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 -9.9~-5℃
()“為什麼我一直強調大家要重視自身藝術修養和藝術品鑒能力,要知道只有擁有一定的藝術基礎,你才能理解奢侈品的設計內涵。這也就是為什麼培養奢侈品消費者是件簡單的事情,但培養一個奢侈品管理者卻難上加難。”講話的是一個長相精明幹練,穿着范思哲窄版套裝的女人,約摸三十五六歲年紀。
溫禧坐在堂下,她有些羨艷的看着講師,年紀不大,卻是業界薄有名望的諮詢師,經常滿世界飛來飛去。
這是她在校外報的奢侈品管理課程班,收費不菲,她所省下的生活費和打零工掙來的錢幾乎全花費在了上面。同班的大多是從事奢侈品銷售的中下層職員,也有準備報考外國相關專業碩士研究生的本科生,雖不至於滿身名牌,但起碼擁有一管香奈兒的口紅,或者是一塊浪琴手錶,或者是一個路易•威登的手包,而她,大概是唯一的一個和奢侈品完全沾不上邊的人。
“目前,奢侈品的消費市場主要分為兩類,一種是真正可以買得其奢侈品的人,另外一類則是超出其收入水平去買一小件奢侈品的人。對於這兩類人,我們要有針對性地設置營銷模式。一件奢侈品對於后一類人,只有達到了最大的使用價值,他/她才會購買……”
溫禧唇角逸出一絲苦笑,也許還有第三種,比如說像她早上在國貿,便是不得不買。
不過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只是不知道哪裏又得罪了李薇薇,她平素表面上最與自己親和,只有私下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才會冷語相加,只是不知道今天將香水賠給她的時候何以情緒如此外露。
她曾經無意間聽到於佳和王喬婭很直白地袒露對自己的厭惡,“我最受不了溫禧那副與人無爭的模樣,好像天底下就她無欲無求。每次看見她隱忍不發,我都有一種想把她的臉皮給撕下來的衝動,真不知道她怎麼這麼能忍。”
她不忍能行嗎?溫禧嘴角浮現一個自嘲的微笑,李薇薇的爸爸是外院學工辦的主任,她得罪的起嗎?忍字頭上一把刀,她又不是天生自虐狂,可是無權無勢的她拉長臉試試看?動輒發脾氣甩臉子也是要資本的。
形勢比人強的時候她除了忍耐還能怎樣?
溫禧低下頭繼續抄筆記。
“奢侈品產業發展到今天,已經不僅僅局限於服裝、皮具、箱包、珠寶、鐘錶等個人消費品,其產業已經逐步走向私人會所,高級俱樂部等講求‘個性定製服務’的生活方式和體驗上。我們培訓中心已經和市裏的頂級酒店九重天相關負責人聯繫好了,下周的課程我們將深入實地,考察九重天VIP部門的運營模式。好,先下課休息十五分鐘,我們再繼續。”
包里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是那種手機里預設的老舊鈴聲,不少人都看向溫禧的方向,她的臉立刻紅了,趕緊垂着頭,緊緊地捏着手機快步出了教室。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陌生號碼,溫禧按下了通話鍵。
“喂?”
對方沒有回應。溫禧一時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溫禧只得又重複了一遍,“請問您找哪位?”
“小喜兒,是我。”電話里傳來一個略粗的年輕男人的嗓音。
溫禧的臉一下子沒了血色。
“郭海超?你出來了?”
又是一陣沉默,半天那邊才有聲音,“是啊。我出來了。”
“找我有事嗎?”溫禧口氣冷淡。
“這三年我很想你。”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話題。我要上課。再見。”
溫禧又在心裏補充了一句,“再也不見”,掐斷了電話。
她前腳剛回到教室時,女講師後腳也跟了進來,“抱歉各位,剛接到通知,九重天方面臨時有變故,下周的實地考察提到今天。請大家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我們五分鐘后坐培訓中心的麵包車統一過去。”
偏偏有學員堅持開自己的車過去,女講師也不勉強,到了九重天的停車場,觸目所及皆是寶馬奔馳,那位開廣本的男士臉都綠了。
人必先自辱,然後人辱之。溫禧一點都不同情那位男士。
九重天的外殼幕牆不知道使用的什麼材料,在陽光下閃爍着金色的光芒,遠遠看上去,像是由純金打造的一樣。
一行人魚貫而入,有人存心賣弄,“九重天原來是林家的產業,可惜子孫不成器,兩年前林氏崩盤后,九重天被人秘密收購了。不過自從易主之後,倒是越發蒸蒸日上了。”
立刻有人接茬道,“被收購了為什麼不改名字?替別人養兒子有什麼意思?”
“這倒是,名不正則言不順,難道不該必先正名乎?”開廣本的男士還拽起了文。
溫禧落在隊伍後頭,她頭頸微垂,嘴角隱約帶了一絲輕笑,這些人,又不是古代謀權篡位,定要誅殺盡前朝餘孽,龍袍加身後再改國號換紀年。反正這裏的一桌一椅、一碗一碟都是那位幕後大老闆的,叫九重天八重天又有什麼關係,真正有實力的人從不在意這點虛名。
一個穿着筆挺西裝的年輕男子快步朝他們走來,“你們是文海培訓中心的學員,我是九重天VIP部的副經理,我姓蔣,大家請隨我這邊走。”他彬彬有禮,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一行人進了電梯,蔣一煒主動承擔了操作電梯的任務,按下了九層鍵后他開口道,“我們九重天的頂已經調整為VIP客人的私人會所,根據主要客人的身份和需求分為不同功能的包廂。待會兒由我為大家介紹。”
溫禧注意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位高卻不驕,可見教養很好,心中不禁讚歎難怪九重天是酒店業的龍頭老大。
電梯叮的一聲脆響,蔣一煒按住開門鍵,禮貌地一側身請眾人先行,待所有人一個個都出了電梯這才出來。
女講師低聲讓學員們保持安靜,溫禧還是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確實,九重天的九簡直可以媲美神仙宮闕。暗紅的地毯上是金色的團花圖案,漂亮的讓人下不去腳。巨大的流水幕牆中空透明的夾層里養着五顏六色的神仙魚。雪白的縱棱立柱上盤着鑲金嵌銀的蛟龍,一條條昂首怒目,像是隨時可能騰空而去。天花頂上每隔數米便是造型各異的吊燈,金翠交織的牆面在橘色光線的下越發顯得奢華。
直到南面一座銅鎏金的古董藝術雕塑鐘的鍾錘重重一敲,眾人才似如夢初醒。蔣一煒臉上還帶着微笑,沒有絲毫不耐的神色,說實話,即使他每日都待在九,也還是時常為九豪奢綺麗的設計所迷醉,這樣的手筆聽說是來自於市委書記夫人。他有幸見過一次,真是極其出色的一個女人,和那些每日只知道美容打牌的官太太完全不一樣。
收回神思,蔣一煒引着一干人朝陳列室走去,那裏有整個九重天九的微縮模型。
他剛推開門,就愣住了。
一個黑衣男人手裏拿着一個鬱金香杯,正懶洋洋地夾在指縫間振蕩着,猩紅的酒液隨着振蕩悠悠搖曳着。聽到動靜,男人也轉過頭來,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烏黑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便又將頭轉了回去。
蔣一煒心中有些慌亂,大老闆怎麼一聲不吭地突然駕到,聽說莫先生最討厭五個以上的哺乳動物出現在他面前。蔣一煒畢恭畢敬地退出門去,將陳列室的門掩上。朝女講師抱歉道,“不好意思。請你們先退開一些。臨時有點變故。”
蔣一煒右手指節稍屈,輕輕在虛掩的門上叩擊了兩下,“莫先生,我是vip部的副經理蔣一煒,很抱歉剛才打擾了您,我可以進來向您解釋一下情況嗎?”
其餘人也都看見了陳列室里冷峻倨傲的黑衣男子,此刻見蔣一煒態度如此恭謹,更加疑惑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半晌裏面才傳來冰冷的男聲,“你進來。”
蔣一煒進了陳列室不忘隨手掩上門。外面的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都悄然噤聲。溫禧眼底方寸大亂,今早在國貿遇見他,下午又在九重天碰面,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如果看到了他又會怎麼想,萬一他認為她並不缺錢,辭退了她,她恐怕真要喝西北風了。如今可是夏天,連西北風都沒有!
“外面是怎麼回事?”莫傅司神色淡漠地開了口。
“事情是這樣的,文海培訓中心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借我們九重天的九作為典範給他們的奢侈品管理原定課程班學員實地了解高端私人會所運營模式,周經理做主同意了。本來定的是下周六,不清楚為什麼又提前了,周經理下午臨時指派我去接待他們。所以剛才才會衝撞了您。這是我工作的失誤,萬分抱歉,莫先生。”蔣一煒彎腰鞠了一躬。
奢侈品管理?剛才他似乎看見了一個“熟人”呢。
莫傅司薄唇一勾,冷哼道,“周陽兵這個蠢貨,文海給了他多少好處?真是眼眶子淺,自貶身價。為什麼臨時改時間?今天中午的會議上我前腳決定下周帶流光的負責人過到這邊視察,他後腳就改時間了。這事不怪你。我先走了,你應該知道該怎麼處理。”
莫傅司隨意將酒杯往水晶櫥柜上一擱,便要離開,剛走了兩步,又回頭道,“蔣一煒對?從現在開始你是九重天VIP部總經理。任命通知一個小時之後發佈。”
蔣一煒覺得背上全是冷汗,“莫先生,周經理只是一時糊塗。您是不是……”
莫傅司盯住蔣一煒有些泛白的面孔,忽然笑了,“商業社會裏做人太忠厚可不是什麼好事。你已經很對的起你師傅了。”
蔣一煒渾身一震,太可怕了,師傅是他私下對周陽兵的稱呼,因為他五年前剛入職時是跟着時任客房部的經理周陽兵,莫先生居然連這個都知道,還有什麼能瞞得住他的?蔣一煒神態越發恭敬,“我送莫先生您下去。”
莫傅司微微頷首。蔣一煒趕緊為他開門。
門外的人見兩扇門從裏面打開,一個個都下意識地屏息凝神。莫傅司依舊是懶洋洋的樣子,目不斜視,直接朝他的專用電梯走去。溫禧努力藏在後面,不讓自己被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