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第374章 悔不當初
不知不覺中,劉曜手下悄悄用了力,便將她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牢牢拘在自己掌中,任她無論如何也掙不脫。
“阿容,”他又喚了她一聲,“你既已擇了我,日後我們便好生地過日子,從前那些事情,你便不要再去想了,我也不再去想了,好不好?”
因他只用一隻手便將獻容兩隻手牢牢按住,另一隻手便騰出空來,輕輕地,如一片羽毛飄落般擱在她尚且柔軟的腹部,聲音更加柔和:“阿容,待你腹中孩兒出生后,便讓他喚我一聲父親,我會待他愛逾於親生,如何?”
只要是她的孩子,便也是他的孩子。
尤其是他想到老婦臨出門前時一聲一聲喚着的“夫人”,那理所當然地將她與他當成夫妻的姿態,便覺心中頓時一熱。
看向獻容的眼神也比往日多了幾分炙熱:“阿容,待你回了草原上,我便娶你。你們中原人看重的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我都依你,好不好?”
只要一想到面前着女郎即將成為他的妻子,他便覺得心中激動,身體裏的血液在不住地奔涌着,叫囂着,每一個細胞都在喊着將她娶進門來,做他的妻子!
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要她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要她站在他身邊,隨他一道受這世人景仰!
目光,愈發地熱切。
但,無論他怎麼說,獻容卻始終沉默着一言不發,直到他說的最真誠的時候,她才低頭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涼颼颼的,似帶着徹骨的寒風般,還有着絲毫不加以掩飾的譏誚:“那麼,你的妻子呢?你的正室夫人,你又將她置於何地?”
太陽,仍未升起。
天邊不過掛着將落未落的半輪月,沉在半空,晨風帶着浸入骨髓的涼,將來二人包裹着。
獻容雙手被劉曜牢牢錮着,她也不在意,只一人在笑。
曾經,劉曜無比喜歡她的笑容。
他總覺得,那些年在讀書台相依為命的時光中,她的笑便是他此生最溫暖的東西,他只要看着,遠遠的看着她,便已開始這枯燥乏味的人世彷彿也不是那麼難捱。
可現在,他卻不想要她笑了。
這時她笑容中所充滿的,滿是對他的不屑,譏諷,甚至還帶着隱約的憎恨。
不,不該是這樣的。
她是他的小妹妹呀,是他此生最疼愛的小妹妹,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一個如靈魂伴侶般存在的姑娘。
記憶中的那個她,總是追在自己身後一聲一聲的喚着“阿兄阿兄”,絕非如現在這般疏離。
握着她的手,不由更加用力。
他的大掌緊緊將她的小手禁錮着,彷彿要將此生的力氣都用盡一般,他的骨和她的骨重重的抵在一處,發出咯咯的響聲。
手上傳來的痛楚讓獻容不由微微皺眉。
但不過一瞬,她面上的表情卻又有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仍是那般淡淡的。
就連看着他時的目光也如在看一個陌生人。\0
甚至不如一個陌生人。
獻容的笑容愈發的冷了。
說出來的話也似摻了千年寒冰一般:
“阿兄,我是素知道你的。自你入洛陽做質子,便已將一切雜念拋下。你辛苦隱忍多年——縱然師傅不管你,你卻從來捨不得休息一日。無論是讀書,還是練武,都是從不肯荒廢的。”
“阿兄,”她又喚了他一聲,“阿容自三歲起便伴在你身邊,眼睜睜的看着你從一個少年長成如今這副模樣。阿容是最了解你的,你這人,從來都以大業為重,不肯為自己徇私,多年來你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阿容曾將一顆真心奉上,可阿兄卻不顧,只管安排我入羊氏祖宅,成為晉地皇后,因為你自己也謀奪了那麼好的親事,卜氏女是望族,能為你帶來的絕非只有眼前這麼一點兒利益。阿兄,這些年來,你那麼努力勤奮,甚至不惜將你我二人的親事都親手毀掉。可如今你怎的變卦了?”
“阿兄,如今你要為了我這麼一個嫁過人的婦人,一個懷着旁人身孕的婦人將一切都捨棄嗎?你的追隨者,你這些年來的努力,你果真要放棄?”
握着她的手不知不覺已悄然鬆開,頹喪的落在身側。
他睜着一雙通紅的眼,沉默地將她看着。
獻容低下頭來,定定望進她痛苦掙扎的雙眼中。
“阿兄,阿容的命是你給的,縱你對阿容做什麼,或是自己想做些什麼,阿容都沒有去怪你的立場。可是阿兄,你雖看着我長大,我也伴着你成長,自然知曉你的理想抱負,如今你這般輕言放棄,你可知你放棄的是什麼?”
獻容目光落在已上了鎖的門上,“你放棄的,不是區區一個太子位,更是你這許多年的來努力……阿兄我若是你,定不會在成功之前便輕易地倒下,也絕不會在這種最緊要的關頭於兒女私情上糾纏不休……”
話音戛然而止。
她覺得自己已說的足夠多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從未說過這麼多話。面對他時,她總是沉默的,不肯與他多說一個字。
也許是感覺到了腹中孩兒隱約的不安,或是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種令她覺得心驚肉跳的深意,有些話便從心裏不住往外奔涌着。
好像再不說,他便要做些什麼……
他看她的眼神,如司馬衷每次看她的眼神一般,只要她一對上,便覺身體中血液開始不住奔涌。
不妥。
在劉曜的沉默中,獻容提着裙子站了起來,悄悄朝着開了一半的窗戶處避去。
彷彿那樣,她便能逃出這座被布了天羅地網的城主府,也能掏出他的掌控般。
可她不能。
她的腳,不過略向後退了兩步,便被猛地站起來的劉曜擋住了去路。
他是草原人,又從來說一不二,自有一番旁人所沒有的架勢,不過只站在獻容身邊,便已讓她覺出幾乎承受不住的壓力。
看出獻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劉曜心知肚明。
他又上前一步,逼得她身軀不得不靠在冰涼的牆上才能勉力支撐着自己不倒下去,而後他的手已落在她小巧的下巴上,將她的頭抬起來迫她與他對視。
“先時是我想岔了。”他低下頭來,說話時帶起的微微熱氣就撲在獻容面上,極盡曖昧:“先時是我腦子不清楚,才將好好一個你送了人。可如今我想明白了,阿容。”