國,絞君自知中計,已無力抵抗,只得請降,同楚國簽訂了城下之盟。

城下之盟是敵軍兵臨城下脅迫而成的盟約,直至現在,各國常以簽訂此種和約為國恥。

應該說絞君還是挺幸運的,簽訂了中國有史以來第一份城下之盟,同他簽訂的是楚國莫傲屈瑕。

屈瑕也因為敗鄖、絞二國而名聲大噪,得意洋洋,俗話說驕兵必敗,下一次的伐羅之戰,卻讓屈瑕身敗名裂,自縊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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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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