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4)
未過多時，野菜已被擇好，老婦人開始麻利地做起菜來。她將野菜進行了分類，分別做了一些菜丸子，炒了兩盤，煮了一鍋湯。
將菜端上桌子后，老婦人突然意識到那個老頭去換衣服換了很久仍未進來，於是她一邊招呼着三個小孩吃菜，一邊往灶房外走去。
她料想那個老頭子還在生氣，所以她要去勸勸他同時叫他進灶房吃飯。
進入卧室后，老婦人見那個老頭側躺在床上，於是輕腳輕手地走到床前坐在床榻邊，將雙手扶在那個老頭的背上，柔聲道：“老頭子，都過去那麼久了，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快起來吃點東西吧！”
“我不吃！”那個老頭仍舊背對着老婦人，沉聲道。
“你不吃，你想餓死嗎？”老婦人有些不悅道。
“我早就該死了，還這樣活着又有什麼意思？”那個老頭凄然道。
老婦人被嗆得啞口無言，靜默良久后又安慰道：“你不吃若餓死了，咱們的兒子回來了怎麼辦？”
“你少拿這種鬼話騙我，都二三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怎麼還會活着？”那個老頭回道。
“說不定他當了將軍，忙得很呢！”老婦人胡謅道。
“他大字不識一個，而且又沒有錢打點上司怎會當什麼將軍？要吃你先去吃吧，我有點不舒服，現在不想吃！”那個老頭頗不耐煩地回道。
“你不舒服？”老婦人湊近那個老頭，關切地問道，“你淋了雨發燒嗎？”
那個老頭幽幽道：“是心裏不舒服，難道你看不出嗎？你先去照顧那幾個小孩吧，讓我安靜一會兒就好了。”
聞言后老婦人靜默了一陣，然後輕輕地拍了拍那個老頭的後背，柔聲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也早點出來吃吧！”
說完后便起身向外走，用手輕輕地擦拭不知何時流出來的淚水。
回到灶房后，老婦人見三個小孩正在吃菜，其中梁箢桃吃得最香，而陸離卻吃得一臉苦相，吃吃停停，如嚼燭蠟，臉色極為難看。
老婦人徑直走到陸離面前，關懷地問道：“是吃不慣嗎？”
“嗯。”陸離點了點頭，“婆婆，這是什麼菜呀？這麼苦！”
梁箢桃未等老婦人答話便接話道：“能有吃的就不錯了，你還嫌這嫌那的，快點吃吧，少說話！”
那個老婦人也坐了下來，輕輕地嘆着氣：“是啊，再這樣下去，怕是以後野菜都沒有了。”
三個小孩聽此一說，齊刷刷地向那老婦人投去疑惑的目光。
老婦人接著說道：“現在村子裏的人都在剝樹皮挖野菜，可是哪有那麼多的野菜？前幾天有幾戶人為了爭奪野菜還出了人命呢！”
三個小孩頓時面面相覷，神色黯然。
不經意間陸離加快了吃菜的速度。
那個老婦人看在眼裏，微微一笑。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事，起身去拿碗盛了些菜和湯放在鍋里煨着。顯然她是為那個老頭所準備的。
吃完菜后，梁箢桃她們本欲離開，可是雨卻越下越大，所以那個老婦人便把他們給留住了。
老婦人料想三個小孩一路奔波且昨晚又沒有睡好，於是便安排梁箢桃她們進屋休息。
待安排妥當后，老婦人見那個老頭還未出來吃飯便又進去找他。
“老頭子，快點出去吃吧，不然菜就涼了！”老婦人說著便要強行去拉那個老頭起床。
“好啦，你不要拉，我自己起來。”那個老頭沉聲說道。
進入灶房后，老婦人把煨在鍋里的菜端到了桌子上。
那個老頭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此時，那個老婦人背起了背篼，語重心長道：“我再出去弄些野菜，你在屋子裏千萬不要對那三個小孩凶，其實他們也挺可伶的，你讓他們在屋子裏好好地睡一覺吧！”
聞言后那個老頭抬起頭來深情地看着老婦人，關懷道：“可外面還下着那麼大的雨！”
“雨再大，也要填飽肚子啊，不然午飯和晚飯怎麼辦？”老婦人滿臉無奈道。
“我們這兩年不是每天都只吃一頓的嗎？”那個老頭說道。
“我們老了，活一天算一天，可那三個孩子卻還在長身體。”老婦人幽幽道。
“他們又不是勇兒。”那個老頭不悅道。
“那你就暫時把他們當做勇兒吧！其實家裏好久都沒有孩子了，要不是我們也沒有吃的，我倒挺想把她們給留下來。”老婦人動容道。
那個老頭愣怔片刻后溫言道：“那還是我去挖野菜吧。”
“你才淋了雨，而且肚子還是空的，所以還是我去吧。”老婦人反對道。
“不行，這種事怎能讓你去做？”那個老頭斬釘截鐵道。
老婦人一臉幸福地看着那個老頭，柔聲道：“你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逞能。不如我們一人淋一會兒，不然讓你一個人淋雨，萬一你真出了什麼事，誰來照顧我？誰來陪我說話？我還怎麼活得下去？”
那個老頭的眼裏頓時噙滿了淚花，柔聲道：“那你小心點，千萬不要摔着！”
“嗯，我會小心的！”老婦人亦是雙目瀅瀅。
三個小孩填飽肚子后，身體和心裏異常放鬆，擠在一張床上后不久便沉沉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雲端驟然間醒來，卻着實嚇了他一跳。
那個老頭正站在床前，眼神怪怪地看着他們。
那個老頭見慕容雲端突然醒來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遂默不作聲地扭頭便走。
那個老頭離開后，慕容雲端卻再也睡不着。他覺得那個老頭的眼神甚是怪異，有一點像昨晚山上那兩個惡人看他們時的眼神。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現出來。慕容雲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他想搖醒梁箢桃和陸離，然二人卻睡得正香。
慕容雲端不忍心將二人弄醒，於是自己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準備出去觀察那個老頭的動靜。
在灶房裏沒有看見那個老頭的身影，慕容雲端便悄悄來到那個老頭的卧室門口，躲在房門邊往屋子裏瞅，也沒有瞧見那個老頭的身影。
“那個老頭會跑到哪裏去了呢？”雲端暗想着，眉頭不知不覺間緊蹙起來。
“你在這裏做什麼？”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慕容雲端扭頭一看，居然是那個老頭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後，頓時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道：“我去上了一個茅房，回來后就走錯了房間。”
“上茅房？”那個老頭疑惑道，“我才從茅房裏出來，你怎麼能進去？”
“糟糕，露陷了！”慕容雲端暗自忐忑間，突然靈機一動，搪塞道：“我不知道茅房在哪裏？實在憋不住了，就到外面去上的。”
那個老頭意味深長地盯了雲端一眼，沉聲質問道：“外面正下着雨，你的衣服為何是乾的？”
“我、我站在門檻上撒的，站得高才尿得遠嘛！”說完后慕容雲端便急忙轉身往所睡的那個房間走去，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說辭太不靠譜了。
慕容雲端氣喘吁吁地剛踏入房門，便看見梁箢桃正坐起身來打着哈欠。
梁箢桃見慕容雲端進來便開口問道：“雲端哥哥，你到哪裏去了？”
“我、我去上茅房去了。”慕容雲端結結巴巴道。
“那好，我也想去上茅房，可茅房在哪裏呀？”梁箢桃問道。
這可把慕容雲端給問住了，他摸着腦袋，嘿嘿笑道:“哦，我睡糊塗了，其實我是進灶房喝水去了。”
梁箢桃此時已下了床，她走過來懇求道：“那雲端哥哥就陪我去找一找茅房吧！”
梁箢桃上完茅房后剛走出來，那個老婦人恰好從外面回來了，她的背篼里裝了比之前更多的野菜。
這個時候那個老頭也走了出來，見老婦人全身濕透，眼裏透出複雜難明的眸光，不知是心疼還是埋怨。
他急忙從老婦人背上接過背篼並扶着她進入了灶房，然後便立即叫老婦人去換衣服，他自己則開始燒熱水。
熱水燒好后，那個老頭端着一盆熱水進入了老婦人所在的房間，用帕子給老婦人擦洗身子。
慕容雲端帶着梁箢桃、陸離在灶房裏開始擇洗剛才挖回來的野菜。
吃過午飯後，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慕容雲端他們無法辭行，只能繼續在這裏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