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第379章 城主之宴
主上說,夫人近來胎氣不穩,不可出房門半步,若叫夫人跑了出去,他們卻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及至回到屋外時,見屋內的獻容仍坐在窗邊出神時,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屋子裏的那個瘦削的人影,怎麼看都有一種孤獨和落寞的意味……
但對方到底是主,他們是仆,縱然心中有什麼想法,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差人將屋內的狼藉收拾過一遍,便又重新上了鎖。
唯獨窗戶只半開着,想要從那麼一條小小的縫隙中出去,卻是不能夠的。
更何況,這位夫人身懷六甲,想必也不會輕易冒險才是……
二人沒有發覺的是,站在窗邊的獻容在聽得門口處傳來上鎖的聲音時,嘴角卻微微向上勾了勾。
困意不過片刻便又重新襲來,她慢騰騰地回到床邊,又重新躺了下來。
睡夢中,好似有什麼人來過,將他溫熱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髮絲,落在她面上,似帶了無盡的綿綿情意,但不過片刻,溫柔卻消失無蹤。
有人推門出去,隨之而來的,仍是那把重重的鎖,冰冷地懸挂在小屋外,將內外完全隔絕。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左右那把鎖能鎖住的不過是她的人,至於心,卻是無論如何也困不住的。
獻容再次沉沉睡去。
無人看見的院外,老婦被二人隨意地扔在地上,似失了力氣般軟趴趴地躺着,幾無人色。足過了許久,老婦才重新顫悠悠地站起來,將身上沾上的塵土輕輕拂去,又按了暗袖袋,這才朝着南皮城主府的另一座院落慢騰騰的走去。
那不過是一個十分僻靜的小院,卻有無數重兵把守,據說,裏頭關着的是一位不世出的神醫。
老婦低眉順目地朝着小院而去,不過剛剛一靠近,便被兩柄冷冰冰的刀刃攔了。
“什麼人!”
刃,是冰冷的。
執兵刃的守衛面色比刃更冷三分。
“閑雜人等,休得靠近!”
“老婦不是閑雜人等,老婦是城主派來看望游大夫的……”老婦從善如流地從懷中摸出一枚小小令牌,在二人面前一晃而過,再抬頭時,面上已換上謙卑到了極致的神情:“城主今夜有宴,若游大夫醒來,須得大夫一道出席才是。”
手裏握着的果真是一張灑金箋。
那二人見了,不由彼此交換一個眼神,再看老婦顫巍巍的模樣,便放了行。
聲音仍如洪鐘般響在老婦頭頂,帶着某種警告:“進了小院,自有人待你去見游大夫,若敢亂跑,縱你是城主的人,也怪不得刀劍無眼!”
老婦心中頓時一凜,但她面上卻並不表現出來,只做出一副十分惶恐的姿態連連點頭。\0
入得小院,果真有人來帶她朝水榭而去。
池塘里種了蓮,正值夏日,便娉婷裊裊地開了許多,老婦一眼望去,卻只能看見水榭上重重紗幔之後隱約糾纏的人影。
帶路的婢女掩唇笑的曖昧:“也不知那暗衛究竟有什麼美貌,竟能博游大夫如此青睞。在馬車中如是,入了城主府也如是。要我說,不過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死士罷了,縱空有美貌,雙手沾了那麼多血腥,游大夫醫者仁心,自該十分嫌棄才是。”
眼中隱約帶着怨懟。
老婦只不動聲色的笑,頭卻頻頻點着,頗似在贊同那美婢的模樣。
那美婢成日被關在小院,加之並不受寵——或許天底下的婦人都是這般,見不得其他美貌婦人,縱見了面,也總是勾心鬥角的居多。
友情,也得給權利和地位讓步才是。
如今那美婢好不容易才見得一個老婦,既老且無姿色,自然叫她十分放心,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放肆起來:“嫗,你說不過一個暗衛罷了,怎值得游大夫如此上心?”
見老婦只笑不語,那美婢說話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嫗,我聽說這些死士平素要執行無數任務,出殺人外,還有其他,你說那賤婢是不是習了房中術,這才勾得游大夫如此魂不守舍?”
老婦便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目光中,除平和外,更有一層隱約的鋒芒,但那鋒芒掩得極深,沉浸在嫉恨中的美婢自然沒有發現。
不過片刻,二人已行至水榭,美婢似心有不甘,但礙着水榭中人近日的面色,到底不敢上前,只在廊外駐足。
“嫗,前頭便是了,嫗若有事要稟,自上前便是了。”
老婦也不管那美婢,只一個人朝着水榭而去。
輕風吹拂着老婦的面頰,也吹拂着水榭四周懸挂的輕紗,偶而掀起一角,便將裏頭的風景展開一角。
那是兩個依偎在一處的人。
老婦只低了頭,不再看,及至行至水榭入口,才緩緩出聲道:“奉城主令,請游大夫今夜出席宴會。”
說罷,她雙手已呈上一封灑金箋,帶着馥郁荷香,上頭的字卻筆走游龍,頗有風骨。
她一出聲,裏頭糾纏着的二人便分開了,緩緩地,一隻纖白如玉的手自輕紗中伸出接了帖子,裏頭便有個男聲朗聲道:“既是請我,嫗何不入內?”
聲音里,帶着某種風流婉轉,還有令人忍不住臉紅心跳的磁。
老婦聽得這近似詰問的聲音,卻並不心虛,手不過在帘子上輕巧一拂,便入了內。
裏頭是一個姿態風流的小郎君,面如冠玉般,衣裳卻微微敞開,帶着數不盡的恣意風流。
他身側,是一個面上矇著輕紗的姑子半跪着,手卻悄悄地搭在他衣帶上,纖白如玉的手指襯着玄色衣帶,卻平添了幾分妖嬈的魅惑。
但老婦入內后第一眼瞧的,卻不是二人略有些曖昧的姿態。
她目光在少女面上那雙極有特色的清澈大眼上一掃而過,這才落在游鳳青面上。
“今夜亥時,城主將在府中舉行宴會,還請大夫務必出行才是。”老婦目光在游鳳青面上一掃而過,又落在他身側姑子身上:“城主說,若大夫捨不得身邊女眷,可攜美出席。”
話畢,她身子已深深俯下去,做出一個無比謙卑的姿態來。
說話間,她袖中隱有一顆滾圓的珠子滾來滾去,便在地板上發出布料摩擦的聲音,帶着珠子的骨碌碌,便讓水榭中的二人不由都為之側目。
老婦卻並不在意,只笑得平和:“前陣子府中來了一雙貴人,老婦不才,被城主點了過去伺候,這珠子,便是貴人賜與老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