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命之恩重如山 銜環結草應有時 (1)
半個月後，慕容雲端、梁箢桃、陸離來到了雲中城外三十公里的一個地方。
此處是一條通往雲中的官道，兩邊是小山丘，稀稀疏疏地長着一些樹木。
風雨兼程地趕了半個月的路，三個小孩早已筋疲力盡，於是他們決定躲在旁邊的山林里休整。
在趕路的這半個月裏，慕容雲端把老婦人給他的那把刀送給了梁箢桃，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工具-彈弓，這是那日他用小石子攻擊山上的那兩個吃人惡魔時所得到的啟發。他製作了兩把彈弓，其中一把給了陸離，並教會了其如何使用。
一路上，慕容雲端使用小石子進行彈射，彈飛鳥彈野兔，既練習了彈術又解決了飢餓問題。
這日，慕容雲端又彈中了一隻野兔。
他們生火烤熟后樂滋滋地吃了起來。
這時官道上傳來兵刃交擊和哭喊聲。
慕容雲端他們立即從半山腰衝下來，躲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一探究竟。
卻見十餘名持刀的蒙面黑衣人正在攻擊一輛豪華的雙轅馬車。
那些蒙面黑衣人砍瓜切菜般將馬車旁的幾名護衛砍翻在地，然後從馬車內強行拉出了一名婦人和三個小孩。
那名婦人約莫二十五六歲，長得端莊秀麗，穿着也較富貴。那三個小孩一男二女，最大的也只有七八歲。
此時那名婦人緊緊地拉着那三個小孩不讓這些黑衣人拉走。
那個男孩和最小的那個女孩撕心裂肺般哭喊着，那名婦人也大聲地求饒。
那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小女孩以稚嫩的聲音呵斥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殺害我們？我父親是北瑤將軍，他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其中一個蒙面黑衣人狂笑道：“小女孩，你小小年紀還挺有膽量的嘛，居然敢跟老子這樣說話。實話告訴你，老子知道你的父親是誰，我們正是衝著他來的。”
這個小女孩繼續呵斥道：“你們這些強盜，大白天的居然敢殺人！”
剛才說話的那個蒙面黑衣人又是一聲大笑：“這個小女孩倒還挺像她的父親，脾氣又臭又犟……”
“我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何要下此毒手？”那個婦人厲聲質問道。
“那你就要去問問陳霽林、陳大人，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那個蒙面黑衣人冷冷地回道。
“陳大人？怎會是他？”那名婦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慕容雲端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聽在心裏，他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他最痛恨這些惡人，遂轉身對陸離和梁箢桃義憤填膺道：“我們去幫幫她們！”
“好！”梁箢桃不假思索，第一個響應道。
“可他們都是大人，而且還拿着刀。”陸離面露難色，擔憂道。
慕容雲端又從地上拾了一些小石子，抬頭看着陸離，滿臉自信道：“看我的，我們專門彈擊他們的眼睛。”
言罷，慕容雲端倏地起身像兔子般竄了出來，對着那些蒙面黑衣人的眼睛便彈了過去。
那些黑衣人捂着眼睛“嗷嗷嗷”地嚎叫着。片刻后，他們反應過來，見來着竟是三個小孩，頓時惱羞成怒，揮舞着刀劍便一窩蜂地向慕容雲端、梁箢桃和陸離撲來。
慕容雲端在彈擊的同時向馬車方向大喊道：“你們快走！”
那名婦人將三個孩子抱入車廂后準備急速逃離，可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會駕車，這讓她心急如焚，手足無措。
卻在此時，正在攻擊慕容雲端他們的那些蒙面黑衣人，聽他那麼一喊頓時醒悟過來，齊刷刷地往馬車方向趕去。
慕容雲端立即從地上拾起一把小石子脫兔般衝到那名婦人的身旁。
梁箢桃和陸離也跟了過來。
慕容雲端瞄準那些蒙面黑衣人的眼睛急速地彈擊着小石子，陸離也跟着彈擊，一時竟擊退了那些蒙面黑衣人。
作為草原上出生的人，慕容雲端自然對騎馬駕車之事駕輕就熟，那名婦人見慕容雲端小小年紀卻如此英勇沉着，於是毫不猶豫地把駕車之事讓給了他。
慕容雲端立即安排梁箢桃和陸離也坐到馬車內，因無法再容下李若煙，所以慕容雲端和那名婦人就一起坐在前面。
“駕，駕，駕……”
馬車剛駛出不遠，那些蒙面黑衣人便又追了上來。
“小哥，那些人又上來了！”那名婦人驚恐道。
慕容雲端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手裏早已沒有了小石子。
正在焦急間，那名婦人從背後遞給了他一串佛珠，沉聲道：“小哥，你把這個拿來用吧！”
原來那名婦人是個潛心事佛之人，所以隨身帶着這串佛珠。
佛珠又圓又硬，慕容雲端自是喜不自禁。他停下馬車后一把扯斷繩子將佛珠捏在手裏，對着背後衝來的那些蒙面黑衣人一陣猛烈的彈擊。
那些蒙面黑衣人嚎叫着倒地。然卻有一人很是不甘，他倒地后很快爬了起來，提着刀便向慕容雲端他們沖了過去。
當時慕容雲端正駕着馬車逃命對這一切渾然不覺，而那名婦人背對着也沒有發現這個情況。
就在那個蒙面黑衣人即將向慕容雲端和那名婦人砍過去之時，梁箢桃正好掀開馬車布簾在觀察周圍的情況，千鈞一髮之際，她將自己手中的那把菜刀向那個蒙面黑衣人飛速擲去。
那把菜刀剛好飛向那人握刀的左手，其左手被菜刀給擊傷，他手中的刀“哐當”一聲落地。
慕容雲端聞聲后扭頭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餘光再往後一看，瞅見梁箢桃正得意地向他笑着，瞬間便明白了一切。於是趁那些蒙面黑衣人還未追上來之機，猛烈地抽着鞭子，馬車在官道上急速地向前奔馳。
原來那名婦人叫李若煙，乃雲中節度使副使北瑤龍辰的妻子。那個小男孩叫北瑤亦若，今年七歲，是李若煙的兒子，那兩個小女孩是李若煙的女兒，大一點的叫北瑤木樨，今年六歲，小一點的叫北瑤月凝，今年四歲。
北瑤龍辰因雲中周邊戰事緊而將李若煙和三個孩子送回老家避難，可剛走到半路，她家的管家就追了上來，說雲中戰事已結束北瑤龍辰想把她們給接回去，於是李若煙便帶着三個孩子和管家一起打道回府。
慕容雲端他們極速前進了一陣后，迎面而來幾十名騎兵。
此時慕容雲端背後正尾追而來的那些蒙面黑衣人見狀后立即調轉馬首倉皇而逃。
剛剛經歷了險境的慕容雲端下意識地將馬車往路邊移了移以便給這些騎兵讓路。
然這些騎兵來到面前後卻突然停了下來，其中一個將領拱了拱手道：“來者可是李夫人？”
李若煙愣怔了一瞬間后疑惑道：“正是，可你們是？”
“我們是北瑤將軍派來接應夫人的，請夫人跟我們一起進城吧！”那個將領謙恭道。
聽那名將領如此一說，李若煙將信將疑道：“你們果真是北瑤將軍派來的？”
“屬下不敢有半句虛言。”那名將領言辭懇懇道。
“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們？”李若煙疑惑道。
“小的職務卑微，不值一提。”那名將領回道。
“北瑤將軍是否跟陳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為何剛才那些人說是陳大人派來截殺我們的？”李若煙追問道。
那名將領愣怔片刻后道：“據屬下所知，北瑤將軍和陳大人擊敗了那些叛軍后，那些人正在四處散播他們之間不和的謠言，想引起內鬥以坐收漁翁之利，估計剛才截殺夫人的那些人正是為了嫁禍陳大人。”
頓了頓此人又說道：“而且我們出城的時候，北瑤將軍還說陳大人上報給朝廷的嘉獎人員中把北瑤將軍排在首位。所以，陳大人應該不會派人來加害夫人和孩子。”
李若煙仔細打量着此人，見其和顏悅色、面相敦厚，完全不似剛才那些人那般凶神惡煞而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遂暗自忖度着：“如果這些人真有什麼歹意，完全可以現在就動手……何況，既然已經回來了，總要知道龍辰如今怎樣。”
念及至此，李若煙便同意隨這些騎兵一同前行。
一個時辰后，李若煙她們進入了雲中城。
在城裏行了一陣后，李若煙發覺有些不對勁，遂急聲道：“將軍，路走錯了，我們北瑤府邸不在那個方向。”
那個將軍急忙解釋道：“稟告夫人，你有所不知，陳大人知道您要回來，特在他府中給你們接風洗塵，北瑤將軍早就過去了，所以命屬下直接將您接到那裏去。”
那個將軍所說的陳大人名叫陳霽林，是雲中節度使，而且李若煙也知道陳大人的府邸確在這個方向，於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陳霽林的府邸位於雲中城東邊，氣勢恢宏，佔地極廣。
來到陳府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對李若煙幾番寒暄后便將她們徑直領入了西廂房。
李若煙疑惑地問道：“為何沒有看見北瑤將軍？”
那個管家仍是笑呵呵地說道：“很是不巧，半個時辰前北瑤將軍還在這裏，後來他陪陳大人到城外巡視去了。”
“巡視去了？那他何時回來？”李若煙急聲道。
“這可說不準，快則晚上，多則幾日。”管家回道。
“何故需要這麼久？”李若煙不解道。
那個管家嘆氣道：“原本以為那些叛軍已經被消滅了，誰知又冒了一支出來，所以陳大人他們才要臨時出去巡視。不過，北瑤將軍臨走前叫夫人就在這裏等他……所以，夫人暫時在這西廂房將就一下吧，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屬下便是。”
那個管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李若煙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暫時答應住下。
突然那個管家的目光在慕容雲端、陸離和梁箢桃的身上反覆打量，頗為訝異道：“夫人，這三個小孩是？”
“他們三個是我在路上遇見的，看着可伶就順便帶了回來。”李若煙隨口說道。
“原來如此，夫人念佛之人果然菩薩心腸。”那個管家讚歎道。
接下來，那個管家便指揮着幾個下人給李若煙她們收拾房間並閑聊了幾句后便借故離去。
這時陳霽林的夫人蘇氏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來探望李若煙。
蘇氏四十來歲，長得珠圓玉潤，穿得珠光寶氣。她進入李若煙所住的房間后便拉着李若煙噓寒問暖。
李若煙見蘇氏前來便立即起身施禮。
“妹妹切莫如此客氣，在姐姐這兒就要當住在自己家一樣。”蘇氏仔細打量着李若煙，關懷道：“許久不見妹妹，竟變得如此消瘦？是龍辰對你不好嗎？等他回來，姐姐代你教導教導他！”
李若煙急忙截斷道：“這跟他沒有關係，可能是趕路的緣故吧。”
蘇氏嘆氣道：“這個龍辰也真是，好端端的叫你回什麼老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該多好！”
李若煙突然想起離開前北瑤龍辰所說的話，於是疑惑地問道：“不是叛軍都被打敗了嗎？怎麼又冒了一股出來？”
蘇氏瞟了她一眼，自嘲道：“以咱們這點兵力哪有能力徹底消滅叛軍，看來這雲中城怕是很快就要陷落了。”
“雲中城很快就要陷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龍辰不是說等打敗叛軍后才接我們回來的嗎？那他為何現在便要接我們回來？既然如此那他就不應該強行把我們送走。”想到這裏，李若煙疑惑地問道：“既然形勢如此嚴峻，朝廷還沒派援兵來嗎？”
蘇氏冷哼一聲道：“派援兵？朝廷里的那些人妹妹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巴不得看着老陳死呢！”
“怎麼可能？他們不怕雲中陷落嗎？”李若煙一臉訝色，大為不解道。
“朝中那些人都只顧着自己的利益，誰會真正去考慮江山社稷？其實也怪咱們老陳和龍辰……”蘇氏嘆氣道。
“這跟他們有什麼干係？”李若煙驚訝道。
蘇氏頓了頓，幽幽道：“都知道把持朝政的牟國忠是個貪得無厭、黨同伐己的奸佞小人，可他們兩個平時卻偏偏要去招惹他，所以你說他還會派兵前來相救嗎?”
李若煙沉吟道：“可是我進城時卻為何沒有看見叛軍？也許情況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嚴峻。”
“這個，妹妹就有所不知了，據老陳說叛軍的先頭部隊已駐紮在五十裡外，只要他們的後續部隊一來即刻就會攻城。”蘇氏面露憂色道。
“那我們怎麼辦？陳大人可有退敵之策？”李若煙憂心忡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